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的事情结束以后,我的活开始慢慢的多起来了,平均每隔三天就有一趟。
有些路途比较远,是从外地大城市拉回来,有些则很近,直接从县城拉到乡下。
拉尸的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怪异的事情。
不过逐渐的也习惯,所谓怪异的事情有些大概也是我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
不论怎样,所遇到的都是小事,基本上都是自己稍微有些察觉,而他们的家属却没能发现哪里不对劲。
空车出发,去拉尸的路上,基本都是我一个人,有时候经过崎岖山路,有时候则是高速疾驰。
如果是晚上,则经常会有‘人’搭我的便车。
偶尔瞄后视镜可以看到那虚渺浮沉的影子,而大多数则是听到一阵阴冷的“捎我一段路。”但是却瞧不见任何东西
刚开始总归还是焦虑后怕,可是慢慢的觉得这些东西也并非十恶不赦。
人且有善恶之分,又何况这些东西,可能我运气好,遇上的都是善类的。
而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说上一句:“您坐稳,到了自行下车。”
自始自终我秉承着行善与人,行善与鬼,善行多了不见得能得来好报,可是恶行的多了,定然会迎来厄运。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到了年关,偏生这个时候出车的趟数越来越多,而以前在殡仪馆的同事也会打电话跟我抱怨。
相对而言,我们的工种其实还是差不多,他们说这段时间累的要死,每天都有二十几趟要拉去火化,平均下来,每人至少要跑五趟以上。
我则打趣的说:“拉的多还不好啊,提成高,补贴高。”
当然这是玩笑话,不过总会想到之前老辈说过的话,说的是,其实人死也是结伴而行,有些节气,有些时候一窝蜂的会死上好多人,这个相信大家应该也深有体会。
年关将至,却在这一天,接到了殡仪馆馆长的电话。
电话中,他叹息连连,最终跟我说起,说老元头走了。
获悉这个情况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殡仪馆吊唁,看着灵堂里头安详躺着的老元头,心中是万般不舍,与他之间虽然没有过多交情,但总觉得不是味。
记得父亲火化的那天,他和我叙话,其中还提到过,说用不了多久就会和我父亲一样,躺在炉子当中,当时只以为他是开玩笑,却万万想不到,身子骨如此硬朗之人,居然说走就走。
老元头的身后事是馆里给操办的,似乎他并有亲人,哪怕一个都没有,加上他平日孤僻独往,根本没有多少深交之人,所以此时在他灵堂烧香的基本都是馆里的同事。
在他灵前恭恭敬敬的上完香之后,馆长单独把我叫到了外头。
他异常惋惜的叹息一番道:“老元头是我们的镇馆能人,如今他这一走,委实让我难受。”
“馆长,节哀顺变吧!实在是想不通,前阵他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馆长无奈的点点头,随后说道:“对了,你跟我过来一下,老元给你留下点东西。”
我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着馆长的脚步来到了老元头身前的宿舍。
他的宿舍和殡仪馆的停尸房仅仅一墙之隔,推开房门,里头整洁清爽,微微的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副书架,书架上一叠叠的书籍整齐有序。
“这是老元头留给你的信。”
馆长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份书信递给了我。
我满怀疑惑的拿过书信拆开,纸张上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度人即度己,度尸亦如此。”
与此同时,馆长扫视着房间,淡淡的说:“老元头走的前一个晚上和我聊了许久,叮嘱我,在他走之后,这房间的所有东西就都交给你了。”
我迟滞的看了看他,一脸懵逼。
馆长微微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金水啊,咱们干的是吃死人饭的行当,这一行里头玄之又玄,又岂可三言两语说的明白,老元头定然是这一行中的翘楚,他时常和我说,若他走了,能镇住馆中戾气者非你莫属,所以今天喊你过来,除了送一送老元以外,也是打算让你重新回馆里上班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却听馆长又道:“回来上班的事情不急,知道你和你堂哥一起合伙干了拉尸的生意,也不好让你撇下不管,总之元老曾说过,要是馆里发生什么棘手事,该你出手帮衬的时候,你万万不可坐视不理。”
木讷的点点头,老实说,此时此刻心中格外的茫然,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灵车司机,充其量就是比普通人多懂了一些门道和风俗,但凡是个人,只要和我一样接触这行久了,也能熟知与死人打交道的各种禁忌和应该注意的言辞举措。
但老元头却说我能镇住所谓的馆中戾气,这无疑让我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今就连馆长也提及,还说馆里日后若是碰上棘手的事情我决计不可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和馆长俩人在老元的宿舍有的没的聊了片刻,离开时,他把宿舍的钥匙塞进了我的手心,并说道:“以后这宿舍就是你的了。”他指了指书架上的书籍道:“你要有空,翻阅翻阅这些书籍,多少也是有好处的。”
我点点头,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籍,以后的日子,也时不时的拿几本瞧瞧,一开始也充满期待,总认为这就是传说中那种记录着玄术秘法的书籍,可到了后来才知晓,这些书籍上记录的,无非就是一些禁忌,以及处理丧事时的一些伎俩,万万没有那种神乎其技的术法秘闻可言。
可纵然如此,从这些有些年头的书籍上,还是让我学到了不少的认知,这其中最直观的莫过于如何处理各类丧事的细节,以及一些该注意的事项。
老元头的遗体被火化,他的骨灰被安置在殡仪馆后山的公墓里头,和馆里的同事们一起送了他最后一程,并在他的墓前烧了不少的香烛纸钱。
看着墓碑上老元头的的照片,不免唏嘘感慨,我一直以为老元头不过才七十几岁,直到昨天馆长和我闲聊时才知晓,老元头今年已经九十九岁高龄。
下午三点,一众殡仪馆的同事从公墓离去,准备找个地方一起吃个晚饭,走到山脚,摸了摸口袋,不禁无语的喊了一声:“糟糕,我的手机好像落在老元头的墓前了。”
只好孤身一人,折返回公墓。
抬头张望,距离老元头的墓地已经不远,却发现他的墓前站着一人。
我故意咳嗽了一声,继而朝着那边走了过去,那人穿着一身长衫,罩着一个瓜皮帽子,若非此刻艳阳高照,把他的身影拉长,我倒会认为自己又撞到了脏东西了。
他显然听到了我的咳嗽声,知道我的出现,却并没有回头看我。
我战战兢兢的走到墓碑旁边,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机正躺在地上,顺势弯腰捡起,起立的瞬间,抬头的片刻,刚好和这个长衫老人一个对视。
白眉长脸,笑容诡异,眼眸深邃。
这是一张让我内心不自觉冒冷的脸庞,这是一个普通老人的脸庞,却不知为何,会让我心中溢出一股股难以抑制的焦躁和不安。
他朝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而我则无神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总觉得这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即使他身上散发出的体味也是那么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