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平地一声雷, 震的所有人不知作何反应。
好在团长反应最快:“你婶子是梁好运梁总?你不是农村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他。
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五里坡的张学军。
别看部队近几年也有不少高学历人才, 但分到各个部队,宛如雨水落入大海里,看不见水花,也听不见响声。
张学军毕业于公安大学,无论专业技能、身体素质,还是思想觉悟都不错。不需要加练培训,可以说来了就可以用。所以旅长很眼馋。弄来他一个也没少出血。
张学军是旅长的宝贝, 战友又发现张学军的生活用品很好, 没有特意孤立他也不想跟他打交道。后来得知他农村的,才跟他亲如一家。
再后来关系好了, 战友才告诉张学军, 以为他是城里来的万恶的富二代。
张学军一见众人眼神变了,慌忙解释:“我是帝都市兴和县五里坡人, 土生土长农村人。梁总的爱人是我们村的, 按辈分该喊他叔。其实出五服了。”
团长不信:“那你还这么着急?”
“我那个叔对我们小辈很好,当初还是他建议我大学毕业入伍。我一直想谢谢他, 一直没机会。”张学军说着, 想起正事,“她还来不来?”
“你不是知道她去食堂了?”有人奇怪。
张学军实话实说:“我是听说,不确定。再说,参谋长在食堂, 我现在去不合适吧?”
团长闻言瞬间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要是亲婶子,哪会考虑这么多。扭扭捏捏,一点不爷们。
“那你今儿别想见了。”团长笑道。
张学军:“为什么?”
团长:“参谋长看起来跟她关系匪浅, 可能是她家亲戚,今儿一天都有可能陪着她。”
“不可能。我婶子娘家没亲戚。婆家亲戚我认识。”张学军摇头,心中忽然一动,“我,我知,知道了。”
众人很好奇,示意团长问。
团长:“你认识我们参谋长?”
“我不认识——不对,我见过参谋长,也不是,我以前不知道参谋长,也不是,是只知道参谋长是我们的参谋长。你刚刚一说我想到,我叔有个师弟姓赵,在我之前的部队。参谋长一定是那个人的叔叔伯伯。”
团长禁不住说:“那就难怪了。哎,你跟他在一个部队,居然没弄清楚?”
张学军摇头:“我学历在这儿高,在人家那儿不够看。”见众人好奇,“帝都大学计算机系研究生。你们调侃我是旅长的宝贝,人家是国家的宝贝。”
团长顿时忍不住爆句粗口。
众人倒抽一口气。
张学军莫名觉得与有荣焉:“没想到参谋长的侄子这么厉害?”
团长咂舌:“果然龙生龙凤生凤啊。”
“他父母学历不高,不过是老革命。他自个争气。像我叔就特别争气。听老家人说,已经是教授了。”
有人忙问:“你叔多大了?”
“三十五六岁吧。”张学军也不是很清楚,“他好像九零年上的大学。”
团长掐指一算:“这才几年就是教授?”
“副的。不过他厉害,转正要不了几年。别看他没读到博,照样能带博士生。”张学军以前不关心这些。后来被他那个师姐追的走投无路,张跃民略施小计就帮他另谋出来,还有个大好前程,张学军很佩服他,“他是他们学校的招牌。”
团长禁不住啧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啊。”话锋一转,“你还去不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今儿找参谋长,明儿他提干,肯定会有战友联系到参谋长身上。张学军没必要给自己招惹这些事。
部队领导要知道他和梁好运这层关系,不去找她,往后该他的也不会给别人。何况部队是整编,并非撤掉,他上面还有旅长。
张学军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跟她不熟,就在她家吃过一顿饭。”
“就一顿饭?”团长诧异,“那你那个叔还帮你出主意?”
张学军:“他回老家我爸找的他。”
“那梁总的爱人挺好。”团长不禁说。
张学军点头:“我姑说特别好。”
“你姑也认识?”有人问。
团长忍不住说:“一个村的哪能不认识。”
张学军:“其实她嫁过来第二天就跟我叔搬去县里。我那个叔厉害,听我们村里的老村长说,上大学都不耽误他做生意,还没毕业就在市里买好房子。”
团长张了张口想说,这是人吗。
张学军听团参谋说了,梁好运今儿过来是挑人。张学军怕战友们误会他和梁好运关系很近,以后有事不好找梁好运改找他。
张跃民帮他,他已无以为报,哪能给他爱人添麻烦。
张学军继续说:“我叔有钱,就给我那个婶子钱,让她跟我叔的朋友一起办个食品厂,就是现在的好运食品公司。”
“也是你们村的老村长说的?”团长问。
张学军:“我姑说的。她现在是我那个婶子公司的一个小组长。我们村很多婶子大娘都在她公司上班。以前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们村多是石头加泥垒的泥瓦房。现在最穷的人也盖上青砖大瓦房。好几户盖起了二层小楼,甚至在县里买了房。”
团长看他手下的那些老兵:“小张这个婶子真不错。她介绍的老板肯定也不错。”
张学军没听明白。
团长道:“她公司要不了那么多人,就请她朋友帮忙安排安排。一个是平安县的蔬菜厂,一个是草原乳业。你知道不?”
“平安县的蔬菜,听我姑说过。”张学军自打入伍就回去过一次,知道的其实不多,“那个草原乳业,我要是没记错,有个老板叫刘向东,我婶的食品厂就有他一份。”
团长很意外:“还是个大老板?那那绝对可靠。我听说像他们这样的,有实实在在的东西,不用担心破产。即便入不敷出,东西一卖照样发工资。不像那些空手套,说是有多少多少资产,清算的时候屁没有。”
张学军还真知道点,听他娘说的。他娘听张保栓的媳妇说的,“那个刘总在帝都市有一栋楼,地是他的,现在卖至少能卖五千万。”
众人惊得忘记呼吸。
张学军:“那个段总好像也有。他比刘总年龄大,干的早,有钱,盖的楼也比他高。”
众人不再犹豫,准备立即回去告诉战友们,他们要走了。
团长拍拍张学军的肩膀:“你这样说我放心了。”
很多人等着国家安排,就是怕自己找工作,干三天不是被辞,就是公司破产。
团长也有这个担忧。现在有张学军这层关系,不犯错梁好运绝对不可能把人辞了。哪天她干不下去,把人辞了,团长也认了。不过有个那么厉害的爱人,团长觉得只要梁好运好好的,那一天永远不可能到来。
张学军道:“去我那个婶子公司上班没什么可担心的。真要担心,那就是工资。”
“再少也比部队多。”团长想起一件事,“你今年的假还没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张学军本打算过年,但春节休假的多,他选在春节还得跟战友协商。
前几天刚刚结束训练,接下来开始整编,部队领导忙,没空再搞演习,这时候请假应该很好请。赶在十一前回来就行了。
“中秋?”张学军试探着问。
团长:“那你今天就得把报告交给我。”
张学军立即打报告。
梁好运跟赵新宇的叔叔不熟,但她跟赵家人熟。跟赵叔叔聊天也不能聊部队的事,问了不该问的,人家也为难。
吃饭的时候,梁好运就同赵叔叔聊赵新宇的父母。
老两口的大儿子和儿媳妇不在身边,女儿的孩子有公公婆婆照看,赵新宇又没个对象,所以老两口很闲,得空就去梁好运家坐坐。一来透透气,二来跟天真无邪的孩子在一起,他们也能真正放松下来。
赵叔叔听他兄嫂提过几次梁好运,一个有心一个顺着,这顿饭吃的宾客尽欢。
梁好运知道部队离城区很远,而飞机场也在郊外,她本以为两者很近。事实上很远。否则飞机刚刚离开地面,就能看清部队的情况。
下午三点一刻,梁好运就回去了。
张学军确实没能见到梁好运。
由于一直没停,虽然这趟长途出差不过一天,梁好运也累得不轻。晚上到家都没顾得看看孩子,洗洗就睡了。
睡得早,翌日清晨院里刚有声音梁好运就醒了。
出来发现是小孙和小王薅菜做饭,梁好运打个哈欠问:“早上吃什么?”
“大姐怎么不多睡会儿啊。炒青菜,煮粥。”小王想一下,“还有煎鸡蛋。运运和好好想吃。”
梁好运:“他们学校每天中午都有一个鸡蛋,别再给他们煎鸡蛋。”
“那做什么?”
梁好运想了想,“煎几片午餐肉。”停顿一下,“我再问问。”
孩子大了,知道害羞,女儿的房间梁好运也没进去,拍拍门叫醒孩子隔着门问。
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俩孩子心情不好才闹俩保姆。
妈妈回来了,吃馒头就白开水都是香的。
二丫头立即说:“妈妈,馒头片夹午餐肉。”
“可以。”梁好运转向儿子那边:“运运,昨晚洗澡了没?”
张爷爷从西边卧室出来:“跟我一起洗的。还嫌我年龄大了,不想跟我一块。好运,回头你给他洗。”
“不要!”大小子趿拉着鞋跑出来,“妈妈是女生。爸爸说男女有别,不可以!妈妈,我自己洗。”
梁好运:“你要是玩水呢?”
“让太爷爷看着我。反正我不要和你给我洗澡。”小孩严词拒绝。
梁好运笑道:“好吧。对了,爷爷,我想收拾几间卧室。你看是收拾南边的房子,还是东边的?”
张家这个房子是四合院,北面七间正房,南边也有七间。最中那间是大门过道。大门西边被张跃民改成了浴室和卫生间,门东边三间还空着。西厢房有五间,东厢房也有五间。西厢房满了,东厢房五间有两间作为厨房,还有三间空着。那三间虽然放杂物,有时候放没能及时晾干的衣服,但收拾收拾也能腾出一间来。
张爷爷问:“咋了?”
“跃民整天念叨我请个保镖兼司机,这次去部队就挑了一个。城里早晚堵车厉害,总不能让他住厂里,然后开车来接我。”
张爷爷赞同:“浪费时间。下雨下雪也遭罪。你打算收拾哪边的?”
“其实哪边都不合适。一个跟大门挨着,一个在厨房那边。”梁好运想了想,“厢房收拾一间,南边收拾两间,回头让他挑一间呢?剩下两间,赶明儿大哥和大姐过来也能住。”
张爷爷摇了摇头,“跃华和悦芳得上班。悦芳那口子人家休息的时候他忙,人家忙的时候他才能休息,哪有空。”
梁好运笑道:“以前没有。现在有十一长假,过年也能放几天假。”
张爷爷以前嫌吵吵闹闹的烦,而老伴儿走了,张跃民又在学校,俩孩子平时还去上学,家里人少了,张爷爷寂寞,喜欢热闹。
孙子孙女齐聚一堂,喜乐融融也是他乐意看到的。
张爷爷道:“跃民不在家,你一个人咋办?”
梁好运在飞机上很闲,仔细考虑过,从厂里找人。也就是粉刷墙壁,加两堵墙的事儿。不是梁好运心疼钱,她家现在的情况——老弱妇孺。梁好运不希望外人知道张跃民不在家。
梁好运把她的打算告诉张爷爷,张爷爷很赞同。不过这事也不能着急,因为明天就是中秋节。
到公司,梁好运就给村里打电话。
一个小时,整箱整箱的水果,整包整包的馓子运到公司。
梁好运让保安队分,每个车间的都放车间门口。分好正好放工。
张桂花早就瞧见了,拆开一看,一箱水果里面有苹果有石榴还有柿子,不敢信:“老板,发财了?”
“你该谢谢果农。批发价给我们的。”梁好运朝馓子努努嘴,“那些只赚个工时费。”
张桂花忍不住捏一根馓子:“香!里面还放了芝麻,跟我家过年炸的一样。”
梁好运:“一人一箱一包。”
“谢谢老板。”张桂花没吃上老婆饼,这么多水果也很开心。
抱到宿舍就找胶带封上水果箱,周五傍晚下班,带回家给孩子吃。
她家也有果树,即便跟梁好运发的一样,对孩子来说也不一样。谁家私人企业这么舍得?梁好运的食品公司。
小孩拿出去显摆,大老板发的。
果农的水果肯定是乡里随随便便种的好,周六,张桂花就挑出一半回娘家。
五里坡也有不少女工,她们带着东西回来村里就知道了。
村里人闲着没事,帮梁好运算了一笔账,可不少钱啊。
张桂花进村,就有人问:“桂花,跃民媳妇这次咋这么舍得?”
“你们不知道?”张桂花故意问。
村里人:“我们家那个就是个普通工人,不像你都当官了。”
张桂花被恭维的很高兴也没胡诌:“去年生意好做,还没进八月果农的水果就被订光了。去年发的月饼和苹果找外人买的。今年因为‘**’和那个禽流感,日子不好过,东西比去年便宜,又是找平安县的人买的,给我们的价格更便宜,所以比去年多。”
村里老头老太太感慨:“还是跃民媳妇脑子活泛啊。”
张桂花心说,那当然。
“我回家去了。”
小老太太接道:“回去吧。你侄子回来了。早上你大哥还问我们,要不要去跃民家。要不是跃民,你侄子还是个小警察呢。”
张桂花知道家里的事,小警察都是好的。说不定她侄子早被那女人逼死了。
“我打电话问问有没有空。人家也得走亲戚。”张桂花说着就给梁好运打电话。
梁好运确实打算带着俩孩子去李家,闻言就说张跃民不在家,别来了。
有俩孩子要照顾,张桂花的大哥和侄子这时候过去,估计得梁好运亲自做菜,还不够给她找麻烦的。张桂花就告诉她侄子来年再去。
张学军回来前一天,他那些即将离开部队的战友找过他,拜托他再找梁好运打听打听蔬菜公司和草原乳业的情况。
张学军不想,因为这事不好办。他说好,回头战友工作不开心怪他。他说不好,战友不过去,梁好运白跑一趟,他也不愿看到。
不用去张学军反而松了口气。
话又说回来,梁好运公司那些从部队退下来的人多少都会泥瓦匠的活儿,中秋节过去,一群人都过去,几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
其实也好收拾,年前张跃民刚刚请人翻修过。门窗什么的都好好的,只需要动动里面就行了。又不需要吊顶铺地板。
部队转业也不是今天打报告,明天就办。所以墙壁干了,那些人还没退下来。
梁好运又有事要忙了。
十一到了,张运运和张好好得给他们的小叔当花童。
俩孩子得知他们也要穿西装穿小裙子,激动的十一前一晚半夜才睡着。
十月一日早上,梁好运吃好饭俩孩子还没醒。
今儿是李霁大喜日子,张爷爷也去,梁好运把两个保姆带过去,所以就开张跃民的车,让小王和小孙抱着他俩。
婚礼虽然在国宾馆举办,但很低调,多是两家的亲戚朋友。
没有外人李擎也没装,老老实实迎亲。看到俩孩子,李擎诧异:“睡着了?待会儿怎么办?”
“是还没醒。”梁好运道:“激动的半夜才睡。”拍拍俩孩子的小脸。睡的差不多了,俩孩子睁开眼,看到李擎伸出手,停顿一下又把手缩回去。
李擎乐了:“叫爸爸。”
李擎的爱人看到梁好运就出来迎一下,到门口听到这句,朝他身上拍一下:“别逗他们。刚睡醒正不舒服,哭了李霁非给你拼命。”
俩孩子扭头趴在保姆阿姨身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梁好运:“有水吗?我给他们洗洗脸刷刷牙。”
表嫂带他俩进去。
大舅妈高兴的跟亲戚显摆,“看,我们家俩小金童来了。”
大舅妈的娘家人知道梁好运,但见过她的不多。大舅妈这话一出,很多人都转向梁好运。
梁好运自然不会干那抢新人风头的蠢事。所以一家人穿的很低调。但衣服很新,说明她很重视这场婚礼。
表嫂体谅她跟那些亲戚不熟,让她等一下,过去跟婆婆解释一下,就带梁好运娘仨进去。
洗了脸,小孩精神了,吃完舅妈拿来的蛋糕,俩孩子口中甜甜的很开心,乖乖的跟着舅妈换礼服。
二丫头没少穿裙子,换上白裙子依然高兴的在妈妈面前转个圈,扶着头上的花环,歪着小脑袋问:“妈妈,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