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延儒所说的朝廷用度开支增加,这事是必然的。
想要增加地方官员人数,则必然面临着俸禄的总开支增多。
在这件事上,只怕毕自严毕老爷估计又要跳脚了。
不过崇祯觉得这不是问题,钱真的不是问题。
就算这一次的北直隶黄册案、河南省公田案、应天府的暴乱,全部查抄,得查多少银子出来?
恐怕是不少。
当然,这些都是一锤子买卖,用完了也就用完了。
真正开始赚钱的东西,是大明烟草局、大明制造总局这些有产业性质的衙门。
崇祯随口说道:“周延儒,你这些担忧朕心里有数,朝廷现在不缺钱,你们都放手去办吧。”
“刚才朕说的甲里的改制,就有你周延儒牵头去办,八月之前,给朕一个方案。”
“臣领旨。”
“甲里的官员,吏部就从国立北京大学任命,谁反对,就说是朕说的,让他来找朕!”
“臣领旨。”
两人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方正化到门口求见。
“进来吧。”
方正化进来后,手里捧着一堆的纸。
“皇爷,这些是魏国公等人的招供书,还有郑大人他们的招供书。”
“王承恩,收起来,明日早朝,一并带到皇极殿。”
“是。”
当天晚上,北京城的官场就热闹了起来。
主要是因为大家接到了明日早朝的消息。
据说明日早朝,便是要议论应天府的事情。
这下无数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尤其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一帮清流,一个个当天晚上熬夜写弹劾奏疏。
把这辈子学到的骂人的词汇全部写了进去。
据说当天晚上有人太兴奋睡不着觉,跑去青楼一夜来了七次。
第二天一大早,崇祯更衣完后,便来了皇极殿。
大臣们遵照礼制,进了皇极殿,参拜礼结束。
崇祯扫了一转,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翰林院编修陈演第一个出列,他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讲!”
“陛下,臣要弹劾孙承宗、李邦华、洪承畴、曹文诏,臣还要弹劾李岩,弹劾骆养性,弹劾周延儒!”
他一口气说出了七个人的名字,哪一个不是朝堂重臣。
甚至有枢密使和内阁首辅,还有军中大将,新政重臣。
例行规矩,奏疏被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只是扫了一眼,其他人就站立不住了。
眼下国子监司业倪嘉善也出列,说道:“陛下,臣也有本要奏。”
他这么一说,国子监的五经博士也纷纷走到皇极殿门口,跪在地上,高呼道:“陛下,臣等也有本要奏。”
仿佛私下已经串通好了,翰林院其他几个人也都出列:“陛下,臣等有本要奏。”
另外刑部侍郎胡应台也出列:“陛下,臣有本要奏。”
随后,六部九卿各自有官员出列,也跪在地上。
其中不乏侍郎,郎中,主事官员。
这一眼望去,少说有好几十人,近百人。
浩浩荡荡,甚是壮观。
崇祯知道,这些人都是憋了一口气,南京城杀了那么多人,触动了许多人的神经。
主要是死了许多读书人,以翰林院、国子监为首的,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北京国子监的监生前几天就不安分。
小太监下去一个个收奏疏,都收了上来。
肯定都是弹劾枢密院和曹文诏、李岩等人无疑的。
都不用看就知道了。
为什么杀读书人触及到这些人的神经了?
这不废话吗?
这些人全部都是读书人起来的,南京死的不少人甚至有这些人的学生。
但更深层次来说,金陵血夜,其实是对儒家权威的一次挑战。
儒家被正式尊为官学是从汉武帝事情开始,一千多年来不断的加强。
到隋唐开科举之后,进一步加强。
到北宋,世家没落后,儒家达到巅峰。
大明朝时期,科举相比宋朝,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说,所有读书人,甚至所有官员,都是儒家出身。
儒家倡导的礼制,其实是一种社会秩序。
这种社会秩序非常适合古代王朝,自然就和皇权不谋而合。
可这种秩序下的儒学思想在晚明已经进入扭曲,无法适应大航海时代下,大明朝内部社会多元化发展。
更不能解决中央财政问题,更别说边关问题了。
古人因为受到时代限制,无法知晓其中根本,
但作为穿越者,站在后世人的上帝角度,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啊,金陵血夜,触动的是一个统治阶层赖以生存的权威和秩序。
是必然会在北京引发巨大的震荡的。
眼前的局面,也是在所难免的。
而崇祯自己也已经准备好了要硬刚到底。
崇祯粗略看了几份奏疏,后面的已经不用看了。
大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如此多的人弹劾新政骨干。
而新政骨干此时还站在这皇极殿上。
正锋相对的气氛一下子就凝聚起来。
大殿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而且,恰好此时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今日一大早,几个国子监的监生在北京城街头吃早餐和几个国立北京大学的学生打起来了。
起因很简单,就是国子监的监生看国立北京大学的学生不爽,一顿冷嘲热讽,双方都是年轻,就打起来了。
就在北京城的大街上打。
这事朝堂上的官员们还不知道。
锦衣卫收到风声已经赶过去了。
其实这事也牵扯到儒学对新学的一种矛盾对立。
锦衣卫赶过去后,将这些人全部抓了起来。
本来锦衣卫这种级别的是不会管北京城街头斗殴的,但大家的是国子监监生和国立北京大学的学生。
这事不管,皇帝问起来没法交代。
于是在把人抓紧去后,消息也快速往宫里送。
而这个时候,又是早朝的时间,于是这事就告诉给了正要上朝的骆养性。
皇帝正要说话,骆养性则出列,他说道:“陛下,臣也有事要奏。”
“讲!”
“今日早上,北京的王麻子包子铺发生了一起街头斗殴案。”
陈演插嘴道:“骆大人,现在是天子与群臣早朝,商议的是国家大事,这北京城街头斗殴,你放在朝堂上讲是为何意?莫非是要转移话题?”
“陈大人不必着急,那双方斗殴不是别人,一方是国子监监生,一方是国立北京大学学生。”
他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
这可是当下非常敏感的两个群体。
“即便是双方在街头斗殴,由衙门里去抓人便是,骆大人何必在此时此刻提及此事。”
“没错,衙门自然会处置,但眼下国子监监生在昭狱里高喊国子监的人不会放过国立北京大学的,他们要群体出动陛见天子,还说有司业倪嘉善倪大人给他们撑腰,翰林诸学士也都是支持他们的。”
陈演则说道:“国子监监生习孔孟圣道,此话有何不妥。”
骆养性笑道:“此话是否不妥,由天子裁决。”
此时,崇祯的脸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