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刺杀季沉失败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半分都没有透露出来,王家众人正沉浸在除了一大祸患的喜悦之中呢。
瞧着王逸之一脸意骄志满的模样,袭歌实在不愿意打破他的黄梁大梦。
袭歌看了看窗外的朦胧夜色,眼底不由得透着一丝轻嘲。
“王兄今日看样子很是开怀啊?”
那王逸之一连饮了数杯,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悦之意,眸子底也尽是不加掩饰的野心,“除掉季沉那挡路的贱民,王家的生意很快就能回到从前了,我自然欣喜。”
袭歌浅浅一笑,自顾自地饮了一杯,不置可否。
贱民?自视高贵的世家们,不知道又能延续多久呢?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怕繁华到了头。
想必他的心里不仅仅是这些,若是生意恢复了,他在王家的地位与威望也会走高,比之当初,可能还要更盛,他未来的家主之位便无可动摇了。
两人正喝着,便见有人来了。
袭歌定睛一看,原来是顾家的公子顾轻舟。
“实在不巧,有事儿绊住了,来得迟了,我自罚三杯吧。”
一青色长袍款步而来,长跑上绣着淡雅青竹,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摆动,墨发只用一个简单的白玉簪子挽着,颇为脱俗,身上带着文人的清隽雅致,倒真是颇有些风骨。
袭歌没想到,顾轻舟这样的人居然和王逸之竟然有交情。
“陆子然呢?怎么还没来?”王逸之的话里不免有几分不耐。
顾轻舟端起酒杯,轻笑道“只怕他今日来不了了。”
袭歌闻言,手中一顿。
“罢了,不来便不来吧。”王逸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酒过三巡,喝的正尽兴,可是王逸之的眸子却猛然盯紧楼下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几人本就是临窗而坐,王逸之看清了那个身影,差点身形不稳,脸上尽是不可置信,手中酒杯猛然放下,直匆匆地向着楼下而去。
只留下袭歌与顾轻舟两人面面相觑。
那顾轻舟缓缓开口,“不知云公子的故人可寻到了?”
“说来惭愧,在江南也逗留多日了,却没有半分音讯。”袭歌轻声说着。
顾轻舟但笑不语,眸子里透着暖意,袭歌有些疑惑,袭歌自认为也看过不少复杂之人,可这顾远舟实在让她不知如何评价,干净、澄澈在他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而他身边却尽是些鱼龙混杂之人。
“不知云公子丹青之术师从何处?我祖父至今都赞不绝口,直道世间少有。”顾轻舟眼眸微抬,眼底清明澄澈。
袭歌掩下心头怪异,当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吗?素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轻舟处在这利益记忆漩涡之中,也并非脱离世俗的淡泊之人,这干净澄澈的气质,让人甚是舒心。
“都是闲日里无聊,信手涂鸦罢了,哪有什么名师指点,顾老先生过誉了。”袭歌爽朗一笑,把玩着手边的折扇。
顾远舟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眸色隐有异样。
袭歌也辨不明白顾远舟的眼底神色,觉得有些不自然,便转了头去,似乎那日在顾家一副墨竹图得了顾老爷子青眼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这么若有若无的游离在自己身上。
不多时,王逸之回来了,脸上尽是惊疑未定的神色,不复方才的开怀畅意。
“你刚才看见他没有?”王逸之满脸惊恐的开口。
袭歌愕然,不解地道:“看见谁?”
“季沉呀,你没有看到他吗?”王逸之分外暴躁地说着。
袭歌飘忽一笑,“王兄莫不是看花了眼?”
“不,不会的……”王逸之跌坐在椅子上,眼神里有片刻的迷蒙。
袭歌心中暗笑,王家向来轻贱人命,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想夺姬辰的命,如今看着他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想不惊恐都难呐。
王逸之定了定心神,冷冷地开口,“管他什么牛鬼蛇神,进了江南地界,惹了王家,他就注定不能活着走出去。”
顾轻舟恍若未闻,只缓缓喝着酒。他似乎从未脱离这世家中心,也似乎从未深入这世家漩涡,当真是奇了。
一整夜,王逸之辗转反侧,他的梦里全都是季沉的背影。
一梦惊醒,他的全身尽是冷汗。
季沉死了,死了……
他一遍遍地告诉着自己,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心里的惶恐仍然抑制不住。
次日一早,王逸之就带了府中数十小厮,气势汹汹地朝着府外而去。
杨楼街上。
季氏米行的招牌高高竖立。
王逸之抬眸,眼底尽是轻蔑不屑,继而嘴唇勾起一个冷冷弧度,大步向着米行里面走去,身后数十个小厮齐齐跟上。
“给我砸,砸得干干净净。”王逸之冷声说着,端正而立,摆足了王氏嫡孙的派头,行事霸道,不留情面。
身后数十的侍从们闻声而动,花瓶、算盘等应声而碎,哗啦啦落了一地。
米行里的小二们压根儿不是他们的对手,抵抗之时被打得鼻青脸肿,瑟缩在角落里。
王逸之满意地看着这一副乱象,笑的放肆,“季沉都死了,就凭你们,负隅顽抗,我碾死你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螳臂当车,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管事从后院匆匆而来,厉声质问:“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没有王法了吗?”
“哼,王法,那本公子就告诉你什么是王法,江南米业只有王氏,季氏根本不配存在。来人,砸,砸个彻彻底底,本公子重重有赏。”
“你……”那管事闻言,满脸气愤,手指着他,怒气冲冲。
王逸之身后的小厮快步护到了他的身前,他收起脸上笑意,眼底泛起阴骘,满眼的志在必得与意骄志满,缓缓拨开了护在跟前的小厮,一脚向着那掌事踹了过去。
张管事跌坐在地上,“你这是仗势欺人!”
“哼!本公子就是要让你们这群和我作对的刁民知道,有权势,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限你们一日之内滚出六州,否则别怪本公子无情。”王逸之瞥了他一眼,满眼不屑。
“私人太甚了你!”
“本公子就是欺你无人,你又如何呀?”王逸之冷冷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