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造反的事儿都做了,还怕一个欺君之罪?”
顾长平把酒往虎口倒去,五官弧度没有一点变化,但神色,明显在忍着痛。
“她暗中给我囤了近八万两银子的粮食,再加上温卢愈和段九良暗中收粮,引发江南粮价波动,引起了锦衣卫的注意。纪刚派了高朝去查。”
“高朝查到了?”沈长庚听得心惊胆战。
“查到了,用靖文若的身份做威胁质问那丫头,那丫头反将他一军,说真正造反的人是我,她是在暗中帮我囤粮,高朝于是跑来质问我。”
沈长庚心中的震惊,已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半晌才挣扎出一句:“你脸上的,手上的伤是他弄的?”
“嗯!”
“他早知道靖文若是个女的?”
“除了他,温卢愈也知道。”
“所以,就我这个傻子被蒙在鼓里?”
沈长庚彻底怒了,“我他妈还以为你顾家要断子绝孙了,一夜一夜替你惋惜。”
“现在不是翻旧帐的时候,长庚。”
顾长平灌了一口酒,冷静道:“有两件事情迫在眉睫,头一件便是囤粮的事,第二件是高朝。”
沈长庚心一惊,忙道:“你想如何做?”
顾长平看着他:“我想让温卢愈先把靖文若囤的粮运大部分出去。”
沈长庚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她打着为靖家三姑娘囤粮的旗子,这旗子不是不可以,只是量太多。”
顾长平深吸口气:“去掉大半,才合情合理。”
沈长庚皱眉:“你这么做是解了她的难题,可就把温卢愈置于险境,万一锦衣卫发动人手彻查江南粮食,温卢愈那边保得住,保不住?”
“无论如何,靖文若我是要保住的。”
顾长平顿了顿,朝窗外的道:“来人?”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暗卫跪倒在地,“爷?”
“速去把靖七爷身边的阿砚叫来,不要惊动七爷。”
“慢着!”
沈长庚突然道:“你找个下人干什么?”
顾长平道:“靖七身边真正信任的只有一个阿砚,这事必是他出面做的,只有他才清楚粮仓在哪里。”
沈长庚:“那为什么不惊动七爷?”
顾长平有些走神,被沈长庚敲了回来,深吸一口气道:“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你速去。”
“是!”
暗卫飞身进了夜色中。
沈长庚又敲了敲桌面:“高朝那头怎么办?他才是事情的关键!”
“没想好!”
顾长平灌下一口烈酒,抬眸道:“长庚,我没想把他扯进来。”
“那丫头想!”
沈长庚心里转了几个弯,不由感叹道:“她是想把你另外四个学生,一个一个替你争取回来。”
“福祸相依,未必是好事,她想得……”
太简单三个字,都化作一声叹息,和着酒咽进了喉咙里。
不是太简单,而是太聪明!
人心,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增一寸,减一寸都不会对高朝有如此大的震撼力。
否则又怎么会不管不顾的连顾长平都揍!
沈长庚揉着砰砰直跳的太阳穴,心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是个丫头该做的事情。
这人的胆子,大到天上去了!
……
高朝幽幽转醒,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平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他咧嘴:“人呢,都死绝了。”
守在门口的小七,小九忙进来:“爷?”
“去拿面铜镜来。”
小七把铜镜拿来,塞到爷手上,他家爷举着铜镜看一眼,鼻子都气歪了。
“王八蛋的,还真对我下狠手。”
小九忙哄劝道:“太医已经来瞧过了,说都是皮外伤,没伤着一丁点骨头,养些日子就好了。”
高朝拿铜镜直接就砸了过去。
“让你请太医了吗?老子一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被打成这样,太医不会起疑心,一个个的都不省心,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家产吧?”
小七、小九被骂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齐唰唰低下了头。
自打爷进了锦衣卫,就很少再发公子哥的脾气,这一回是真的被顾长平气死。
“干什么呢?”
高朝肿着半边嘴又骂:“这就默哀上了?我还没咽气呢!”
“爷!”
小七终于忍不住,决定用转移注意力的法子:“这后头怎么办呢?”
“我特么是神仙吗?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高朝心里一肚子的火,恨不得手里再多一面铜镜,好砸死这丫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装作没事人一样?
那可是造反,诛九族,掉脑袋的大事!
向锦衣卫实话实说?
一个是顾长平,一个是靖七,他是得多丧心病狂,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死?
“靖七那孙子啊,她就是故意要把我拖下水的。”
高朝嚷嚷了两声,忽然一收口,“去,把钱三一那孙子叫过来。”
“爷这是打算?”
“你管我什么打算!”
高朝挣扎着踹出一脚,“老子让他来探病不成啊,快去!”
钱三一听说高朝回来,又听说他病了,二话不说便匆匆赶来。
看到人,傻眼了。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堂堂锦衣卫抚镇揍成这样?”
钱三一心疼道:“哪个孙子,说,钱爷我找人帮你打回去。”
高朝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懒懒伸出一只胳膊,钱三一忙把人扶起来,还体贴的往他身后塞了个靠枕。
等了许久见高朝还不说话,钱三一纳闷了,这不应该是高美人的个性啊。
这小子有仇必报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耐心的问。
高朝其实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出来,但怎么倒呢?
说靖七是个女的?
估计顾长平真会杀了他!
说顾长平要造反?
他开不了口!
高朝胸口起伏几下,把眼睛一闭,又钻回了被子里挺尸。
钱三一磨了磨牙,扭头看看小七、小九,屋里哪还有这两人的影子。
莫非是这一趟差事出得不太平,还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钱三一找了张椅子坐下,决定先从拉家常开始。
“你不在京里的这些天,发生挺多事情的。这头一件,就是徐大将军病逝了。”
“病逝了?”
高朝猛的撑起身子:“那青山呢?”
钱三一:“他扶棂回京,而且还升官了,以后咱们见他,得叫他徐大将军,整个徐家军都归他管。”
高朝:“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皇上看中罢,就今儿中秋夜宴发生的事,我爹回来说给我听,我还不相信,这速度太快了。”
钱三一笑道:“你回来得正好,赶明儿等你身体好了,咱们约上靖七,一同上门道喜。”
高朝听到靖七这两个字,就觉得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