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吧台边的唱片机上,唱针在唱片上旋转着,轻柔的乐声流淌在空气中,融入进一室咖啡醇厚微苦的香气里。
落地窗外的风景萧索,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埋头赶路,树上仅剩的最后一片叶子在枝头摇晃了许久,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
“冬天要来了。”兰堂看着窗外,仿佛与落叶感同身受般轻叹,他眉心微蹙低垂着眼睫,透着忧愁而又脆弱的气息。
二叶亭鸣正对着菜单陷入轻微的选择障碍,闻言应道:“再过几个月就又会暖和起来了。”
兰堂的视线转回他身上,“这里的夏天也很冷。”他像是很受不了横滨的气候,一晃神叹息就从他唇齿间偷溜出去,只好又喝了一口咖啡,用加足了糖和奶又打起厚厚奶泡的饮品冲散那一点涌起来的愁绪。
这样矫情哀愁的情绪令兰堂不怎么自在,他隐约感觉自己不应该是做出这种弱者姿态的人,一瞬的恍惚后便本能地掩盖起了自己情绪的端倪,转移话题道:“你要是不知道点哪个的话,可以尝试一下这个。”他向着二叶亭鸣的方向侧身前倾,指尖点在菜单上贝壳形状的点心照片上。
玛德琳——照片旁标注着点心的名字。
二叶亭鸣:“这个甜吗……太甜的话我可能不太行。”
兰堂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吃过,只是觉得应该是很好吃的才对,在茶里面泡一下……”他做出捏着点心在杯子里蘸过一下的动作,又愣了愣,笑着摇起头,“但可能确实会有些太甜,不太合你的口味。”
“这样啊。”二叶亭鸣颔首表示自己知晓,而后抬手招呼了店里的服务生过来,“要一份玛德琳,再要一壶红茶。”
菜单上小小贝壳形状的玛德琳蛋糕,时常会出现在法国的家庭餐桌上。二叶亭鸣依稀残留着一点某位作家某部作品里关于这种点心的片段印象,丰盈厚实的焦黄蛋糕体打着精致的褶,在茶水里泡一下再吃的味道叫人念念不忘。
咖啡店里的玛德琳一盘只有小小三个,待在描了金边的白瓷盘子里,用薄荷叶和奶油做装饰,卖相精致得颇有些架势。
兰堂捏了一块,按照他自己说的那样在茶里泡了一下,只不过味道似乎不怎么样,他咬了一口就皱起眉,把剩下两块往二叶亭鸣那边推了推,“你尝尝看。”
二叶亭鸣听话地吃了一块,三两口咽下又喝了口茶,评价道:“太甜了。”
难吃倒是不至于,但真的太甜了,大概会符合五条悟那个甜党的口味。
“甜……吗?”兰堂眨了眨眼,又咬了一口手上的半块仔细感受了一下,“我倒是觉得有点淡。”
玛德琳似乎应该要更甜一点才对,好吃但吃不多,只有小孩子才会一块接一块,沙滩捡贝壳一样半点不腻。
二叶亭鸣也不纠结这桩事情,“个人口味不一样嘛,甜的我是真不太行。”他说着又要了一份玛德琳打包,准备送给五条悟尝尝——顺便提醒一下对方借走的书该还了,就那么薄薄四本书这么久抄都能抄完了,别以为二叶亭鸣不知道五条悟他们上学根本不读书,大把时间浪费在通宵打游戏上。
至于二叶亭鸣怎么知道的……
六眼一定程度算二叶亭鸣的半个同类,虽说不能进行正面交流,但五条悟赖在他这里的时候他偶尔会断续接收到六眼对宿主不好好保护眼睛通宵游戏的抱怨。
还有什么高中生了还“天上天下唯吾独尊”实在中二度爆表羞耻到睁不开眼,巴拉巴拉不需要捧哏就能开个宿主吐槽专场。
二叶亭鸣听到了也只听着,从未搭腔过半个字,他现在的存在形态跟同类们都不太一样,少接触只会是好事情——别的不说圣杯那货是真的有概率给他强塞令咒,把他卷进那个系统不兼容必然两边一起死机的圣杯战争里。
二叶亭鸣的思绪往某些同类那跑偏了几秒,却也没忘记今天的正经事,“喏,之前说好的书,还有这个也可以读读看,虽然是诗,但写得非常……”他纠结了一下形容,最终还是用了最简单的那个,“写得非常美。”
他递出了一本先前跟兰堂提到过的《海底两万里》,又附赠上了帝国图书馆中原中也翻译版本的《兰波诗集》。
兰堂不自觉地摩挲着封面上的片假名的【兰波(ランボオ)】,唇齿开合无声地念着这几个假名的发音,如同钥匙插/进了锁眼那般,有什么被锁死深埋的东西被轻轻撬动,让他得以窥见浮光掠影般的一线明光。
“我会好好拜读的。”他小声说道,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发音含糊,突然像是初学日语的外国人那般了。
二叶亭鸣微笑,半点没有察觉到兰堂的异样,他又点了一份奶油华夫饼,同时很自然地掏钱付掉了两个人的账单。
兰堂恍惚回了下神,“啊,我来——”“我来吧。”二叶亭鸣截下了兰堂的动作,“毕竟是我邀请你的。”
他对着兰堂眨眨眼,笑道:“我等你下次请回来。”
借了书,自然就要还书,下一次见面都不用兰堂去想什么额外的理由。兰堂把桌上的两本书收好,欣然道:“我知道一家店的年糕小豆汤很好吃,我们可以去那里。”
他说着,余光瞟到了趴在角落桌子上的三花猫,又道:“那家也养了一只猫,小小的几个月大,叫黄豆粉。”他手机里还留着一张在那里拍的照片,橘色的小猫在他膝盖上睡得四仰八叉,露出白白的毛肚皮,“它很喜欢往客人膝盖上跳,软软的摸起来很暖和。”
角落那只三花猫耳朵颤了颤,像是察觉到他们在说猫的事情,厚实的皮毛安逸的情态就兰堂看得有些眼热,不禁想起猫咪在膝盖上热乎乎的触感。
他忍不住试探着对那只三花猫招了招手,猫咪盯着他看了一会,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好吧,毕竟是猫嘛。
只不过想起来猫咪热乎乎的手感,兰堂就开始觉得膝上空荡荡的有点冷起来,让他忍不住想念自己的小小租屋——抱着热水袋裹紧被子再打开暖炉空调开到最大……今天的时间还早,他或许还能读几行二叶亭鸣借给他的诗集。
奶油华夫饼尚未上桌,兰堂就已经坐不住地想要起身走人,二叶亭鸣把书交给他后觉得也没什么其他要紧事,便不强留,一同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我的店就买在那附近,等开业了欢迎你随时来玩。”
兰堂瘪瘪的钱包肯定只能等三个路口外的公交回去,这么冷的天气还是打辆车把人送回去,免得冻伤了怕冷的甜菜苗。
至于还没吃的华夫饼就只好跟玛德琳一起打包,交给某位现役男子高中咒术师来处理了。
这家店的味道不错,五条悟应该不会介意多吃一份下午茶。
二叶亭鸣编辑了条短信发给五条悟,不到三秒就收到现在安排人来横滨取的回复——说起来,五条悟的确是个家大业大的有钱少爷来着。
二叶亭鸣后知后觉,在【不读书】之外给五条悟加上了个【有钱任性】的标签。
一般来说,能集齐这两个标签的,通常会解锁【败家子】成就。
想想五条悟未来还会成为五条家的家主,咒术界举足轻重大家族的话事人,再想想据(六眼)说咒术界的孩子都不好好读书,二叶亭鸣就忍不住叹气。
咒术界药丸。
——“我觉得有人在骂我。”
同一时刻,远在东京的五条悟如是说道,语气认真不容置疑。
被他骚扰的夏油杰抬起眼皮往他那瞥了一眼,又蔫哒哒趴在桌上装起自闭。
“喂喂喂。”五条悟戳他,强调地重复了一遍,“有人在骂我。”
夏油杰把外套拉到脑袋上,闷声抱怨:“悟,你好烦。”
“但你都装死好几天了。”五条悟锲而不舍,扒拉着夏油杰的外套要把人拉出来,“年轻人不能这么消极怠工拒绝课外加班懂吗,你看我为了你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他把脸凑到夏油杰面前强行要对方看自己脸上不存在的黑眼圈,真正好几天没睡好黑眼圈快耷拉到下巴的夏油杰抬手想推开他,没什么跟他讲双人漫才的兴致。
“我说真的,悟……让我安静一下。”夏油杰扭头换了个方向,语气里压抑着焦躁恼火的意味。
“hmmmmm……”
众所周知,能好好听人说话那就不是五条悟了,夏油杰只得到了一秒的安静时间,下一秒他就被直接从位置上拽了起来。
“好嘞!我们去横滨玩!”五条悟拉着夏油杰从窗户跳了出去,没给反对意见任何出现的机会。
“五条悟!!!!!”夏油杰难得失态的声音被风一吹,转瞬即逝。
……
“呵。”
同样坐在教室里却仿佛不存在的家入硝子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发出了一声冷笑。
男孩子们啊。
东京到横滨开车也就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加持上五条悟最近逐渐开发完善的瞬移技能,二叶亭鸣都还没有把兰堂送到家,两个男子高中生已经站在他的书店外敲门了。
“这真的有人吗?”夏油杰透过玻璃门往里看,昏暗狭窄的店面稀稀落落的书架,怎么看都是已经关门大吉的样子。
“当然必须有人。”五条悟拿出手机开始啪嗒啪嗒发消息,过了一会手机往口袋里一揣,“我饿了,先去吃个下午茶吧。”
夏油杰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几次,最后还是叹气道:“我要吃牡丹饼。”
“行!给夏油先生上牡丹饼一份!”
……
“你也要来一份吗?”
把兰堂送回家,二叶亭鸣又在街角的章鱼烧小摊前停下,一边跟摊主要了一份章鱼烧,一边突然开口问道。
他的视线下移,看向离自己稍远些的草丛里。
咖啡店里的那只三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那里去,黄玉色眼睛炯炯有神,小尖牙微露唇线上弯,呈现出一副优雅狡黠而又略显高傲的神情。
与街边常见的流浪猫并没有什么两样。
听到二叶亭鸣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做出无辜的模样来。
“喵?”
你说什么,喵听不懂喵。
“我知道了。”二叶亭鸣点了点头,对摊主道,“麻烦再来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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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德琳是《追忆似水年华》里面提到的,虽然这本是二十世纪最重要的文学作品之一,但真的篇幅太长人物太多,我看到一半左右就放弃了【捂脸】等有时间再去挑战一下
文风确实是很美啦,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感受一下。
不过作者普鲁斯特是明确反对以兰波魏尔伦为代表的象征派诗人所主张的“晦涩”,认为诗人不能跟读者的逻辑能力沟通就不能写出有力的诗歌。
魏尔伦的诗其实我读起来还行,但兰波的诗有好多就是我得配合赏析论文看才能理解
至于《海底两万里》,三次兰波当过水手也时常远行探险,感觉这种题材他应该会比较感兴趣。
还有就是这本真的好好看!算是我的文学名著启蒙了23333——————————————————————————————————————
本章依旧掉落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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