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厉王当年震惊朝堂的《天子策》实则出自景王之手,沈将军剿灭平洲十八寨的谋略是景王所献,如今繁华富庶的蓝城早已在景王的掌控之中,常大人整顿军中贪腐,功勋卓著,实则是受了景王的幕后指点……”
袭歌只说了其中一二,沐玦已经是满脸震惊,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当真?”沐玦急忙问道。
袭歌轻声开口,“自然是真的,想来当今圣上已经知道这些了。”
沐玦神色冷峻,一片肃然,“若是景王有夺嫡之意,那你日后……”
“哥哥,我早已身在局中,出不去了。”
袭歌敛了神色,嗔怪一声,“本是说你的婚事,怎得扯到我的身上了。”
沐玦心里似有惊涛骇浪涌起,做不到她这般平静淡漠。也不知她这些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一下子就看的这般通透,这般深刻?沐玦的心底满是心疼。
袭歌饮了口茶水,然后看向了他,“哥哥可有心仪之人?”
沐玦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问到这个话题他显得颇为不自在。
一看他的神情,袭歌就知道了。
“哥哥心仪哪家姑娘?”袭歌笑着问道,倒是带了几分真心欢喜。
沐玦迟疑了许久,最后叹息了一声,“恐高攀不起呀。”
“哥哥直说吧,我倒想看看是哪家姑娘,能得了哥哥的青睐。”袭歌话里满是揶揄。
沐家本来就是黎国将门世家,功勋卓著,而沐玦是沐家嫡长子,无论是哪家女子,都没有高攀这一说。
“永安郡主。”沐玦缓缓说出了四个字。
袭歌一时愣住,重活一时,她自然知道永安最后的结局,她的姻缘并不在沐玦这儿,前世永安最后喜欢上一个江湖人士,虽不知其真实身份,但永安最后为他放弃了郡主尊位,追随他浪迹天涯了。
沐玦见袭歌脸上的喜色消散殆尽,一时慌乱不已,自嘲道:“我就知道是我妄想了。”
袭歌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若是旁人都还好说,可哥哥的心仪之人竟然是永安,这又该如何是好?
“哥哥,永安是齐王之女,而你是将门嫡子,若是这两家结亲,不知又会惹多少猜忌?这种局面也不会是皇上乐意见到的。”袭歌清醒冷静地分析着。
“我明白。”沐玦落寞地点了点头。
从沐玦的院子出来之后,袭歌就有些闷闷不乐。
沐家的门第配得上黎国任何一个女子,甚至是公主,可是配得上并不代表是良缘,他和永安显然就是如此。
袭歌的心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老夫人的心中人选,她是知道的,断断没有永安这一选项,齐王府与沐家终究是不适合结为姻亲,而永安前世心之所属的那个人不知道今生出现没有?
她的头不禁疼了起来。
红衣跟在身边,轻声开口:“主子,长歌苑已经开张多日,京都权贵往来不绝,公子说让您有时间了去一趟,他还说……”
袭歌略带疑问地看着她,“说什么?”
“宫中有人想要插手大公子的婚事,那归远伯之女也只是一颗棋子,让您小心应对。”
什么?袭歌心尖猛然一颤。
她本以为再世为人,她已经为哥哥挡去了这次灾祸,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幕后之人?莫非前世那人的目标根本不是哥哥的婚事,而是他这条命?他远走西南,战死疆场,这也只是传回来的消息,若是并非天灾而是人谋呢?
袭歌不敢再往下想了,沐家是黎国传世百年的将门,威名赫赫,早已引人忌惮,而沐玦是沐家独子,若是他死了,那沐家?
袭歌的眸子微紧,手紧紧握拳,心中一阵后怕,竟然有人想借沐玦的婚事来害他。
不,她绝不允许重蹈覆辙。
“过几日我会去的,派人暗中保护大公子。”袭歌冷声开口。
“是。”
话音刚落,袭歌竟然朝着府外走去,红衣刚想跟上,却被她拦了下来,“你不必跟着。”
红衣见她步履匆匆,眼底生疑,却未曾跟上,其实她的心底早已有了考量,这些日子,主子虽然闭门不出,但晚间总是站在屋顶眺望。
而她眺望的地方,赫然就是景王府。
袭歌也不知自己怎会不知不觉走到景王府前,夜色已暮,带了几分昏暗,街上的行人已
然稀稀拉拉,袭歌的脚步停在了府门外,停了良久。
她踟蹰不前,不知是心有畏缩,还是顾虑万千,亦或是心中矛盾。
她就那样静默地站着,站了许久,悄然叹息了一声。
脚尖轻点,缓缓入内,景王府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她都是那样的熟悉,略过回廊拱门,朝着主院而去。
刚入夜不久,可主院却灯火尽灭,一片漆黑,袭歌顺着记忆中的道路,缓缓步入了内室,绕过屏风,刚掀起床榻之侧的寸寸珠帘,还未来得及惊讶,一双手伸出来搂住她的腰,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清新淡雅的淡淡龙涎香包围着她,耳边泛起不均匀的呼吸声。
袭歌用力抓着自己的手,波涛汹涌的情绪在胸膛里激烈翻滚。
“你还是来了,歌儿。”低沉的嗓音里的笃定,可以分辨出他的胜券在握。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接一声的咳嗽,接连不断,闻者心疼。
袭歌皱了皱眉头嘴角泛起苦涩,却不曾推开他,反而转身搀扶他坐下。
谢景澜的眼底闪过惊喜,黑暗中他的眸子却是一片痴然。
袭歌扶了他坐下,又为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他却并未接过,而是紧紧抓住了袭歌的手,任由茶水洒在他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能来,我很开心。”
袭歌漫不经心的扫过他,将茶杯放到桌上,“开心我心软了是不是?”
“歌儿。”谢景澜沉下双眸。
“你赌的不就是我这份心软吗?”她的话语里不是诘问,而是一股浓浓的自嘲意味儿。
谢景澜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轻轻摇头,“我赌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歌儿不明白吗?我知道你恨我,可有些事非我所愿,却也不得不为。”
什么不得不为,说到底还是那个九五之尊的皇位。
袭歌抬头望见他深色眸子里倒映着的火光,赌的究竟是什么?赌的是她还爱他。
“看来你恢复不错,我也该回去了。”她淡漠的将视线移开,起身就要走。
可是,他却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沐袭歌,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袭歌背对着他,双眸微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