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啸白却一脸的不以为然,他肃然道:“蕾儿,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目前的情势到底有多么复杂。咱们先撇开皇上放一边不说,单说皇后和太妃,还有比皇后先传出有孕的荣昭仪。她们三个,就代表着姚家与霍家的利益。
太妃自然是不乐意见到青城娶白姑娘的,真要逼急了她,我只怕她会连白姑娘腹中的孩子都置之不顾。毕竟,自古以来,后宫争斗就是嗜血而残忍的。青城还是荣昭仪的三哥,虽然荣昭仪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现在还不能确定,但皇后腹中的孩子也一样。倘若皇后生下皇子,那自然就是皇上的嫡长子。可若荣昭仪先生下皇子呢?那孩子也是皇长子!本朝祖制,就是立长立嫡!可是长子若非嫡子,那就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有汾阳王这个如此鲜明的例子摆在这里,你以为皇后和姚家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出生?除非她现在就知道荣昭仪所怀的是女儿,否则,不出这三个月,我想宫里就会传来不好的消息。
而今霍表弟也不知道是不是色令智昏,居然想出了这样的主意,让你去求皇后?他……他简直是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和家族!我告诉你,这个口你无论如何不能开,你要是开了,那就是罪魁祸首!皇后绝对会推波助澜,务必借助此事来掀风作浪!到时候,太妃和霍家必然会迁怒于你,真若是那样,明里暗里的,我怕我都护不住你!“
甑蕾听他说道后来,语气里不由夹杂了诸多的急切与关怀,不由的垂眸微微一笑。继而抬头道:“那怎么办?我已经答应了人的事情,又不可能反悔。”
君啸白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果断的说道:“算了,表弟那边我去劝说他,此事你就当没听过,要是他要怪,就冲我来好了。”
甑蕾暗暗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心想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啊!有担待,有责任心……这样的君啸白,才是谦谦君子的君啸白嘛!
解决了这桩棘手的事情,两人又对坐了一会。甑蕾放松心情,将今日在江府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说了一遍。君啸白一面喝茶,一面认真的听着,最后摇头道:“说起来将流玉嫁入这样的人家,我实在是心有不甘。只是事已至此,我也别无他法。希望江重华这小子将来能够听话听教吧,否则,我有他好看的。”
甑蕾心中暗暗偷笑,正说着话,忽然见到林嬷嬷从外头走过来,对着甑蕾轻轻附耳几句,甑蕾旋即脸色为之一变。
“你说什么?此事可当真?”
君啸白见甑蕾皱起眉头,便跟着问道:“出什么事了?唉,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甑蕾看了看林嬷嬷,示意她实话实说,林嬷嬷便道:“回王爷的话,是这么回事。老奴之前见到琼姨娘,看见她正和汇芳苑的二奶奶说着话,见到老奴过来,就不说了。老奴有些好奇,便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跟咱们云华殿有关。没想到琼姨娘转头就走,反而是二奶奶沉着个脸,对老奴说让咱们王妃好好管束着底下的人,不要总来挑她的痛处。“
君啸白有些奇怪的说道:“二弟妹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人,她说这话,可有什么来源?“
甑蕾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有来由的,也怪我,对下人约束不力。也罢,今日既然弟妹都这么说了,我少不得要做一回恶人,来啊,去给我把飞烟押过来!别管她和二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告诉她一句话,她那卖身契还攥在我手里呢!她就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也还得我这个主子点头放人!”
君啸白听她说起飞烟这个名字之后便道:“是不是你身边那个瓜子脸的丫头?她怎么又跟二弟搅和到一块去了?这个二弟……如今也真是胡闹!不像话,这也太不像话了!”
甑蕾瞟了他一眼,凉凉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像话的啊?你不是还摆着三个姨娘在那里吗?人家二弟顶多也就是向你学习!对了,我怎么听你说这话时有点那么个酸味?莫非……”。
君啸白见她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扯,连忙跳了起来,双手连连摆动,断然否定道:“她之前是经常打着你的名号来重云殿逛逛,当时我想着她是你的心腹丫头,也就没好说。有时候就是太过分了,我也是直接让人把她送回来。这事,林嬷嬷肯定也听过,真的跟我无关!我敢对天发誓!”
甑蕾见他一派正色,便嗤笑了一声,又道:“那琼儿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你亲自招惹来的人呢!对了,自从上次在我这里晕倒过去之后,如今她是见到我就绕道走。我都不知道,这王府里都是在怎么传说我的?母夜叉?还是母老虎?亦或者是白虎星下凡?啧啧,你说的对,这如今的事是越来越多了,想要安生睡了午觉,只怕都是奢望了!”
君啸白听到这里只有无奈的坐下来,他想了想,自然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搞不好就有琼儿在背后煽风点火。她若是真的唆使飞烟背叛主子,又离间了甑蕾和宁双儿妯娌之间的关系,那说明此人的确心底不善。
倘若是这样,那么,他就只能将她远远送到别庄上去了。毕竟,如今该头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君啸白便想把自己的这个计划告诉甑蕾,尚未张嘴呢,只见一脸老实巴交的流云从里间慢慢的走出来,走到甑蕾身边就“噗通”一声直直的跪下,而后垂头伏地道:“小姐,奴婢对不住您!您罚我吧!怎么样都行!奴婢……奴婢一时糊涂啊!”
甑蕾见状也有些莫名其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又把流云给牵涉进来了?
甑蕾伸手想要扶起流云,谁知道她死活就是不肯起来,正争执着,外头去押飞烟的人回来了,站在门槛外说道:“回王妃的话,老奴等奉您的命令前去将飞烟姑娘押回来,没想到,她却躲在二爷的书房里,连面都不肯露。只说……只说让老奴带回一句话,就说主子的大恩大德,她唯有来世再报。这辈子只能跟着二爷,日后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后悔!”
甑蕾直直的回转身,仰起头,半天才咬牙道:“好!好一个粉身碎骨也不后悔!我倒要看看,她日后究竟会不会后悔!”
说完,就要往自己房里走去,流云连忙跪着急行几步,一手拉住她的裙裾,一手抱住她的腿,哭道:“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奴婢其实早就知道这事,也劝过飞烟,叫她不要去招惹二爷,可是……可是她不听,她还……她还偷偷在我身上拿了您房里那几个箱笼的钥匙,奴婢才刚回来时才发现,后来一清点,发现她……她居然……”。
甑蕾霍然转身,接言道:“她偷了你身上的钥匙,是不是已经把卖身契给偷走了?流云……你!你怎么这么大意?你知不知道那箱子里放着的都是我的身家性命!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叫人偷了钥匙走还不吱声?”
流云只是不住的磕头哭泣,嘴里不住的称罪,两个瘦削的肩膀不停的耸动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甑蕾见她这般,只恐逼急了她会令事情更加纷乱,也不再训斥她,只是使了个眼色给林嬷嬷和许嬷嬷,让她们马上进去清点到底少了些甚么东西。
林嬷嬷和许嬷嬷两个都是动作利索的人,而且甑蕾的东西都有登记在册,一样一件的,都分门别类记的一清二楚。当下没过多久,就出来回道:“回王妃的话,老奴初初清点了一下,发现就少了飞烟那丫头的身契,其余的东西,一样都不曾少。”
甑蕾沉着脸坐在那里,也不顾跪在地上的流云早已磕破了头,此时此刻,她心里的愤怒与失望之情简直无可言语。
其实她也一早就知道,飞烟对自己有二心。以前在甑府的时候,她时不时的偷懒耍滑,还跟宋姨娘来往密切。可是这些她都忍了,毕竟飞烟的母亲是宋姨娘身边得力的嬷嬷,她们就算亲厚些,也不算什么。
后来到了王府,她还很是安分了一阵子,在甑蕾面前极力表现自己,明里暗里的,抢了不少原本属于流云的功劳。
她深更半夜的偷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接近君啸白,这些事情甑蕾也并非完全一无所知。可是她除了偶尔拿话敲打她一下之外,最厉害的时候,不过是拿琼儿做了个现成的杀鸡儆猴,她希望,以飞烟的聪明,能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甑蕾想的很明白,在这个时代里,给人做妾做姨娘做侍妾,那都是极为担风险的事情。就像宁双儿打发云罗一样,她们还不是一起相处了多少年?难道主仆之间没有一点情谊?
但那又怎样?真要到了争宠夺爱的时候,就算是柔柔弱弱的宁双儿,不也一样能够狠下心肠,只用几十两银子就将云罗卖到了青楼去?
甑蕾不想自己这样,更不想自己身边的丫鬟这样。她早有打算,将来再过两年,她就做主为飞烟和流云物色合适的人家,然后发还她们的卖身契,再送她们一笔体面的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嫁人,做正妻,从此以后扬眉吐气,不用再低三下四看人颜色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