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疾风骤雨稍歇,和岘山云雾蒸腾,好似神仙圣地一般,令人不敢轻易窥探。
山中古朴典雅的小院,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纱雾。
“什么时辰了?”
从楼上下来的少年风姿隽爽,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辰时末了,昨夜雨大,山路不好走,咱这又荒僻,魏国公府的人,许是路上耽搁了。”
谢姜一声轻嗤,求她去治病,还要让她等,多大的脸,“那就不等了,我自去京城遛遛,你们不必跟着。”
“啊?那徐太夫人不治了?”
“不着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毒是她下的,她心中有数。
谢姜随手拿了把伞就出了门。
闲云急忙抱着蓑衣追出来,“主子,骑马得穿蓑衣,您见谁骑马打伞!”
谁要穿那么丑,谢姜头也不回,“不骑马,一会儿到官道上,劫辆车。”
劫?那行吧,他怎么能指望他家主子要脸。
才到山脚,就见一辆马车远远驶来,谢姜挑眉,她运气好像还不错。
至于是不是魏国公府的马车,谢姜无所谓,反正魏国公府上下不得好死。
谢姜望着霏霏雨雾,一双吸尽天地气运的眼,渐渐泛起一层寒意。
她原是十大国公府之首,定国公府的嫡出千金,比公主们还要金尊玉贵。
只因魏国公府这一代的继承人,徐衡亶做了一个荒谬的梦,她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
多可笑,那年她才七岁。
是能祸只鸡?还是能祸只鸭?
怎么就蛊惑人心,颠覆朝纲了?
权利巅峰的定国公府一夜之间覆灭,她的父亲,她的二叔,她的小叔,等不到援军死在了北方边境的战场。
她的祖母,她的母亲,她的小堂弟……全都在那场乱子里没了。
她顶着死去的堂弟宋珩的名字,被送到了千里之外祖父故旧的门下,却也没能如家人所愿的活下去。
定国公府的二小姐,终究还是死了,死在了八岁那年。
她是穿越而来的谢姜。
但她也是宋二小姐。
定国公府的血海深仇是宋二的,也是她谢姜的。
罪魁祸首的魏国公府,和所有曾推波助澜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尤其是始作俑者徐衡亶!
听说他好好的魏国公世子不做,跑去修道了,如今早已是人人膜拜的徐天师。
那她便将他拉下神坛,让他身败名裂!
谢姜立在狭窄山道的中央,马车没有翅膀飞不过去,只能在她面前停下。
车上的徽记是——豫王府?
巧了嘿,原本掌握在定国公手里的北境边军,现在就掌握在豫王手里。
豫王既是得利之人,又能清白到哪去?
一并玩儿死得了。
前头的护卫还未开口,只见一柄油纸伞迎面袭来,待他将油纸伞劈成两半,路中央的人已然不见。
车厢门被撞开。
谢姜手里匕首抵上了车中人的脖颈的那一瞬,闭目静坐的人犹如觉醒的上古凶兽睁开了眼。
迎上那双如渊如潭的眸子时,谢姜突然楞了一下,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电流一般击中她灵魂深处。
这人?
绝对的灭顶威压瞬间遍布方圆十里,车外缠绵不断的细雨都收敛了起来。
只一瞬,谢姜便从恍惚中回过神。
豫王府的继承人,果然非寻常之辈。
比想象中更让人忌惮。
那双令人心悸惊惧的眼眸,却在看清她脸的一瞬急剧收缩,原本禁锢在最深处的痛和伤,骤然如惊涛骇浪喷薄而出。
谢姜眨了眨眼睛心头涌起一丝疑惑,她是不是什么时候始乱终弃过?
可这样的湛然若神不可方物,她若是遇见过,又怎么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豫王跪舔的心肝宝贝继承人。
白白送上门来,不搞白不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