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乐了,笑看着她:“你没吃过啥?再说一遍。”
“我家养的都是老母鸡,留着下蛋的,不舍得杀,我没吃过,咋了?”小寒扬起下巴问。
立夏虚点点她,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你就犟吧。”
“去拿根筷子。”田蓉开口道。
小寒转身往厨房跑,“我去拿。”
田蓉:“再拿个干净的盆。”
“听见了。”小寒把盆和筷子递给她。
田蓉把鸡肠洗好就开始收拾鸡胗。小寒一看见鸡屎包,顿时眉头紧皱,试探着说,“大嫂,这个就别要了吧。”
“为什么?”田蓉扭头看着她。
立夏笑道:“她嫌脏。”
“隔一层膜,不脏。”田蓉指着黄色的鸡内金,“这个都可以入药。”
立夏睨了小寒一眼,“听见了吗?你这种人啊,就是俗称的穷讲究。”
“你才穷讲究。”小寒白一眼立夏,就问,“大嫂,这个我没做个,咋做好吃?”
立夏:“说得像你做过鸡一样。”
“我没吃过鸡肉也,也见别人吃过。”小寒道。
田蓉看看立夏,又看看小寒,“你俩怎么像小孩一样。”
“不是我像,是他。”小寒弯腰抱起仰头看着她和立夏的囡囡,“囡囡,你说你小叔是不是和你一样只有三岁。”
以前张淑华领着囡囡都是让她自己玩。田蓉年纪不小了,自打怀上孩子,身体就异常疲惫,偶尔帮蔡红英照看囡囡也没精力逗她,因此蔡红英他们一去上班,偌大的宅子就静的吓人,没人陪着囡囡都不敢出屋。
小寒和立夏刚刚也没和囡囡玩,但小孩儿听着他俩斗嘴就觉得家里很热闹,很开心。听到小寒问她,小孩看一眼立夏,抿嘴笑笑。
小寒:“看见了吧?囡囡也说你只有三岁。”
“那你只有一岁,刚会说话。”立夏道。
田蓉脑壳痛,“这个鸡肠、鸡胗和鸡肝用大料卤着吃好吃。”
“那我待会儿去买大料?”小寒看向立夏。
立夏见田蓉收拾好了,连忙扶着她起来,“这么一点没法卤吧。”
“那我们就再买点。”小寒道,“大嫂,农副市场有鸡杂吗?”
田蓉:“我没见过。不过去年帮我爸买过猪蹄,一个一毛钱。”
“这么便宜?”小寒忙问。
立夏:“猪蹄上全是毛,没法吃。”
“用你的刮胡刀刮掉啊。”小寒道。
立夏气笑了,“你真聪明。那我也得告诉你,刮掉也有。”
“你真笨。”小寒上辈子吃过好多次烤猪蹄,第一次吃的时候她也担心有毛,听朋友说猪蹄用火烤过很干净,她才放心,“你找两块松木点着火,用夹煤球的东西夹着猪蹄在火上烤一会儿就行了。”
立夏:“你这么聪明,你来弄?”
“我,我……”小寒正想说她不会,“我是不是你老婆?”
立夏:“是!”
“那你应不应该帮你老婆?”小寒又问。
立夏:“看情况。”
小寒噎住了。
田蓉不禁叹气,“你俩照这样吵下去,就不用做晌午饭了。”直接吃晚上的。
“我没和他吵,大嫂。”小寒道,“是他太不懂事。”
田蓉:“你刚才说他才三岁。”
“他刚才还说我一岁呢。”小寒道。
田蓉:“立夏,你比小寒大,你们买来猪蹄,你来收拾。”
“大嫂,我——”立夏一见小寒眉开眼笑,好不得意,哼一声,“这次让你。”
小寒撇撇嘴,“囡囡,你叔幼不幼稚?”
囡囡不懂幼稚是什么意思,就挣扎着要下来。
小寒把她放在地上,小孩向田蓉走去。
立夏把鸡放锅里,用锅盖盖上,以防老鼠偷吃,就喊小寒去农副市场。而夫妻俩锁上门,门边多出一个小孩。小寒看到去而复返的囡囡,“有事?”
囡囡抓住小寒的裤子。
站在廊檐下的田蓉道,“她想跟你们出去。”
立夏弯腰抱起她,“这孩子咋都不说话?”
“我也不知道。”田蓉道,“可能不喜欢说话。你们出去从外面把门锁上。”
小寒:“知道了。”
将近十一点,小寒和立夏才回来。到家把买来的东西扔水桶里,小寒就用菠菜下面条。她倒是想做个改样的,然而今天去的太晚,买到一把菠菜,几节藕和几个土豆。藕和土豆留着晚上和明天吃,自然是不能动。
田蓉虽然不做饭不买菜,也知道这个时节没什么吃的,见晌午只有面条也没说什么。
三大一小吃好,田蓉看着囡囡,小寒把猪肝、猪肺和鸡杂放锅里炖,就和立夏收拾猪蹄。猪蹄吃起来麻烦,上面也没多少肉,小寒看到猪肉摊位上有八个猪蹄就全买回来了。
立夏当时脱口就说,“买这么多不用你收拾是吧?”
“对。”小寒点点头,随即又问,“不想收拾?”
立夏想说不,可他不敢,回来就去找左邻右舍问有没有松木。
这时候的人喜欢用松木做棺材,家里有老人的人家会准备一些松木留着老人去世时给老人做棺材。立夏家的邻居知道他爸是市长,又听立夏说他找木头是点炉子,误认为他觉得松木易燃,就挑几片太窄,不太能做棺材的木头给他。
立夏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小寒就更不知道了,松木到手夫妻俩还挺高兴。田蓉想问立夏找谁借的,看到立夏忙着生火,小寒忙着刮毛,夫妻俩“玩”的不亦乐乎,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立夏把八个猪蹄收拾好,厨房里炖的猪下水也出味了。
小寒掀开锅盖不禁咽口口水,拿筷子戳两下,就说,“大嫂,咱们晚上吃猪肝,别炖鸡了行吗?”
“做吧。”田蓉道,“明仁走的时候还说晚上早点回来。”
小寒:“那这卤的猪下水留着咱们明天吃。大嫂,猪蹄能不能和猪肝一块卤?”
“猪蹄单炖。”田蓉道,“明天可以吃猪蹄冻。”
小寒不禁问:“那是啥?好吃吗?”
“好吃。”立夏打量一番小寒,“你没吃过?”
小寒老老实实摇头,“从没吃过。”
“咱俩结婚那天,你爹杀的那头猪的四个猪蹄呢?”立夏问。
小寒:“全跟萝卜一块炖了。”
“你俩结婚,小寒家杀猪?”田蓉没听懂。
立夏:“我俩结婚那天在是在我那里办的,不过东西是她爹家出的。”
“对的。”小寒道,“为了这事我奶奶念叨我好几天,说亏了亏了老亏了。”
立夏下意识问:“亏多少?”
“猪肉和鱼加在一块至少得五十块钱。”小寒道,“还有我奶奶存了大半年留着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吃的干货。还有白菜萝卜以及酸菜,这些加一块你给算多少?”
田蓉更不懂了,“立夏娶你,为什么是你家出东西?”
“我爹说他在东北没啥亲人,我俩的事就由他来办。”小寒道。
田蓉:“立夏没给你爹钱?”
“没有啊。”小寒道。
田蓉眼神一闪,若有所思,“你家姊妹几个?”
“我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小寒说着,发现田蓉表情不大对,“咋了?大嫂。”
田蓉皱眉,十分困惑,“你家那边的人都像你爹那样?”
“我爹那样?”小寒看向立夏,我爹啥样?
田家的事立夏知道一点,大概能猜到他大嫂想问什么,“大嫂是闺女倒贴嫁妆或者钱的多不多?”
“差不多吧。”田蓉仔细想想,点点头。
小寒:“倒贴的不多。一般是不论男方家里拿多少,都让女方全部带走。家里特别穷,吃不上的那种会把男方给的聘礼全留下来。不过,这种比倒贴钱的还要少。”然而,她便宜姥姥家就是极少数之一,“大嫂咋突然问起这个?”
田蓉摇摇头,“没什么。一时好奇你们那边和这边有什么区别。”
“没啥区别吧。”小寒道,“清朝皇帝就是从关外来的,现在首都好多风俗都是早年传下来的,大体上应该差不多。”说完看向立夏。
立夏点头:“婚丧嫁娶差不多。南方和这边差距大,有些地方都是晚上结婚。据说以前‘婚’通黄昏的昏,黄昏结婚,便是婚姻。”
“你懂得真多。”小寒道。
立夏:“毕竟比你大,懂得多也是应当的。”
“大妈,我饿。”囡囡突然开口。
小寒问田蓉:“她能吃猪肝吗?”
“做饭吧。”田蓉道,“囡囡,我们一会儿吃鸡肉好不好?”
小囡囡看看锅,转向田蓉点点头。
“立夏,你把鸡肉剁了,我洗菜。”小寒道。
立夏:“两个全剁了。”
“你吃得完吗?”小寒瞪他一眼,“剁一个。”
农家养的鸡肉香,鸡腿肉都是红色的。小寒只放点油和盐,把鸡肉倒锅里炒变色,就忍不住咽口水。立夏站在旁边给她打下手,注意到她的表情,手放到她下巴下面,“别掉锅里了。”
小寒抬腿给他一脚,“出去。”
“不出去,就不出去。”立夏道,“这里只有咱俩,你和我说实话,以前真没吃过鸡肉?”
小寒仔细回想,“吃过,忘了是四次还是五次。”
立夏猜到了,可他听到小寒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你奶奶真小气,我在村里待十年,吃鸡的次数都比你多。”
“你就别埋怨她了。”小寒道,“要不是她退一步,咱俩结婚那天也不可能那么热闹。”
这话倒是真的。立夏道,“看在她让叔杀猪买鱼的份上,赶明儿她过来,我请她吃烤鸭。”
“这话可是你说的。”小寒道。
立夏:“我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寒瞥他一眼,“去屋里看看几点了,爸若是快回来了,我就把菜放锅里。”
立夏屋里没有钟,跑到堂屋里一看快五点了,就朝厨房喊,“放进去吧。”
“知道了。”小寒拿碗挑两块鸡腿肉,把配菜放锅里,就端着碗去夏明仁房里喂囡囡吃肉。
囡囡这边刚吃完,小寒就听到汽车的声音。没过多大会儿,小寒听到夏民主问立夏,“晚上**吃的?”
“是的。”立夏道,“二哥他们回来就好吃饭了。”话音落下,夏明仁回来了。
大概又过二十分钟,夏明义和蔡红英才回来。他俩一回来,小寒就开始盛菜,因为放的配菜多,整整盛了三大盆。
夏明义擦着手进来一看,惊呼道,“这么多?比过年那天还多。小寒,是不是把两只鸡全做了?你应该留一只,明天二叔和二婶回来,叫上他们一块吃。”
“明天回来?”小寒忙问,“下午还是上午?”
立夏:“他们食品厂年前忙,年后不忙,能多请几天假,应该是明天下午回来,后天再去上班。”
“那我明天多买些菜。”小寒道,“我今天只做一个,是放的菜多。除了藕和土豆,还有木耳、香菇和苔干。”随即不忘提醒蔡红英,“囡囡吃过两块肉了。”
蔡红英:“那我不给她吃了。”给小孩夹两块土豆。
小孩儿看看蔡红英,就扯一下坐在她另一边的夏明义的胳膊。
夏明义笑道:“想吃肉?不行。你听话,你小婶婶天天做给你吃。”
“天天吃得多少?”夏明仁脱口道。
小寒:“爸给的钱多,一天一只鸡,算上米面和素菜,咱们一家人一天也花不了六块钱。”
“这么少?”夏民主问。
夏明义:“不少了,爸。我一个月才三十六,加上奖金才四十一。爸,我的工资十年没变了,什么时候给我们涨涨工资?”
“这事我说的不算。”夏民主道,“小寒,来给我算是你今天花了多少,只算咱们吃的。”
小寒:“鸡和鸡蛋算五块,土豆和藕明天还能再吃一顿,算它们一半,加上木耳、蘑菇这些,最多六块钱。”
“爸算这个干啥?”立夏不解,“别听小寒的,天天吃也不怕胖成猪。”扭头瞥一眼小寒。
小寒笑了:“猪有胖的吗?”
立夏噎着了。
“我刚才只是打比方。”小寒道,“一只鸡要洗大半个小时,天天做我也没时间。不过,炖鸡肉挺省油的。”
立夏:“你今天没放油?”
“用筷子戳一点擦擦锅,就把鸡肉倒进去了。”小寒道,“这个公鸡大,身上有油,这菜上的油都是鸡油。锅里还剩一点点,我寻思着留着明天早上下面条吃,就是不知爸吃不吃。”
夏民主笑道:“我都没事,你们想吃什么做什么。”
翌日早上,小寒往剩菜里加一暖瓶开水,下两把挂面,然后又切两碟猪蹄冻,考虑到家里有四个人要上班,调酱汁时就没加蒜,而是加一点点姜末提味。
夏明义吸溜着面条,夹着猪蹄冻,嘴里忍不住一个劲感慨,“这两天真赶上过年了。”
“过年少你吃的了?”夏明仁皱着眉头问。
夏明义:“没有。但是没,没——”抬头看一眼夏民主,见他没生气,才继续说,“没这两天多。除夕那天妈做的六碟菜,也没昨天晚上两盆多。”更何况还是三盆。
夏民主瞥一眼夏明义,就看到他二儿子一下夹两片猪蹄冻,不禁皱眉,“这东西凉,你少吃点。”
“是的,二哥,吃太多回头肚子不舒服。”立夏道,“厨房里还有半锅,还够咱们吃两三顿的呢。”
夏明义摇摇头,一副他不懂的样子:“等二叔和二婶回来,一顿就没了。”
“没了再做呗。”小寒道,“一毛钱一个,八毛钱吃两顿,比鸡蛋还合算。”
夏明义看向立夏,真的?
“我买的,我收拾的。”立夏道,“你要是觉得好吃,回头我和小寒再出去看看。”
夏明义看向他爸。夏民主瞥一眼,有些嫌弃,“立夏,小寒,不嫌麻烦就去买几个,嫌麻烦就别去了。小寒还得复习功课,不能一天到晚围着锅台转。”
“我知道的,爸。”昨天立夏又忘了买计生用品,小寒就让立夏提她背课文,“我们昨天晚上还看书呢。”
夏民主放心了,“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万万不可本末倒置。”
“不会的。”经他一说,小寒才想到忘了去戏剧学院。饭后买了四个猪蹄回来,小寒把猪蹄扔在厨房里,就让田蓉看着囡囡,她和立夏去戏剧学院。
小寒家离戏剧学院并不远,二十分钟就走到了。然而,他俩并没能见到老师,因为里面的职工告诉她戏剧学院打算招生,但还没确定时间,所以小寒就算见着校长,校长也不能给她确切答复。
小寒拉着立夏就回去,立夏这次没忘,拉着小寒去供销社,拿到让他幸福的东西才回去。
到家里,小寒趁着立夏上厕所之际,把他买的东西全锁柜子里。晚上,立夏兴致高昂的扑向小寒时,小寒再次推开他。
立夏急眼了,“还不行?韩小寒,你——”
“东西呢?”小寒问。
立夏楞了一下,正想问什么东西,反应过来,转身拉开抽屉,一看空空如也,不敢置信揉揉眼,“我,我记得明明放在这里面了,咋不见了?”
小寒忍着笑说:“是不是被囡囡翻出来当气球吹了?”
立夏猛然转过身:“韩小寒,你太过分了!”
“我咋过分了?”小寒不解。
立夏指着桌子,“囡囡都没抽屉高,她咋拿?明明就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拿出来当气球吹了。”
“噗!”小寒顿时笑喷。
立夏不敢相信,“你还敢笑?快点说,气球被你藏哪儿去了。”
“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不行了……”小寒捂着肚子直打滚,指着立夏,“你是不是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