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煦话方落, 马车外的声音响得更加厉害。
夏霁身子一抖,不自觉紧了几分力气,叶煦死死护着她, 耳朵不住竖起来听着外边的响动, 不时有箭支破空而来, 叶煦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他娘的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夏霁一愣,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她不假思索问出声:“外面这些人不会是你雇的吧?!”
叶煦双唇紧抿半晌不语,夏霁却从中捕捉到了他的一抹情绪。
……还真的是他。
“趁乱跑吧。”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达成共识, 夏霁死死攥着叶煦的手伏着身子准备冲出去,外边打杀声不断, 叶煦眉头紧皱强压下眼中的紧张。
掀开帘子果然见土匪与侍卫打杀在一起,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土匪并未下死手,侍卫亦是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两方打杀起来多少看着有些儿戏了。
后者为何力气不足倒是该去问叶煦,至于这些土匪为何也是一副玩闹的样子——
夏霁分出精神瞥了叶煦一眼,想来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叶煦率先跳下马车, 夏霁忍着恐惧学着他的模样一起跳下来, 脚下一崴险些摔了下去,叶煦回身略一搀扶, 夏霁稳稳落地。
秋风席卷落叶一地,入眼随处可见打杀之势,一眼望去似是如电影中的场景一般,虽人数不多, 但亲眼可见却比屏幕中来的更加恐怖。
见他们二人出来, 已有侍卫挣扎着向叶煦和夏霁护来, 可他本就身形趔趄, 做抵抗之势已然筋疲力竭,再想分心保护叶煦夏霁二人,其吃力程度更是可见一斑。
“别分心!叶总管武功绝伦,他会护送伊承徽!”
似是侍卫这一句话吸引了土匪的注意力,那些土匪凌厉眼神向叶煦看来,他顿觉如芒在背,心中却尚有一丝理智告诉自己——别怕,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和夏霁。
叶煦将心底的想法告诉夏霁,急切叮嘱道:“你放心这些人是我雇来的,他们只会制造混乱让你走逃走,不会——”
未等叶煦一声话落,眼前的土匪刀刃一转方向却是向他们二人砍来!
眨眼一瞬几乎是下意识般二人立刻松开了手,刀刃落空一声呼啸,夏霁惊恐看向叶煦,后者亦是满眼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土匪要杀雇主?!
叶煦方要开口解释,那土匪却是不由分说掐住了叶煦的后颈,身材高挑颀长的叶煦在土匪面前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媳妇一般,那土匪双瞳如炬,二人对峙期间,周遭的侍卫药发的药发,被打晕的打晕。
秋风吹过,空气凝固了一会。
夏霁被土匪扯着胳膊不住往一旁拽着,一边人高马大的土匪啐了一口,大刀一转扛在身上,向叶煦和夏霁走来。
“这笔生意做的不划算!老子耍大刀还要畏手畏脚,哪见过这么憋屈的土匪!”
叶煦被掐着的脖子不住发痛,忙向那个头头解释:“大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你们看我,是不是有些眼熟——”
话落,叶煦又往前凑了几分,那土匪本是走向夏霁的,可听到叶煦话出的一瞬间,脚步一转又向叶煦走来。
“你这个小白脸是在和老子说话?”
……小白脸。
叶煦脸色一阵青白,显然是有几分不自在,可想到自己和夏霁一条小命还被人捏在手里,不由谄媚了几分。
他不由看了夏霁一眼,却见夏霁变脸比自己还快,温言软语求饶几句,原本还死死掐着她的土匪渐渐松了力气,夏霁只要一用力便可以逃脱。
夏霁倒是没有那么不知分寸,若是她轻举妄动,还被人拿捏的叶煦只怕小命休矣。
土匪走至叶煦身前,后者呼吸小心翼翼不敢打破这份僵持,那土匪一边瞳孔异色,似是天生有一只失明,他用另一边尚能视物的眼睛看向叶煦。
“你——”
土匪嘴里喷着韭菜味,凑近叶煦反反复复打量几眼,而后又收回视线看了看夏霁,旋即语气一顿,欲言又止。
他每动一下,叶煦和夏霁二人便感觉到了凌迟般的痛苦。
那土匪头头终是停止了犹豫,用果决的目光看着叶煦的眼睛,摇头:“休要套近乎!”
叶煦两眼一黑,险些气晕过去。
他当然不能就此作罢,道:“叶煦,就是上月中旬来找你的人!是我,你看看?”
叶煦眸中的急切毫不作假,可那土匪却是陷入回忆之中,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终是说了一句:“嘶……怎么不太像?”
“怎么可能?当时便是我亲自和你做的交易,还签字画押了,你更是叫你的手下描了画像,你怎会不记得我?”
此言一出,那土匪脸上才露出了几分了然,又凑近看了几分:“好像还真有几分眼熟……”
话落,叶煦和夏霁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一刻,土匪头头又招了招手,叫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大块头过来,那大块头虽看着体型硕大,可动作倒是不拖拉,直接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画纸。
画纸舒展开,纸张摩擦声让人更加紧张,透过墨色的痕迹,夏霁清楚看到了勾勒其上的线条。
只是——
这画上的人和叶煦有什么关系吗?!
饶是叶煦也不由抽搐了一下面庞,画上之人吊眼下三白,方下巴粗眉毛,两只眼珠各看向一边,看着便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那土匪头头视线在画纸上和叶煦的脸上来回流连,半晌之后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口中犹豫吞吐更加明显,叶煦扶额,不甘心辩解。
“你这画像与我本人不太相似,我袖中有那日你我立的字据,上面有你亲自按上去的手指印,你不妨拿来看看!”
听了这话,那土匪头头才收回狐疑的目光,只是眼眸中的警惕还是极为明显,他将刀抄在手中,将另一只手探向了叶煦的袖子。
后者站得笔直如松,一副坦然不藏假的模样,生怕这土匪头头一个看走眼伸出大刀夺走自己的一条小命。
另一边的夏霁呼吸凝滞,只见土匪头头捏了捏叶煦的袖子,似是真的捏到了东西,这才挑了挑眉,示意叶煦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叶煦自然照办。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还有两个指印印在上面,两个红印分别对着两个名字,一个字迹整洁干净,另一个歪歪扭扭,但依稀能认出模样。
仅是一瞬,那土匪头子便了然,点头半晌算是承认了这字据的真实性,而后一招手,原本挟持着叶煦和夏霁的两个土匪照办松手,二者如获大赦。
夏霁抬脚走向叶煦身边,后者将其死死护在身后,便又听土匪头子说道:“好像还真的是你,老子今日看走了眼,一时没认出来,吓坏了吧?”
他面中带笑,与方才凶神恶煞的模样截然不同。
叶煦松了一口气,一副毫不碍事的模样。这群土匪虽眼神不好,但还算守信,叶煦付了其银钱让他们半路截在这,制造混乱为他和夏霁创造逃走的机会。
原本还有些担忧此事不成,这土匪也有可能收了钱不办事,到时他叶煦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今日来看虽然闹出了些乌龙,可他叶煦确实是如愿了——
竟然真的就此恢复了自由。
“不碍事,一场乌龙。”叶煦应道。
那土匪带上几分贼兮兮的笑,这生意来得古怪,且看这小白脸和小娘子衣着富贵,看着便不是寻常人家,而那几个侍卫虽然被人下了药,可单看其招式也知道不是泛泛之辈。
若不是阴沟翻船,他们这黑手还真不能下的这么容易。
“二位走好,日后若是还有这等生意尽管找哥几个,绝对不会再闹出这种荒唐事。”土匪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让开一步示意叶煦和夏霁先请。
虽这二人看上去身份不简单,今日之事一定有许多秘密,但这群刀头舔血的人不想深究,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自然极有分寸,江湖规矩与道义毕竟是不该破的。
叶煦赔笑几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从一旁牵了匹马,在土匪们审视的目光中走至路上,先是自己纵身上马,又将夏霁抱了上去。
马蹄哒哒一骑绝尘,身后几道视线仍在追随,叶煦肩膀紧绷不敢放松一刻,夏霁被他拢在怀中,风沙迎面而来。
第一次坐在马背上狂奔,夏霁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很难忘,紧张刺激不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夏霁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叶煦不时垂眸看向夏霁的侧脸,忽然松了一口气。
风声裹挟,他附在夏霁的耳畔,道:“你抓紧缰绳,小心掉下去——”
夏霁失笑:“你不是马术冠军吗?有你在,我怎么会从马上掉下去?”
叶煦长臂揽着夏霁的腰身,心神微动,此时此刻不敢做半分隐瞒,轻咳一声脸颊微红:“我的马术冠军——”
“是青少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