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中了!”
姓刘的秀才这一声叫不打紧,瞬间便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目光。不但等待消息的其他秀才们眼神不安分了,周围一些紧盯着榜单的人潮也向其拥过来,团团把他包围,还有七嘴八舌的声音说:“这位兄台有无成亲?”
“兄台如何称呼?且到寒舍小叙!”
“这位小哥,老身有一门亲事,对方小娘子知书达礼,长得也是如花似玉…”
作为科举制度最完善的朝代,科举取士成为宋朝朝廷选拔官吏最主要的途径。十年寒窗读书苦,一朝成名天下扬。在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的北宋,读书人是被捧上天的存在,作为佼佼者的举人们当然水涨船高。
举子,因为得中功名之后能做官,不少高官富绅自然打起了招揽的主意,于是乎便有了“榜下捉婿”的招数。反正女儿都是要嫁人的,这些绩优股的当选举人们是上上之选,这样光大门楣指日可待。
据说有位叫做韩南老的读书人,高中之后虽然年纪大了,还有人争着前来提亲。七十多岁的人了竟然没羞没躁地欣然接受并赋诗一首:“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可见时人求佳婿心情之切。
当然新晋进士会更好,只是台阶太高,也另有一层贵人在盯着,升斗小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每到放榜之日,无数家人媒人都盯着这块肥肉,也是大宋朝一大壮举。这不,看这位新晋的刘举人年龄也不大,长得还算可以,立时被早就等候的一群人觉得奇货可居。
只是有得意便有失意,能把大名放到榜上的毕竟是极少数。更多的士子,还得像王伦这样垂头丧气地离开,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王伦从来没有想到,真实的大宋是这样的。
不是说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的吗?不是说宋朝读书人很受欢迎的吗?好歹哥也是个秀才咧,怎么刚刚还称兄道弟的这位刘某人,在中榜的下一刻,翻脸比翻书还快,直接享受他的幸福人生去了。虽然和他只是因为同住一个客店的点头之交,但总算是自己来大宋三天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么。
热闹是别人的,一地的狼藉才是自己的,王伦对眼前的一幕充满了好奇。
现在他可以确认,自己落榜了。这本来对同呼吸共命运的万千士子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回家三年后重新再来过。但对王伦来说不一样,因为他无家可归。
凭着残存的记忆,他知道自己老家在开封府辖下的中牟县,算是帝都脚下。父母亡故后幸由族里相帮着照应,又有十亩薄田,但仍然掩不住家道中落。这次为了应试,早已变卖了田产作路费,算是孤注一掷。
如今落榜,回乡已无脸面。更重要的是,现在身体的这个主人早已物是人非,他对那个家也没有感情。
王伦,一个来自后世的文科大学生,三天前在考场征服了原来主人的身体和灵魂。虽然自诩在文学上很有浸淫,但同样没有考好这一次。由此可见,古代的科举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容易。
兜里还有十三两外加六、七百文钱,一套笔墨纸砚和随身衣物,是他现在的全部财产。
目睹过现场版的“榜下捉婿”后,他对前途还是很有信心的。无他,历史书上说了,北宋文人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像“奉旨填词”的柳永也是落榜生,没钱么,不要紧,开封府的各家妓院争相邀请他,三大名妓争着养他。她们散尽千金,只愿与之一寝,以求得一词一诗。
因为会写诗词,不但有美女养着,还能倒贴,这种美事到哪里找?
自己虽然墨水少了点考试能力差了点,但是文学功底是有的,主要是背诵能力----北宋以降,名诗妙词何止千万,信手拈来百十首不是问题。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自己的艳福就要来了?
在大宋朝要横着走喽!
欢场小白如他,无钱无权一介**丝男,无论对前生的灯红酒绿还是对后世的所谓烟花之地都是心神往之而不可得,甚至严格地说,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个处。
开放得多的后世都没能完成身体上的升华行为,在民风偏保守的北宋,要想完成这个宏伟大业,只能去一些特定机构----青楼也。官妓、营妓、市妓之设,袭自唐与五代;勾栏瓦肆之地,他从来都没有见识过。
“权当是一次丰富人生阅历的冒险吧…”他想。
然后当想找个士子问问具体的地址时,他却犯难了。再怎么说,哥在心理上还是沐浴在阳光里、长在红旗下的五四好青年,直接向路人问妓院怎么走是不是太突兀了?
所以要么说,语言是门艺术呢。
“敢问这位小哥,此地有小姐乎?”因为紧张,在终于鼓足勇气面对第一个路人时忍不住把心里话倒了出来,瞎浪费了一番腹稿。如果在现代人看来,他够直率的。
话一说完,他就知道似乎说错了。小姐这个词他真的查过,辞海里说是词性变味才几十年的时光,在民国包括之前都是对女性很优雅的称呼。他的本意,原想说的就是妓。
然而小哥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露出你懂得的表情,直接指了指北面:“普通的青楼,转弯就有,叫做‘丽香院’的便是。兄台若是舍得花钱,都御街一带便是好耍处。”
敢情,“丽香院”这个名称在北宋时就有啊。
也是在不久后,王伦才明白,原来在北宋,小姐这个称呼就是妓女的代名词。看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啊!
只是,这放榜的地方是贡院啊,多么神圣的地方!转弯的地方就有妓院,这是什么鬼?
这回只是省试,学子大都是本乡本土,所以无论中与不中,知道结果的士子已经有很多人当场就启程回家了的。王伦已经有家难回了,所以不免又订了一宿。
按照三百文一间房的价格,京中米贵难为居啊,得赶紧想个办法,那就今晚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