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像他那样的。”
伏黑甚尔的语气很有底气。
芙溪不知道他的这份底气是哪里来的, 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就算是与幸吉那样,现代医学发达,还有各种术式奇怪的咒术师, 说不定哪天他就活蹦乱跳了。”
说着, 一张赛马奖券盖在了芙溪的额头上。
芙溪微微睁大了眼睛,奖券的边缘挡住了她的一半视线,因此她只能看到伏黑甚尔嘴唇往下的部分。
他嘴角低垂着,应该没有在笑。
“我从第一次赌马开始,就没怎么赢过。”
“……嗯。”
竞马场内人声鼎沸, 欢呼雀跃,但芙溪只听到伏黑甚尔的声音, 仿佛外界的所有噪音,都被她自动过滤了。
“输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以后再输下去, 我也都无所谓。但既然没有赌运,其他方面的运气,我总该沾一点吧。”
脸颊被轻轻捧住,从对方的指尖传来奇异的温度, 有一瞬间,芙溪觉得就算她哪天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也一定能分辨伏黑甚尔的手指。
“所以给个面子,好起来吧。”
一半是玩笑,一半是温柔, 又有种难言的心酸。
芙溪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判断失误,伏黑甚尔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她命不久矣。
她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小时候从森鸥外那里得到第一颗药,总算能站起来走路的场景, 那个男人的目光幸福又忧伤,他深深地望着她,他也不确定压缩生命的长度换质量究竟对不对。
然后是与幸吉缠绵病榻,连月光都不能直射的场景。
最后是一个黑色头发的男孩,手里握着枯败的花,面无表情地坐在街头。
她看到自己慢慢地走过去,变成一束光,投进了那朵枯败的花里,花朵重新变得娇艳,男孩的绿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没错,是这样的。
以前她缺乏人类的情感历练,所以不懂,但现在她明白了,人类都是渴求陪伴的生物。
“我知道了。”她伸手摘下了额头的奖券,彻底妥协了,“无论怎样,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的,届时请别嫌弃我。”
明明只说了几句话,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她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叹息,但她也看到面前的人扬起了唇角。
……
傍晚时分,伏黑甚尔去了禅院家,他有两件事要去处理。
一件是解除芙溪和禅院直哉的狗血婚约,一件是取回将伏黑惠卖给禅院家的契约。
芙溪本来也想同去,但因为下午在竞马场玩得太疯,十分疲惫,便留在了家里。
其实这两件事都是她的愿望。
——给直哉君一个交代比较好,我怕时间久了,他真会被吓得不孕不育。
——以后惠君如果觉醒术式,就由我来教他吧。
“你妈妈真的变乖了。”芙溪摸了摸趴在自己膝盖上的武器库咒灵丑宝,伏黑甚尔把它留下给她解闷了,“最近的表现都叫人开心。”
“爸、爸爸!”丑宝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叫她。
芙溪从最初的强烈反感到现在已经能坦然接受了。
“儿砸,你说,生活是会越来越好的吧?”
显然不是。
丑宝没能解答的问题,有人替她解答了。
芙溪接到了管家的电话,负责接送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司机,在今天放学后没有接到两个孩子。
学校里已经空无一人,去查了监控后发现,他们是被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接走的。
管家传来照片,尽管芙溪不认识照片上的人,但看一身黑的穿着也能知道是港口mafia的成员。
她竟然把最棘手的麻烦给忘了,这才是所有问题中最难解决的。
“我马上就过去。”
正在替芙溪联系疗养医院的樱江建议道:“这件事通知伏黑,让他去处理吧,毕竟那是他的孩子。”
“不行。”芙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森先生的目标是我,他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东西,就不会置我于死地。”
“那至少要告诉伏黑吧。”
“也不行,他去处理别的事了。”芙溪说,“我能解决的。”
樱江想说你们这算什么情侣,都是各忙各的,你对他就这么没有信任吗?但她毕竟是下属,责备主人的话还是要少说。
“芙溪小姐,您的身体——”
“没事,我再吃颗药。”
下午刚放弃吃收起来的药,又被从抽屉里找了出来,芙溪倒了一颗,扔进嘴里嚼了两下。
森鸥外对她是真的好,连药都是甜的。
但这种好,在利益和感情面前,已经不重要了。
芙溪在港口mafia唯一的熟人就是太宰治,但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帮她。
好在太宰治很直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森先生很生气,把暗杀王从地下室放出来了。”
暗杀王魏尔伦是mafia传说中的人物,她只闻其名,并未见过其人。
单比暗杀,伏黑甚尔不会输,但对方要是抓了他的孩子当把柄,那他……
“芙溪酱,你快点逃吧。”太宰治说。
她捏紧了手机。
他们好不容易抓到了一点名为未来的触角,现在又遇上了这种事。
甚至,伏黑甚尔现在还在去他讨厌的禅院家的路上,去实现她的心愿。
“太宰,你说,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
和别人谈恋爱,只要没有车祸疾病变心,都是地久天长。
而和她谈恋爱,却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搭进去。
“芙溪酱……”
“太宰。”芙溪假装可怜,“我现在脑子里很混乱,我现在人在三楼,我是不是应该爬到五楼然后跳下去——”
太宰治打断了她的话:“跳楼不疼吗?”
“会疼一会儿吧。”芙溪猜测。
“疼一会儿也会疼,这个死法不太行。”太宰治想了想,“你回去再仔细看看学校监控,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监控。
这就是太宰治给她的提示了。
“谢了。”她迅速挂了电话,坐车来到了学校。
监控定格在那个人将伏黑姐弟接走的一幕。
很不对劲。
伏黑津美纪好说,但伏黑惠绝对不是会乖乖跟陌生人离开的孩子。
这个人多半是对他说了什么。
姐弟俩是自愿跟着男人走的,表情也很平静。
mafia里除了中原中也,没有对小孩这么包容的人。
但中原中也要矮一截,排除了。
“把监控快进。”芙溪对樱江说,“动作快。”
“是。”
各个校园角落的监控都被调成快进,在快进到十五分钟时,芙溪在某一帧的画面上,看到了挡在监控一角的帽子。
虽然是一闪而过,但那人在洒满夕阳的地上投下了影子,是个黑手党成员。
那么太宰治想要提醒她的是,在港口mafia找到伏黑姐弟之前,他们已经被别人快一步接走了。
并且对方还假扮成了黑手党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想明白了那位好心人的意图。
第一眼让她惊慌失措,提醒她mafia没有放过她的事。
然后再经过她的查证透露给她一个消息——他预判了mafia的判断,他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那个组织。
会做且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芙溪将费奥多尔从手机号的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拨打了他的号码。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手机拨出去不到两秒就接通了。
她不说废话地问道:“惠君和津美纪呢?”
“在我家。”费奥多尔也不拐弯抹角,“我告诉你地址,你来接他们回家吧。”
“……你早就知道mafia会找他们?”
“诶?mafia找他们了吗?我是在路上偶然遇到他们的。”
偶然遇到绝对是鬼话,他都为了假扮黑手党换下他的那身俄罗斯棉服了。
但揭穿他是没有意义的。
“麻烦你了,我马上就过来,先让津美纪跟我说句话。”
电话里马上传来津美纪的那声脆生生的“芙溪姐姐”,女孩的声音在夏日的傍晚,有种穿透古今的力量,令芙溪想要落泪。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否则她怎么向伏黑甚尔交代呢?
……
出人意料的是,费奥多尔在东京竟然有一间像样的小屋子。
屋子里很乱,到处都是书和各种怪奇小玩意。但窗台上种了花,咖啡杯旁有鱼缸,处处留有活力。
费奥多尔和两个孩子在边聊天边折纸,聊天的话题很大,关于如何让世界充满幸福。折的东西很小,是祈求健康病愈的千纸鹤。
“你们两个家伙,放学不回家也不先打个电话,想担心死你们的爸爸吗?”芙溪学着电视里家长教育小孩的话说道。
伏黑惠不以为意:“他不会担心。”
“你是他的孩子,他当然会担心。”
折着千纸鹤的小手顿了一下,伏黑惠抬起眼眸:“他都把我卖了,不是吗?”
“这个是有原因的,他先前不自信——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谁告诉你的?”芙溪将目光投向了费奥多尔。
此人值得怀疑。
“不自信和卖我有什么联系吗?”伏黑惠并不想听解释,“我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反正他就是那样的人。”
语气很淡,但完全听得出对自己不靠谱渣爹的失望。
“等一下,惠君,他今天是去禅院家取回那份契约了,他已经改邪归正了。”芙溪握住伏黑惠的手说,“如果未来你觉醒术式,请务必让我来当你的老师!你爸爸以后也会每天为你洗脚读睡前故事的!”
伏黑惠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芙溪的心意,先前她明明拒绝了当他的老师,但他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高兴。当然,最后一句话构造的画面感过于惊悚,他选择没听到。
“芙溪小姐,楼下喝杯咖啡吗?”
“……好。”
费奥多尔提出邀请,是要避开两个孩子,和她单独谈谈了。
咖啡店。
“你是怎么把他们叫来这里的?”
“他们想要为你祈福,那些千纸鹤就是为你折的,孩子就像花一样,美好又脆弱。”费奥多尔搅拌着咖啡,轻声感慨,“你们的感情很好。”
芙溪沉默。
要继承全部的家产,就得继承那块蓝宝石,她依然和伏黑甚尔他们要形同陌路。
“你应该已经决定为了陪伴伏黑先生,而接受治疗了。”他又说道,“那么你更需要转移mafia的注意力了。你在首领身边长大,熟悉他有仇必报的性格。”
“伏黑先生不是一个人,但我是一个人,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我。我想我也足以承担孤独蓝宝石的诅咒。”
承担孤独蓝宝石的诅咒?
“费奥多尔,你的意思是?”
迎上芙溪复杂的目光,费奥多尔很不客气又很有礼貌地说:“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你不需要继承家主后将财产赠与给我,我会入赘,继承家主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芙溪要将财产赠与甚尔,必须继承家主之位和蓝宝石。德川家的财产只能德川家的成员继承,女儿和女儿配偶都算成员。甚尔如果知道蓝宝石的诅咒,就不要她继承了,用丑宝把她家的金库装完溜走……
芙溪误解了太宰的提醒,实际上监控中的都不是mafia,一个是陀总,一个是伊万。陀总就是在套路她,当然得到家产并不是主要目的,他是在用这对情侣做一个实验。
顶锅盖爬走,he啊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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