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何是半夜三点钟醒的,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她下意识地坐起身朝前看去,想要看看现在的天色,可是眼前并不是熟悉的拉着窗帘的窗户,而是一面墙。
面前的壁纸不规则地闪着淡淡的点点荧光,和晏何记忆中的一样。她恍惚着转过头,直到看见左边的淡蓝色窗帘后,她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在罗马的房子里,而是在自己的家里。
她回来之后倒头就睡,也没来得及给手机充电,这会儿已经打不开了。晏何赤着脚下了床,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数据线,开始充电之后,她拉开窗帘坐在床边,对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今夜天色很好,月光也明亮。
晏何记得,自己离开家的时候,窗户外面的樱花树还没有这么枝繁叶茂,但现在它已经可以堪堪挡住窗外的月光了。
明亮的月光躲过干巴巴的树枝洒了一地,影子随着风吹树枝的节奏晃动起来。月光清澄,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也隐约地落在晏何身上,把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涌上心头,今夜和前日夜里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那日夜里,泛黄的暖色灯光和坐在沙发上的温柔女人仿佛被滚烫的铁板烙在自己心头,明明只是看过一眼的景象,却让她魂牵梦萦。
晏何想,自己是不是把魂丢在维也纳——丢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魂魄的一片被自己心甘情愿地剥离去,丢在了75年才会见到一次的哈雷彗星身上。那颗拖着长长的尾巴扫过地球的彗星就如同一生只能遇见一次的美丽邂逅,短暂却长久地惊艳了人生。
晏何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和姐姐相处的种种,突然,她眸光一亮,打开手机,开始查找前一天中午从维也纳起飞到国内的飞机。
会不会有一班飞机就降落在北京呢?如果是,那自己再见到她的概率是不是更大了?
喜悦的藤蔓在她的心里开出花来,深绿色的蔓枝悄悄延伸到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她仿佛身处一片荒凉的高原之上,看着清晨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又看着闪烁星光挂满夜空。
c2659,前天中午十二点半从维也纳国际机场起飞,昨天早上七点到的京市——最符合特征的就是这班航班了。
晏何雀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脸埋在被子里发出无声的尖叫。
真的看到了姐姐的飞机!
确认了姐姐的航班之后,晏何这才感觉到有些饿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继续充电,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门。
为了不打扰到父母,晏何没有开灯,她赤着脚走到冰箱旁边。房子里开了地暖,地板上并不冰凉。冰箱上层整整齐齐地放了几盘被保鲜膜包裹好的菜,晏何随便端出一盘菜走到厨房,揭开保鲜膜,把菜放在微波炉里设定好了时间。
她在厨房里打转,打开电饭煲,看到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米饭,晏何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她拉了把椅子,椅背朝前,她把脸放在椅背上,就这么坐在微波炉前面发呆,呆呆地看着微波炉里黄色的灯照在不断旋转的盘子上面。
——直到她听到了“叮”的一声。
她拉开微波炉,盘子里的西红柿鸡蛋冒着氤氲的热气。
盘子里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和刚刚从电饭煲里盛出来的米饭并排放在一起,厨房里的灯光没有记忆中那么亮,晏何抬起头看,发现有两个小灯泡不亮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这一声“叮”回归原位。
现在才是真实的。
——氤氲的热气、红黄相间的西红柿鸡蛋、盛在碗里粒粒分明的米饭、头顶上熟悉的灯光。
晏何吃着吃着,眼眶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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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正打算出门的何柚见到背着书包穿戴整齐的晏何一愣:“你今天有课?”
晏何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面包咬了一口,含糊地点了点头。
“我送你?”何女士背上包,一边穿高跟鞋一边问晏何。
晏何摇摇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说:“没事儿,我自己坐地铁过去就行。”
何女士挑起眉:“我送你去地铁站吧,车上你吃早饭。”说着,何女士一边打开门一边嘟囔:“怎么这么早就有课,也不说让孩子多睡一会儿。”
晏何咬着面包不敢吭声,她是替李修溪去上课的,这事儿可不能让何女士知道。
坐在车上,晏何一边啃面包一边呜呜囔囔地问何女士:“我爸呢?怎么没看见他?”
何柚面不改色地打了一把方向,瞥晏何一眼:“你吃的面包渣别掉我车上了。”她顿了顿,才回答晏何的问题:“你爸?他今天开会,一早就走了。”
晏何吃完面包,拿着湿巾擦了擦手,收拾好自己掉的面包渣,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亲妈的嫌弃,有点委屈地控诉何女士:“妈,我刚回来,你对我温柔一点儿。”
何女士百忙之中抽空敷衍她:“你今天自己在外面吃,我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没时间陪你。”
晏何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正好到了地铁站,她体会到了站在寒风中目送的感觉。
站在地铁口的闸机旁边,她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天,才在手机上绑定好了交通卡。趁着等地铁的间隙,晏何给李修溪发了消息:
“地铁了[图片]”
李修溪很快回复:“感谢感谢!俺已经到学校了!正在等张老师。”
晏何问她:“中午一起吃饭?”
李修溪:“成成成!我请你我请你!对了!你去上课的时候坐在后面,低调一点儿!我们系的人都认识你。”
晏何:“???[猫猫困惑]”
李修溪:“[鸭头就你这点小心思]”
李修溪:“不说了不说了!张老师来了!我先撤了!你上完课给我发消息!”
晏何:“[ok]”
走进三号教学楼,晏何先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水。面包太干了,晏何渴了一路。
正喝着水呢,一个女生犹犹豫豫地上来搭话:“今天的商学院是在这儿上课吗?”
晏何奇怪地看着她:“对。”商学院的人自己不知道要在哪上课吗?难道跟自己一样是来代课的?
晏何眨了眨眼,拎着矿泉水瓶按照李修溪的要求坐在了倒数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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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我一跳,刚才我看见新闻系的晏何了,我还以为我走错地儿了。”刚才跟晏何搭话的女生坐在前面和舍友聊天:“不过她真的好好看啊!好有少年感!”
另一个男生扭过头看了眼坐在后排的晏何,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之前也来过啊,估计是替李修溪上课的吧?”
“说起来好久没见过她和李修溪了,她俩不是去意大利了吗?刚回来?”
“是吧。”
“新来的沈教授你们见过吗?老赵都上了大半个学期了,突然就换人了。”有人问起沈锦容。
“没,我看官网上说,她是top5的博士毕业。”
“好家伙,不知道头发还好吗?我读本科都觉得掉头发。”
他们嘻嘻哈哈地互相开玩笑,正聊着,上课铃响了,大家都拿出笔记本准备上课,有的人还探着脑袋准备看新老师长什么样子。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踩着铃声快步走了进来,张口就是简洁而迅速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沈锦容,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所以之前的课一直是由赵老师代。”
“好,我们继续大家上节课的内容。”
从沈锦容刚开口开始,晏何就猛地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晏何: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