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月妍是我和元漪的女儿，她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
“住口！”沐长风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狠狠打断。
老夫人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这样的话。永远不要再说出口，沐月妍的身世只能伴着你我进入棺材，不许再提起一句。”
沐长风欲言又止，可脸上那神情却颇为冷肃。
“沐月妍的亲事就这么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回去吧。”老夫人冷声说着，摆了摆手示意沐长风退去。
沐长风的手紧了紧，眉头紧皱，最后无奈甩袖离去。
他步履匆匆，本就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周边是否有人，快走到主院之事，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响起。
“父亲，你可否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轻柔的声音，他甚是熟悉，他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突然不敢往身后转过去。
过了许久，沐长风缓缓回头，只见沐月妍泪流满面地站在他面前，那眼眸里尽是不可置信。
沐长风的心一瞬间漏了几拍，脸上满是慌乱，“月妍，你怎么在这儿……“
沐长风话还没出口，就被沐月妍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元漪是谁？我又是谁？你又是谁？”
沐月妍的质问一声接着一声，沐长风愣在了原地，他所害怕的一切最终还是发生了。他的耳旁现在只有沐月妍的厉声质问，再无其他。
她听到了？
不，不可能的。他还在欺骗着自己，希望一切都是巧合，都是错觉。可事实就这么发生在眼前，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他想要解释，可是看到沐月妍那双失望的眸子，他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他说不出她的真实身世，因为那会使沐家以及元家数百口性命成为刀下亡魂，他更说不出因为当年的年少轻狂以及无可奈何将她扔在沈家十多年……
沐月妍的泪水似乎灼痛了他，那个驰骋疆场的威远将军也在这一瞬间红了眼眶，勉强让自己不至于泪洒当场。
他抬头凝望了半天，才缓缓垂眸，那双眸子里满是愧疚。
“将军，请你回答我。”沐月妍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带着低低的嘶吼，话音里的颤抖分外明显。
沐长风抬手掩了一下眸子，继而沉声开口，“你进来吧。”
沐月妍随着他进去了主院的书房，他张了张口，又欲说无言，每次看到她那双与元漪极为相似的眸子，那些过往就回荡在他的心头，让他不敢直视。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月妍，我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
那几个字重重地落在沐月妍的心头，让她心中本来向往的沐家女儿的尊贵身份现在显得尤其可笑，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父亲？你不是我的义父吗？我不是你的故人之女吗？”沐月妍不甘心的继续问着。
沐长风垂首无言，可是那双手紧紧撑着桌子勉强站立，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不是，我不是你的义父，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沐长风又甚是郑重地说了一边，话语里带着几不可察的悲凉。
这样的话放在之前，沐月妍不知道有多开心，现在却显得分外嘲讽，她嫉妒沐袭歌，嫉妒她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可比肩郡主，可是现在沐长风却告诉她，她沐月妍也是沐家的亲女儿，那她的母亲呢？她的母亲又是谁？
“元漪是谁？”沐月妍的声音轻颤，元家，黎国又有几个元家？
听到这个名字，沐长风的眼中明显滑过一缕伤痛，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终究骗不了人。
“已逝皇后，太子之母。”
沐长风一字一顿地说着，沐月妍却低声地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眼底满是失望与嘲讽。
原来她不是沈氏偏房的小小庶女，原来她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姨娘，她羡慕沐袭歌，更嫉妒沐袭歌，都因为沐袭歌尊贵的身份，沐袭歌生来就有的一切，她奋斗半生都难以望其项背。
可是今天，这些念头一线坍塌，现实却更加让人觉得嘲讽。
她的父亲是出身黎国第一将门沐府威远将军，她的母亲是当朝皇后，那这样说来，太子竟然还是同母异父的兄长……
身份？她囿于身份，困顿其中，那如今的一切又算什么？
她的眼眸处透出怨恨，不加掩饰的怨恨，沐长风看见她眼中光芒，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他慌忙朝着沐月妍走来，想要拢住她的肩膀，“月妍，你听我说，当年我本是想带你回来的，可无奈边疆战事爆发，只能将你留在沈家，本打算过几年就来接你，可世事弄人，家中为我安排婚事，不久之后你母亲离世，只能将你暂留沈家，却不想一留都留了十多年。”
沐月妍拍开了他的手，眼眸中极为空洞，半晌才抬了抬眸子，“是吗？那你当真是无奈至极啊。”
沐长风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可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他只能尽力弥补。
当年，帝后游历江南，以沈家作为行宫，途中皇后诞下一女，不幸夭折，而这个名义上夭折的女儿就是沐月妍，她只是被秘密地留在了沈家。
为了沐家元家数百条人命，她的身世只能是一个永久的秘密，一个只能带进棺材的秘密。他终究是愧对了她们，本以为余生岁月皆可弥补，现在看来，尽是枉然，他又该如何？
沐月妍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离去，她的背影极为萧瑟凄凉……
刚才沐月妍看着他的那一眼，复杂万千。似是那个乖巧温顺的女儿会就此消失，不复存在，此后从她的眸子中看到的只能是怨恨。
沐长风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之上，满目颓然，那眼神中悔恨不似作假。
他的手紧紧攥起，全无平日威远将军的霸气凌然，有的只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愧疚与悔恨。
沐月妍哭着回了翠玉园，恰恰又是从沐长风的青林院跑了出去，众人更是疑惑不已，难道是遭了训斥？
袭歌也暗自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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