君啸白想起,那时候在天香阁遇见她和陈夫人交手的时候,她也就是这副表情。
心有成竹,而又隐隐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心里忽然就感到十分的憋火与郁闷,她怎么可以这样?他不是她的丈夫吗?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可是…….可是哪里有人对着自己丈夫摆出这样一幅姿态的?
与此同时,那边歇歇坐着的琼姨娘也赶紧起身,飞快的跪下行礼道:“参见王妃,王妃万福!”
甑蕾嗯了一声,笑着对她说道:“这些天琼姨娘可算守礼了,每天都记着来向我请安。我看王爷对你也是青睐有加,这样吧,王爷,今天咱们去参加长兴候府的宴会,不如也带上琼姨娘一块去?”
琼儿猛一听说甑蕾居然肯把她一块带着去参加宴会,心中自然是又惊又喜。看来,这王妃果然还是有心软的时候啊,瞧瞧,自己这不过是才来向她请了几天的安,她就有点抗不住了……
长兴候府的宴会啊,那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族盛会。像她们这种出身的人,有些几辈子都见不到那样的场面呢!
可惜,琼儿的沾沾自喜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很快,君啸白就断然否定了这个题案。
只听他一脸肃然的说道:“胡闹!长兴候府的宴会是什么样的场合?所邀请的宾客,除了正房嫡妻与嫡生子女之外,其余人等都不能随意前去。琼儿只是个姨娘,本王要是带着一起前去,岂不是要叫人闲话?”
琼儿一听这话,一颗玻璃心顿时就哗啦啦就碎了一地。甑蕾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她面前摆着的那些茶点,又看了看她茶盏里已经喝一半的茶水,心里默默的倒数着:一----二----三……晕吧晕吧,此时不晕,就没机会啦!
果然,就在她数到四的时候,琼儿很配合的一头栽倒在地。
在场的人,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中的诀窍。当下就少不得响起一片咋咋呼呼的声音,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扶起琼儿,林嬷嬷趁机走到她跟前,伸手狠狠的在她白嫩的人中上掐了一把。
甑蕾看的很清楚,这老太婆出手真不是一般的重。这一指甲盖按下去,人中都要被切成两段了。大热天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炎?
琼儿嗷的一声惊叫着跳起来,甑蕾似笑非笑的看着君啸白突然间变得很难看的脸。她知道,这男人现在估计心里十有**已经开始觉得不爽了。
笑话,想用个丫鬟来给她制造难堪?她倒是不介意,到底最后谁会更难堪?
琼儿跳将起来之后,才看见君啸白的脸色。她心里一慌,当然明白,君啸白肯定以为自己刚才的故意装的。可是事实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刚刚的确很晕啊!
甑蕾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插在一旁花瓶里的虞美人,她心里很清楚,这花所散发出来的花香,与琼儿杯子里放着的那点茶水互相作用时,所产生的昏迷因子足够放倒一只母猪了。
可惜,琼儿就算这会儿明白过来,只怕也晚了。林嬷嬷手上抹着解药,她这一指甲片按下去,琼儿就是想继续装晕,那也没这个忍耐力能够扛得住她那一手的重力。
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甑蕾不得不搭着君啸白的手坐上了他的马车。两人在人前做出的姿态,恍如世间最美满的夫妻一样。
可是,等上了马车放下车帘之后,甑蕾马上就收回自己的手,垂眸道:“王爷不该对琼儿发那么大的脾气,您刚才那番话,在有些有心人听来,就像是指桑骂槐。”
君啸白冷然道:“是吗?本王不该对她发那样的脾气,那么,本王是不是该直接向你查问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甑蕾嘴角一撇,毫不畏惧的迎视道:“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君啸白见她居然毫不示弱,心里也不禁恼了几分。冷然道:“本王想说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明白?甑蕾,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喜欢光明正大行事的人。”
甑蕾点头回道:“王爷说的不错,我固然是喜欢光明正大行事的人,可是,要是对付小人,那本来就不用讲求君子之道的。”
君啸白盯着她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甑蕾伸手从衣袖里掏出那份辗转才到自己手里的请帖,扔到他手中,反问道:“请问王爷,你要是光明正大行事的话,为何要扣住别人邀请我赴宴的请帖?”
君啸白垂眸看了一眼那份请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我以为,你还是少点跟外面的人交往比较合适。”
甑蕾定定的看着他,心里终于明白,原来他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原本还想再讥讽他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真心无力。算了,跟他这样的人去讲什么□□平等,自由信念,那只是她一时的冲动与幼稚。
往日说的再好的誓言,其实也经不住一点时间的考验。就像现在,在面临君流玉的婚事上面,他已经摆出了很明显的姿态,将她当做敌人一般的严防死守,生怕她破坏了自己妹妹的终身幸福。
甑蕾不再说话,改为平静而端庄的坐在车厢里。她努力的调整自己微微有些恼怒的心情,深呼吸几次之后,开始默默的做起了心算。
今日出来的时间尚早,王府里头的管事都还没来得及向她回话。可是那些来往账目她都已了然于心,就算不看账簿,她也能大概估量出进销存账目。
算算日子,马上就要到七月中,七月十四是传统的中元节。这一天,王府上下都要祭拜祖宗。还有,这月底是君啸雅的儿子满月,有些要置办的东西,需要提前开出单子来。等会回去之后,可要找了宁双儿过来问问才行…….
甑蕾微微阖上眼,一桩桩的梳理着这些杂事。她不知道,自己这副姿态,看在君啸白眼底,那是怪异而又令他抓狂的冷漠与疏离。
好几次,他都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咆哮着吼问道:“甑蕾,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对我摆出这样的姿态?你知不知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可是,看着她那张美丽而冷漠的脸,他只能生生忍住所有的话,用比她更加冷漠的气场来回敬她。
马车终于摇晃着来到了长兴候府,和定国公府的花宴一样,长兴候府的宴会也是排场极大。加上这回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还宴请了不少男宾,因此,就连站在门口迎客的管事都显得格外的多。
甑蕾眼尖,一下子就从排队的马车中看见了定国公夫人的马车。她正要出声招呼,没想到君啸白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他竭力平静的望了她一眼,一字一顿道:“今天的宴会,我会全程陪在你身边。该说甚么,不该说什么。我希望你自己心里都要有个底。”
这是什么意思?就连她说话的自由都要被剥夺了吗?
甑蕾心中一怔,下一秒,君啸白却用更严酷的事实,让她险些就要按耐不住当场发作。
“今年秋闱,我听说你弟弟甑明远也要参加对吧?”
甑蕾咬咬牙,缓缓的将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紧握成拳。抬头,仰首,微笑,回眸:“王爷记性不错,多谢王爷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忍!当前看来,除了忍之外,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言。
不然还能怎样?甑明远的前程到底比着一时之气更重要。一路走到这里,她的身后,不仅承载着舅舅和外祖母他们对自己的隐隐期待呵护之情,更承载着早逝的尹氏冥冥之中无时不在的希望与注视。而今的她早已不再只是只身一人,就连那些追随着她从甑府来到定安王府的丫鬟婆子们,她对他们,都有一份不能轻易卸下的责任。
想到这里,甑蕾唯有调整好脸上僵硬的表情。在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对着外头明媚的阳光和众人的眼神,做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
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这个微笑的背后,掩藏了多少的无奈与隐忍。
果然,就如君啸白之前所说,这次的宴会,他还真的做到了全程陪在她身边。对于其他夫人偶尔投来的诧异的眼神,他只是微微一笑,解释道:“蕾儿她这几日有些不太舒服,我有些不放心,生怕她一时忘了忌口,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只能陪在她身边看着才好。”
这番话以及他在席面上对甑蕾所表现出的那种深情款款的呵护之意,让这些夫人们看了好不羡慕。也因为如此,长兴候夫人临时起了兴致,将之前分开的男宾区和女宾区都撤了。再根据那几家比较熟悉,平时来往的比较多的规律,让男人们都陪在夫人身边,这样一来,吃酒的吃酒,听曲的听曲,倒比往前的宴会更加生动情趣。
甑蕾耐着性子,强打精神的坐在那里,该吃吃,该喝喝,本着绝不亏待自己的精神,一顿饭下来,倒也塞了不少东西进去肚子里。
定国公夫人秦氏就坐在她对面,两人偶尔眼神交流时,秦氏眼底微有了然的神色。甑蕾只做视而不见,心道:你也看见了,他这般防着我就像防贼一样,我就算有话,也没法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