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都,沐府。
夜色微凉,沐婉宁准备着食盒朝着主院而去,这些日子沐月妍紧紧盯着悠然院和沐婉宁的动静。
这段时间府里太平静,平静的让人有些惶恐不安。
丫鬟刚向沐月妍禀报,沐婉宁朝着沐长风青松院去了,她的眼底就泛起一抹狠厉,阴冷地笑着,“沐袭歌和沐婉宁终于坐不住了,这是打算出手了吗?本小姐倒要看看,她们能在背地里玩儿什么把戏,你不必跟着。”
沐月妍独自一人快步朝着住院而去,故意避开了侍卫和众多丫鬟,偷偷摸摸的绕了进去,刚好看到沐婉宁拿着食盒进了内室。
沐月妍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和疑惑,这大晚上的,沐婉宁一个人到这儿来干什么?难道沐袭歌又在背后出了什么阴谋诡计?
她猫着步子,贴着墙边前进,佝偻这身子,在门外停住,透过门缝儿隐约可以看到屋里的情形。
只见沐婉宁缓缓放下食盒,取出两个小碟子,碟子中放着极其精致的殿下,沐婉宁婉约开口,带着浅笑,两个梨涡更显得柔弱可爱:“爹爹,您尝尝吧,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
沐长风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看着眼前亭亭玉立,温婉可人的沐婉宁,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的女儿众多,可袭歌冷漠果敢,不易操控,月妍怨憎他,满心算计,绮罗不懂事,浑浑噩噩,看来看去也只有沐婉宁温婉可人,从不违逆,深得他心。
他从案几里面走了出来,走到了沐婉宁放食盒的圆桌之上,看着沐婉宁满眼濡慕又温婉可人,不由得开怀,拈了一块点心细细品尝着,“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几个女儿中就数你最贴心了,不争不抢,柔顺婉约。”
沐长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沐婉宁浅笑盈盈,可是心里却满是不甘,就因为她不争不抢,柔顺婉约,便要唯唯诺诺,永远受制于人吗?那沐月妍欺压她的时候,他作为父亲何曾睁开眼看一看?
果然深宅后院,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想要得到什么,都得自己去谋算争取,这是她在沐袭歌身上看到的,只有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不会被人欺辱。
沐婉宁又取出来一壶酒,为沐长风斟了一杯,带着温婉笑意,“女儿一直想为父亲解忧的,可惜女儿蠢笨,什么都帮不上忙。”
沐长风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月妍若是有你半分贴心就好了。”
他只说了沐月妍,竟没有提袭歌分毫,恰恰说明在他的心里,沐月妍与他更加亲近,袭歌根本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沐婉宁轻笑,“妍姐姐自然有她的好。”
“或许吧。”沐长风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看了看沐婉宁,复又说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沐长风觉得回来这么久,他所有的关注目光都在沐月妍身上,偶尔因为袭歌的桀骜不驯而有所转移,可对这个乖巧温顺的女儿,却是忽略了太多太多,心下一时间颇为愧疚。
“只要父亲的愿望得成,女儿受些委屈没什么的。”
沐长风点了点头,“好孩子,月妍脾气骄纵了些,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父亲让妍姐姐掌家,自然有您的深意,婉宁绝不会坏了父亲的事儿。”沐婉宁顺从地说着。
门外的沐月妍却狠狠地捏紧了帕子,整个人的眼神儿显得极为狠毒,里面怒气满满,更是气的整个人呼吸不稳。
沐月妍的眸子紧紧盯着室内,原来,原来在他心中,沐婉宁竟是知心女儿,他的内心对她竟然有那么多的不满,还有摆着一副百般容忍的好父亲模样,他从来没有把这些不满宣之于口,永远表现的疼她爱她,原来他一直在做戏。
还有,坏了他的事儿?他究竟在背后谋算了什么?先前沐袭歌意有所指,她还在心底疑惑,今日沐婉宁和沐长风的对话,更让她后背发凉。
沐长风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带着些许愤懑,自然没注意到沐婉宁眼中那得逞的神色。
她的视线微斜,隐约看到屋外的绯色衣角,心底闪过嘲讽。
沐长风连着饮了几杯,只觉得头越发的闷了,手扶着额头,斜靠在椅子上,渐渐得有些意识模糊。
沐婉宁试探性地说了一句:“父亲……”
“嗯。”
“女儿再为你斟一杯酒吧。”说着,将他的酒盅添满。
沐长风眼眸已经失去光亮,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
沐婉宁瞟了一眼不远处窗台上放着的绝艳花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父亲,婉宁有一事不明,您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接妍姐姐回来?是遗忘了她的存在吗?”
沐长风意识涣散,应了一声,“是。”
“女儿明白了,都隔了十七年了,您如今把她接回来,是因为她还有几分用处吧,给她掌家之权和无上宠爱,就是为了能尽快发挥她的作用吧,女儿定会好好配合父亲演好这出戏的。”
“嗯……”沐长风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却足够院外的沐月妍听得清清楚楚。
“难为父亲一片苦心,时时刻刻都得维持沐家满门荣耀,父亲将妍姐姐接回来,好好利用,必能为沐家铺就一条锦绣之路。”
沐月妍只觉得手脚冰冷,是啊,沐长风心里若真的有她这个女儿,为何十七年不闻不问,任由她在沈家受尽冷眼?
而今,他突然将她接回来,给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真的是因为亏欠吗?那他亏欠的人不止她一个,为何单单对她那么好?
沐婉宁方才的话,他并没有反驳,反而是应下了,原来,沐长风带她回沐家果然别有目的的,他做这么多,竟然都是为了沐家的荣光!
沐月妍觉得此刻仿佛置身冰雪之中,觉得冷,彻骨的冷……
所有的父女情深,所有的关怀宠爱,竟然都是戏,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这场戏,看着沐长风将她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
她像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犹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