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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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鲛人表情无辜, 似乎带着些期待。
裴安池看到,那双湛蓝湛蓝的清澈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她沉默片刻, 还是笑道:“咱们的工作和生活交集不多,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吧, 这个我可能很难帮上你的忙。”
“……也是哦, 我们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洛淮点点头。
鼓起勇气说出请求, 却被人拒绝,他有一点沮丧。
低垂着脑袋,细瘦的手指轻轻搅在一起。
嘟嘟嘴,在空气中吐了好几个泡泡,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快速抬起头:“那个裴小姐,今天在春推会场的时候, 你的妹妹好像来找我说想要合作,当时我身上很不舒服, 就没有回话直接去房间里了……真的很抱歉。裴小姐妹妹是乐手是演奏家,而我对人类的乐器其实并不算擅长, 恐怕很难跟她有所探讨有所合作,不知道能不能请裴小姐帮忙转告一下妹妹。”
前一段时间, 当红小花裴安池是何家千金小姐的事,一连占据热搜好几天,满屏都是裴安池、何雨初两个人的照片,别人想不知道都难,洛淮也是这个时候记住了她们的脸。
“我把你拒绝她的事告诉她,恐怕会让她多想……不然等她再找上门的时候,你让经纪人拒绝她吧。”裴安池不愿意牵扯进何雨初的事里, 果断拒绝。
“啊……”洛淮呆了一下,搅在一起的手指都快忘了动作。
裴小姐是很温柔的人呀,现在一连拒绝他两次,是不是他刚才哪里做错了?
这么想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不早了,我的经纪人马上就来接我,你早休息吧。”裴安池很客气地说完,便自助式地打开房门,冲洛淮摆摆手,“拜拜。”
洛淮呆呆地挥挥手,犹豫之间,便错过了说出疑问的好机会。
他是不是哪里惹得裴小姐不高兴了呀?
经纪人小杨从春季推介会离开后,就直接过来接裴安池了。
她一路上没少数落裴安池:“你以后有什么突发事件,一定一定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好吗?你都坐上出租车了才给我发消息,我就是看见了也晚了呀。而且洛淮性格挺高冷的,对外都没有几句话的,你没想过你万一没跟他谈成合作,最后怎么收场吗?至少也要让我陪着一块去他家吧。”
要是叫着小杨一起,洛淮的繁衍期状况不就瞒不住了么,所以当然不能叫别人一起啊。
裴安池在心里解释着,却没法把话说出口,只能点头接受批评。
“放心放心,下次我一定提前跟你打招呼。”
“嗯,就就对了嘛。”小杨这才满意了点,抬肘怼了裴安池一下,“你妹妹发微信问我你在哪来着,我寻思你要是想让她知道,你自己肯定会告诉她,我就说我联系不上你。”
裴安池跟她挺熟的,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嚯,可以啊小杨,跟老姜合作就是痛快。”
“嘿,你这讽刺我老呢?我可告诉你啊,你可就比我小一岁。”
“谁说你老,我这是夸你辣。”
……
何雨初没能如愿得到洛淮的地址,越想越不甘心,心虚纷繁一个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跟家人一同用完早餐,她亲昵地挽住大哥何子苑的胳膊:“哥,我一直很想跟洛淮合作,昨天得知安池姐姐认识洛淮,哥你能不能让姐姐把洛淮介绍给我啊?”
何子苑从来不关注娱乐圈的事:“洛淮是谁?你直接跟她说,她还会不介绍给你吗?”
“洛淮是今年爆红的歌手,他的歌声就跟有魔力似的,在音乐圈特别受大家追捧,昨天晚上他还跟安池姐姐一块儿上热搜了呢!”何雨初嘴角一翘,把热搜的事抖在并不关注热搜的家人面前。
何家老爷子一听,果然很快放下了手中的早报。
他是个严肃的小老头,眉间有一道道深刻的沟壑,眉头皱起来总是带着一股让人害怕的威慑感。他扫向何雨初:“昨天晚上?什么事?”
何雨初一震,像是不小心在祖父面前说漏嘴了一样,赶紧捂住嘴。
在何老爷子严厉的眼神下,她抿抿唇,用一副不愿拆穿自己姐姐的模样,说道:“昨天安池姐姐被人拍到跟洛淮一起上了出租车……不过祖父你放心,洛淮还在微博上发了他们在家里的合照呢,所以肯定不会有什么的!安池姐姐肯定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呀!”
“咳咳咳!”
何老爷子一下被她传达出来的消息气得直咳嗽。
他从小生长在豪门大户,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最不喜欢的就是娱乐圈里的抛头露面。何雨初这样跟乐团演出或是开独奏会,好歹是高雅的音乐艺术,又真的在国际上获得过一些荣誉,所以他还能接受。
而裴安池混娱乐圈,以前演过那些电视剧他一集都看不下去,要不是不想让外人说三道四,他根本不会给缓冲,早就勒令裴安池退圈回家了。
“子苑,给她打电话,马上让她回家!”何老爷子下了死命令。
裴安池昨晚被小杨送回家时,已经很晚了。
正在会周公,她被一阵阵的电话铃声吵醒,皱着眉头接通电话:“喂?”
从手机扩音器里传出带着鼻音的声音,何老爷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瞧瞧,都几点了?还在睡觉呢!”
她大早上被吵醒,还没生气呢,对方反倒过来呵斥她?
裴安池瞥一眼来电显示,见是何家人,脾气更是往上蹿——一句话没关心过她,这家人有什么资格过来斥责她?
她翻了个白眼,直接吐槽回去:“……刚八点出头,又不是着急赶着投胎去。”
投胎?这不是咒人早死么!
何老爷子一口闷气没上来,又重重咳了好几声:“没教养的东西,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裴安池被这话气笑了,瞌睡虫都被她笑没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故意自戳伤口道:“我爸妈十年前就死了,您是哪位长辈?哦,或者说,何雨初的爸妈十年前就死了,她吃别人家的喝别人家的没句感谢没句道歉也就算了,知道真相之后都不知道去自己爸妈的墓前看一眼,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的,您家里培养出来的孩子,教养就是不一样。”
还带着鼻息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房间,正好被管家带到门外的周时郁晏青川两人,都颇为尴尬地顿住了脚步。
何雨初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个透彻,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要是真的去“所谓的父母”墓前祭拜,不更是强调她是个假的了么,而且她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落人把柄,让外面的人都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啊!
因为有太多顾虑,她这才一直很抗拒去祭拜。
本来何子苑对裴安池是有点儿可怜的,可他见到自家小妹被裴安池弄得如此难堪,顿时气上心头——一个打破了他家平静的人罢了,他们已经对裴安池很好了,小初也一直为裴安池着想,她还想要干什么?
看她咄咄逼人的样子,难道还想让他们对外宣布,小初不是何家人?想得未免太美了!
他皱着眉头,眼神里有明显的厌恶:“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初都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也没有为小初尽过一丝当家长的义务,所以他们过世了跟小初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会去为了根本没有关系的人去祭拜?”
随着他的话,裴安池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
父母过世很早,不看照片甚至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可每每提到父母,她就算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还是会抑制不住地难过与内疚。
她嗤笑一声:“会啊,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会去给你祭拜,可惜你现在还能在这儿恶心我。”
“……你!”何子苑被噎得说不出话。
没等他想出反驳的话来,听筒中就传来一阵“嘟嘟”声。
他看向何老爷子,愤愤不平道:“祖父你也听到了,她实在太不像话!”
何家老爷子一阵心烦,“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是对裴安池不是很满意,但这不代表他真的没了脑子。锐利的目光直直瞪向何子苑,他冷哼一声,生气时都直接叫了大名:“她是不像话,你就像话吗?你说何雨初亲爹亲妈没尽过当家长的义务,你爹你妈包括你,就对她尽过义务吗?你还就知道向着何雨初说话!你看你这个样子,逻辑都理不清楚,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一个个字狠狠砸在何雨初跟何子苑的心上,何子苑知道自己关心则乱、说错了话,心中一阵害怕,愣是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了。
他想,或许自己对裴安池是不那么好,可家里这么多乱事,不就是因为裴安池才有的吗?没有裴安池,什么事都没有啊!
见两个孩子都不说话,何老爷子往身后一靠。
他是对裴安池这孩子有内疚,可他一辈子说一不二惯了,再加上真的不喜欢娱乐圈,所以碰上相关的事,总是忍不住脾气,想呵斥裴安池两句。
然后说完了又后悔,觉得不应该一上来火气就那么冲。
这时,管家一脸尴尬地走进来:“刚才周先生和晏先生到了。”
他也想打算屋里的对话来着,可是里面你一言我一语的交锋实在太快了,他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进退两难。
何老爷子眉头依然紧皱着,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沉着脸站了起来:“你们年轻人聊吧。”
何雨初都不敢去看周时郁,脸色更加惨白:时郁要是知道她是个假的,会怎么看她?
晏青川的视线在房间中一扫,不正经地笑了起来:“这么沉闷干什么?这是打算让我跟时郁站在这儿看你们反思么?”
“反思”二字,直接戳进何子苑肺管子里。
被祖父骂就已经很心塞了,又被一个外人这样嘲笑斥责,心中顿时一股闷气:就算你晏青川从来不正经,就算你晏青川家大业大,可我们家里事轮得到你管?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跟着冷道:“祖父斥责我那是应该的,你一个外人秀什么存在感。”
晏青川不生气,也没有半点儿要走的意思,反倒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啧啧啧,别说是我这个外人了,你们家的这个情况要是放到网上,恐怕能让你们公司股份比你头顶上还绿。”
何子苑的女朋友被人勾走过一个,这事圈子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个晏青川怎么就知道了?!
他气得头上冒青烟:“晏青川,你别太过分了!”
“哥,哥,你别生气了,来了咱们家就是客人,你们好好聊聊。”何雨初连忙劝架。
周时郁也上前劝他:“子苑,刚才你说的确实不太合适,何伯伯生气也正常,下次咱们说话严谨一些、对安池小姐好一些就没事了。”
何雨初听着他的话,心一点点落了下去。
就连时郁也觉得,他们全家都欠裴安池的吗?
……
一大清早被气到,裴安池连回笼觉都睡不下去了。
何雨初跟何子苑这两个人,真就是一丘之貉,逼得她把这辈子最大的火气都撒出来了。
她在床上瘫了一会儿,骂了他们八百回合,这才把思绪从何家人身上脱离出来,往枕头旁边扫了一眼。
咦,南扉竟然不在枕头旁?
昨天南扉一直昏睡,她明明跟以前一样把他放在枕头旁的啊。
她说刚才怎么那么消停,原来是少了个小东西在耳边叽叽喳喳。
这么想着,她忽然一顿。
现在好像……有点儿习惯那小东西了啊。
搔了搔头,裴安池踏上拖鞋,打开房门,很自然地喊道:“南扉?你在吗?”
不想因为她这么一声,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响起了一阵声音。
她连忙走向厨房,在闻到一股饭香的同时,看见好几个不锈钢盆摔在了地上,好在没有瓷盘瓷碗摔碎,不然收拾起来可是要废很大力气了。
“你在厨房……做饭??”她把地上的不锈钢盆捡了起来,“小心一点儿啊。”
南扉浮在空中,双手还费力地举着一个勺子。他看向裴安池的表情又是开心又是激动的,大大的眼睛里好像还有水雾要浮现出来。
几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集中在他的小脸上,看得裴安池心中一阵微妙,似乎有点……涩涩的。
她轻咳一声,故作轻松地笑道:“看什么呢,表情奇奇怪怪的。”
“主人,你刚刚是第一次叫南扉的名字。”
南扉举着勺子,一脸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心中欢喜不言而喻。
他喜滋滋问道:“南扉真的好开心呀,是不是说明南扉已经得到主人认可了?”
裴安池的动作顿了顿,有点儿不忍把话说出口。
最后,她还是转移了话题:“什么认不认可的,你的存在有你自己的价值,哪儿需要我的认可?”
南扉见她回避,沮丧的嘟嘟唇:“但南扉就是因为主人才有价值呀。”
“错,你又不是我的附属品。”裴安池伸手过去,拇指和食指在小人肉乎乎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又轻轻揉揉他的黑发,转身去看已经煎好的鸡蛋和煮好的粥,“没想到你还会做饭,谢啦。”
说到早饭,南扉立刻把刚才的沮丧全都抛到了脑后,脸上洋溢起笑容。
他显然很自豪,双手插在腰间:“南扉在ipad上搜索了食谱和这些电器的用法,一下子就学会啦!主人快试试好不好吃吧!”
“好。”
裴安池轻轻应声,默默从锅里盛出两碗玉米粥,又把煎蛋和热好的吐司片放在盘子里。
“南扉本来想煮小米粥来着,但查了一下,好像小米粥的热量会比较高,主人是演员嘛,一定不喜欢热量高的,所以南扉就换成玉米粥啦,玉米是糙粮,经常吃一点儿也会对身体好的!主人主人,南扉是不是还挺聪明的?……”
南扉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响在耳边。
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传入鼻腔中,是一种……家常的感觉。
裴安池的眼角忽然有点儿湿润。
可恶,这小东西不会是听见她打电话,才搞了这么一出的吧。
时间赶得未免也太巧了些。
她是个很独的人,不爱哭,也不喜欢总想起以前的事。
因为想起一次就会难过一次。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拿起筷子轻轻敲在南扉头上,模糊不清道:“唧唧喳喳的,还不快一起吃饭,一会儿还得赶回剧组。”
“哎哟。”南扉夸张地捂住小脑袋,顺从地说道,“南扉不会耽误时间的!”
于是,裴安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不会耽误时间”的小东西,干完了一整盆的玉米粥和一大包紫薯吐司。
最后南扉大咧咧地坐在餐桌上,揉着自己的肚子。
他吃得不少,小肚子都鼓了起来,短小的衣服有点儿遮不住,在边边处漏出了一小片圆鼓鼓的白皙肌肤。
就……看起来很好戳的样子。
裴安池也不憋着自己,趴在南扉旁边,伸手轻轻戳在他的小肚子上。
q弹q弹的触感顺着指尖一直爽到了心里,似乎就这么一下,就让她一大早的糟心和莫名的难过一扫而空,心情很快晴朗起来。
甚至她看到南扉鼓着腮帮子表达不满时,会忍不住地窃笑。
南扉嘟了嘟唇,短粗的小胳膊抱住裴安池的手指,不让她罪恶的手指再戳他的肚子。
“主人,这样戳南扉会不舒服的嘛。”他低声嘟哝着,然后抓着她的手指在自己小肚子上划着圈揉了两下,“唔……这样才舒服的呀。”
小人的语调微微上扬,有一种撒娇的感觉。
裴安池一脸嫌弃:“好啦好啦,知道了,谁让你吃那么多的,难受了吧?”
“嗯,难受。”南扉可怜巴巴地点点头,“但主人不会看南扉不舒服,还视而不见的。”
“是是是,谁让我是好人呢,是吧?”
“是哒,主人是大好人!”
给南扉这小东西揉了肚子,裴安池这才动身去机场,又是飞机又是长途汽车的,颠簸了大半天,这才来到了他们拍摄的山脚下。
纪白比他早半天回到剧组,裴安池回来时,他们刚拍摄完规划好的戏份,回到酒店。
远远地看着裴安池拉着箱子过来,纪白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安池姐回来啦!”
一边欢呼,一边把他的习性发挥到最大,“biu”的一下跳得老高,就差给裴安池来个泰山压顶了。
不仅是纪白,其他人也纷纷招呼:“安池这是聊了个大合作回来了啊,制片聊不下来的事你都给聊下来了,以后不拍戏了就做制片去吧,有前途也有钱途!”
导演乐呵呵地背着手说道:“今天收工早,咱们要不一起在镇子里吃顿火锅?连着吃这么多天盒饭,换汤不换药的,大家都吃腻了吧?”
一听吃火锅,所有人的眼都亮了起来。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过节吃火锅,见朋友吃火锅,难过了吃火锅,高兴了还吃火锅,哪儿还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这个镇子不算大,从酒店去最大的火锅店,走路也只需要十五分钟,于是一行人简单商量之后,便一路浩浩荡荡地腿着去了火锅店。
傍晚正是小镇最热闹得时候。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天边映着红霞,不少夜市的小摊小贩们推着车子从家中出门,悠悠闲闲地骑行在路上,不急不赶。
烤冷面、炒饼炒河粉、路边麻辣烫比比皆是,散发着诱人的生活气息。
偶尔这么慢下来还是挺好的。
耳边是喧杂却并不叫人觉得吵闹的揽客声,缓缓行走在街市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裴安池唇畔带笑,仰头活动活动颈椎,视线涣散地看着暗蓝色的天空。
“你们有看见过这个孩子吗?长这样的!”
尖锐嘶哑的男声猛然打破了傍晚的宁静,一个男人由远及近,一直重复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几乎问遍了街上的每一个行人。
他神色慌张匆忙,四月的晚上微凉,他的额头上却已经满是晶莹的汗水。
很快,男人已经拿着手机上的照片走到裴安池他们这边,依然大声嘶哑道:“拜托你们看看照片,见过这个孩子吗?”
生活制片走在最前面,他见男人是真的着急,仔仔细细地看了照片,无奈摇头:“不好意思啊哥们,没见过。”
男人褐黄的双眼里又一次出现失望。
他苦笑一声:“谢谢。”转而又拿着手机给其他行人看,声音越来越绝望,“有人见过吗?我怀疑他是被人拐走了,不然我接杯水的功夫,怎么可能一点儿找不见了?”
“是不是故意藏在哪儿了啊。”有行人接了一句。
男人摇头:“能藏的地方我也都看了,全都没人啊……孩子丢了我和他妈可怎么办啊?”
纪白注视着男人,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压低声音凑到裴安池的耳边:“安池姐,他身上好像有妖气诶!”
南扉从口袋里探出头来,附和:“没错,现在妖气很浓,应该没分开多久才对。”
“他的孩子可能是被妖怪抓走了吧,如果不管他的话……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吧。”纪白有点同情他们,轻轻扯了扯裴安池的衣袖,“安池姐,这种程度的妖怪,对你来说肯定不在话下吧?如果安池姐不介意的话……要不稍微帮他们一把?”
看纪白出道以来,做过那么多公益,就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小兔子。
裴安池跟他对视一眼:“妖怪又不在附近,就算他身上有妖气,也没法知道妖怪现在在哪啊。”她顿了顿,又道,“你如果会使用根据妖气追踪的法术,或许可以试试。”
无论是孩子失去父母,还是父母失去孩子……都是同样的难过吧。她想。
纪白的小脸立刻瘪了下去,闷闷不乐的,还有些害羞和懊恼:“我听说过这种法术,不过儿时没有认真学习,并不会使用。”
他小时候为什么那么淘气啊,不然或许还能帮上些忙。
见自己的死对头不会,南扉可自豪了。
他轻哼一声,一跃从裴安池的口袋里跳到空中,一脸骄傲道:“笨蛋兔子不会了吧?这时候还是得靠南扉嘛!”好不容易能将纪白一军,他拿腔拿调起来,“小兔子,你谢我一句,我就帮你找到那只妖怪,怎么样?”
“嘁,就算不谢,我不信你不管。”
纪白小声嘟哝一句之后,鼓了鼓腮帮子,还是一脸闹别扭的表情开口:“谢——谢——你!行了吧?”
“哼,一点儿都不诚恳。”
南扉嘴上吐槽,努力摆出了一副傲娇的臭脸,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笨蛋兔子也太容易被骗了吧?就算不谢他,他又不会视而不见。
他快速跟上男人的脚步,小手在空中画了个圈,金光一闪而过。
趁着他做准备追踪妖气,纪白找到导演,说他们回酒店拿个东西,过一会儿肯定追上大部队去火锅店,打好了招呼,这才跟裴安池一起脱离大部队。
南扉面前,已经出现一条普通人看不见的金线,在指引着妖怪的方向。
只是这方向,并没有像裴安池想的一样,通往深山,而是……指向了男人走来的方向,指向了一动六层楼的楼顶。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三人上了楼顶,果然见到一个长着翅膀的人脸兽神妖怪正在楼顶,它的前爪正死死地扼住一个小男孩的脖颈,似乎想把这个孩子掐死后再慢慢食用。
“竟然明目张胆地偷人类小孩来吃!”南扉呵斥一句,楼顶上温度骤降。
紧接着,数枚冰锥凭空凝结,破空而去!
妖怪猛地回头,还算敏捷地躲开了攻击,发出一声低吼。
它张开翅膀,巨大的翅膀高高地扬到空中,甚至有那么几秒,遮住了空中的圆月!
南扉虽是小小的一只,可正经起来动作极快,还未等纪白他们看清,就化作一道黑影直奔妖怪冲去,一路上竟是冰晶簌簌,散落在空中。
小小的身体在触碰到妖怪的瞬间,就能冻结起一片皮毛。
在一只爪子被冰封冻结之中,妖怪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无论怎样都不是对手,巨大的翅膀呼扇两下,眼见着就要飞空离开。
南扉在空中一个翻身,几乎以仰躺着的姿态面冲漆黑的天空。
他双手一前一后的拉开,竟是有一把巨大的冰晶之弓随着他的动作拉开在夜空!
冰蓝色的长弓在朦胧的月光下反射着漂亮的荧光,他一松手,冰箭瞬间飞射出去,眨眼间刺穿了妖怪的翅膀!
“吼——!”
妖怪在夜空中长吼一声,直直地坠到楼顶。
南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重新回到裴安池的口袋里。
他虚弱地轻哼:“伤害了人还想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个头不小的妖兽半瘫在地上,因为翅膀受伤,它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眼见着三人来到自己面前,个个面色不善,它忽然开口:“不是我偷偷抓走这个孩子的,是那个男人要把孩子送给我吃的!我平时都以动物为食,要不是那个男人把孩子送我,我怎么可能会主动攻击人类?”
裴安池:“……啊?”
纪白拉着着裴安池的衣袖,半边身子藏在裴安池的身后,显然不认可妖怪的话:“你说谎也要打草稿的吧?这个孩子的父亲还在到处找他呢,怎么可能把他送给你吃?”
“呜……我说的是真的。”妖怪因为疼痛轻哼一声,人脸上多了两分委屈,“是那个男人先说「如果你再哭,我就让妖怪吃了你」,结果这个孩子又哭了,我才把他带走的啊,我做错了什么?”
裴安池:………………
你错在相信了人类的鬼话。
妖怪就是这样,不管是否凶残、是否强悍,只要不是长期混居于人类之间,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天真。
了解了来龙去脉,裴安池忍不住扶额。
或许真的不应该怪这只妖怪。
“这么说来……它身上好像真的没有人血的味道。”纪白嗅了半天,这才说道。
他们兔子虽然不及狗子,但对于气味还是相当敏感的。
这只妖怪应该没有吃过人类,至少半年内都不曾碰过人类一丝毫毛。
裴安池道:“既然是误会了……那这次就算了,以后不管听见人类说什么鬼话,也不要主动去伤害人类,知道了吗?”
妖怪还在委屈呢,扁着嘴点点头:“知道了,这次就放我走吧。”
它怎么这么倒霉啊,被人送了食物,没吃成还要莫名其妙被打一顿!
南扉其实不太赞同把妖怪放走,但自家主人都这么决定了,他便也只能听从。
他双臂趴在口袋边缘,眯眯双眼,心道:这股妖气他已经记住了,以后胆敢吃人,他绝不会放过这只妖怪。
妖怪呼扇着受伤的翅膀,一颤一颤地离开了。
纪白检查了一番男孩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了,呼吸心跳都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双星星眼地看向裴安池:“安池姐一出手,果然很快就解决啦!那我们一块儿把他送回给那个男人吧,别让他着急太久了。”
……好像莫名被纪白拍马屁了。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拍她的马屁?
还有南扉也是,被她“抢”了功劳,怎么也一点儿反应没有。
裴安池并不喜欢凑热闹,便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给那个男的送回去吧,告诉他以后别再用这种话吓唬孩子。”
纪白瞧出她是真的不愿意,便不再多说,可可爱爱地歪歪头道:“唔……那好叭,安池姐实在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勉强了,就是功劳要被我一个人领了哦。”
离开屋顶天台,纪白抱着小孩去给男人送回去,裴安池则打开导航,带着脱力的南扉走向火锅店。
“现在是不是不舒服?等一会儿吃点东西,或许就会好一些了吧。”
她伸手插在口袋中,轻轻拍拍南扉的头。
南扉怕她担心,立刻用非常活泼的语调道:“主人不用担心南扉的!南扉已经休整这么多天,灵力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啦,刚才那点儿灵力的损耗根本哪都不到哪的!”
裴安池心中一涩,忽然顿住了脚步。
像从前一样,拎着小人的衣领,把他举到眼前,神色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小人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胖乎乎的滑嫩小脸上是喜滋滋的笑:“虽然主人这么关心南扉,让南扉很开心很开心,但是南扉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的!”
他的表情越是可爱、越是开心,裴安池心里就越是不舒服。
她眼神沉沉,正色道:“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不与人类结契的话,就永远无法彻底恢复灵力吧?”
“……诶?”
南扉微微一怔,似乎很想说谎糊弄过去,奈何不是个会说谎的性格,话还没说出来,圆润的耳朵先红了起来。
他一闭眼,硬生生道:“不是啦!主人从哪儿听说的这种胡话!”
小矮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裴安池顿了顿,想要说什么,却被南扉大力往后拉扯了一把。
与此同时,一把似曾相识的巨大长刀自上而下劈砍过来!
银白的厚重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光,带来一阵血腥的味道,不知道曾经杀了多少人与妖。
无头的战士一身黑衣,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南扉眉头紧蹙,小小的身躯把裴安池挡在身后。
他深知自己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所以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紧紧盯着对方。
这只妖……黑夜里比白天要强悍不少。
或许就是刚才他弄出的动静,才会把这只妖引了过来。
无头战士二话不说,一只胳膊便轮起了足足有两米长的大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带着十足的力道砍向眼前人!
裴安池低头一躲,长刀从她背脊上面虚虚划过。
“主人!”
南扉大喊一声,在空中凝结出数道冰刃。
他并不攻击无头战士,而是集中刺向那把长刀。
长刀自空中划过,这次与上次白天里不同,竟是轻而易举地将冰棱斩个粉碎!
一人一马一刀乘着月色,像是征战沙场一般,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一路追击他们,招式如行云流水,不用说也知道,生前一定是征战无数的强大战士!
最后一击,黑色的战马往上高高跃起,遮住月色,把两人全都笼罩在了黑影里——
南扉在最后的时刻,呈“大”字型挡在裴安池身前,耗尽最后的灵力,身上猛然散发出一阵寒意,在自己身后形成了一块透明的冰晶之盾。
他没说话,但裴安池仿佛听见了他的决心:不管怎样,你这妖怪都别想伤害我南扉的主人一丝一毫!
巨刃在月色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也折射在裴安池漆黑的眼中。
她缓缓将手握成拳。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有了一种自己在写热血漫的错觉qaq
明早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