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珩来到乌衣巷的时候, 三街之战正打得热火朝天。
赵景澄眼睛都是透亮的:“我去看看他们还需不需要小兵。”
结果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气死我了,竟然嫌弃我当个小兵都不够格。”
若是别人或许还会给他镇西王府一个面子, 偏偏现在正在比试的是北凉的两位老将军,对军演比旁人严格谨慎。
不仅没答应, 还训了赵景澄一番, 因为现在是国子监授课的时间, 一看这小胖子就是逃课出来的, 赵景澄解释了半天是四门助教带他们一起逃的课, 但没有一个人信。
还得了一句“胡扯。”
等到了铺子上,赵焰秋居然也在。
看来是真喜欢上这个游戏了。
游戏的魅力对北凉现在的娱乐水平来说的确大了一点,关键是玩游戏还没人说他们不务正业, 一举两得的事情。
不过, 铺子里的情况有些微妙。
南一也在,提着一个小药箱。
此时, 赵焰秋正捞起膀子,膀子上插了好些银针,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南一正边搓着针边道, “练武之人, 经常会在体内留下一些瘀伤, 我这套针法活血化瘀,对这种情况最是对症。”
“少师说, 我这套针法已经可以出师了,都是些常用的穴位, 放心放心。”
赵焰秋:“……”
他被这小道士忽悠得五迷三道,本想着只是扎两针,没想到扎了一排。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以前他这只手稍微有些酸痛,被这么一扎还真舒服了一些。
但看着手膀子上长短不一的银针,多少心里还是有点虚,关键是这小道士太年轻了一点,以前给他看病的胡子都花白了,不由得问道,“真的没有问题?”
南一拍了拍胸口,“在南离的时候,少师天天让我扎猪皮,我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放心放心。”
猪……猪皮?
赵焰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堂堂五殿下,被当猪皮拿来练手?
但又不敢动弹,那些插他手臂上的针着实吓人。
正好,这时候莫少珩带着十五个少年进来。
赵焰秋赶紧道,“莫少珩,要是我的手废了,非得拿你是问。”
莫少珩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扎得不错,比以前扎猪皮有进步。”
赵焰秋:“……”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正要说话,这时赵景澄等也涌了进来,一见赵焰秋那手臂,稀奇到极点的围了过去。
别人或许碍于赵焰秋的身份不怎么说话,但赵景澄瞪着灯笼一样的两只大眼睛,问个不停。
莫少珩也问了一句,“你组建的那个青年组,比试如何?”
赵焰秋还没答,旁边的赵景澄就嘻嘻的笑了出来,“我知道,五殿下的那支队伍被人私下里说是银枪头,中看不中用。”
赵焰秋脸色更黑了,小孩子懂什么,他们也有赢好吧,只是输多赢少。
莫少珩差点笑了,赵焰秋和他的那些队员的确长得小白脸了一些,难怪有这名号。
其实他们实力还是不错的,只是现在参加三街之战的队伍还是少了一点,他们遇到的也尽是这几个实力不俗的队伍,对方的指挥又是军伍出身的老将军,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一个宫人打扮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一看这铺子的情况,老嬷嬷也是一愣,她们凉京的小纨绔怎么全在这里了?
还有五殿下那手臂也忒吓人了。
晃了一下神,这才走向莫少珩,小声说了两句,取出一张信纸。
莫少珩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有人攻伐长公主赵瑾禾昨日的女子百人团还有骑战马和人当街比武,行为不端,有违礼教。
信上说,都闹到金殿上去了,闹得还挺凶,其中也有不少人告了莫少珩一个教唆之罪。
赵瑾禾这是专门让人送来手信,问他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莫少珩想了想,取来纸笔回了一封信。
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没有避着人。
赵景澄脖子伸得老长,赵焰秋也瞟了一眼。
这一瞟愣是心里都慎了一下,莫少珩也太猖狂了一点,这是要和所有反对的声音对着干。
只见信上道,无什么要紧,他们怎么诉斥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昨日女子百人团为北凉争了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莫少珩给出的应对之法。
谁跳得最高,谁说三道四得最凶,就以女子百人团的名义给他们下战贴,让他们来闯飞花令阵。
闯不过还继续背后议论人,就继续下战贴,直到让他们输得闭嘴或者闭府为止。
赵焰秋:“……”
这是□□裸地挑衅和羞辱啊。
他都可以想象,那些想要呵斥人,但又闯不过别人的飞花令阵的憋屈。
莫少珩的用意只有一个,闯不过还继续说三道四,哪来的脸。
南一都说了一声,“虾仁猪心。”
莫少珩说道,“想不想等会当小兵参加三街之战?”
赵景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别人队伍不缺小兵。”
他刚才都去问过了。
莫少珩答道,“等会帮我做一件事,我给你们安排上。”
莫少珩直接指了指赵焰秋,“他队伍正好缺。”
赵焰秋看了过来,他凭什么帮忙?
莫少珩也没答,而是让掌柜去雪糕店取了些雪糕过来。
他们家第一批雪糕都没有卖出去,算了算时间这些雪糕也做了有些时间了,该清库存了,正好便宜了这些少年。
莫少珩不由得一叹,说好的火爆的生意呢?
结果还亏本了。
等雪糕一来,这里的人也就赵景澄和赵御宁吃过雪糕,其他人一看大夏天居然有冰,简直惊讶到了极点。
赵焰秋也拿着递过来的雪糕吃了起来,没办法这炎热的天气实在抵不住这样的诱惑。
算是默认了安排一群小兵进他的比试。
十五个少年,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赵景澄边舔雪糕边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只要不呆在学舍,干什么都行。”
莫少珩说道,“也没什么,我这铺子刚开张,正好帮我磨一些面粉,我做一些包子售卖。”
“包子是啥?”
“可是铺子都没有生意,卖给谁?”
莫少珩:“……”
心都凉透了,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莫少珩让他们磨面粉,一是要教《拾遗记》中关于五谷的知识,二是,他准备开一个包子铺。
从南离到北凉,他一路上吃的都是炊饼,可见炊饼是大众食物,卖得不错,但太硬实了,他开个包子铺,有一定取代性,受众应该是十分广的。
一个个捣米的石窝摆在了前面,石窝里面放着杵,莫少珩说道,“能不能上场,就看你们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哈。”赵景澄都笑了,“还以为是什么事,看我将它捣个稀巴烂。”
一群长在高门府邸的纨绔子弟,以前哪里干过这种事情。
“还挺好玩。”
“以后带我们逃课天天来玩这个都可以。”
莫少珩:“……”
将他这当成农家乐了?
赵景澄端着他的石窝去找南一了,“看我这捣得细不细?”
南一看了一眼,伸手抓起一把麦子,用力一捏,细末从手缝洒落。
赵景澄:“再……再捏捏。”
期间,莫少珩让人去了一趟药铺,去买碱,用来发酵,相当于膨大剂。
不过药铺用来入药的碱是碱石,也就道士炼丹会用到,用作食用的话还需要处理一下。
十个少年,一会磨面一会看看莫少珩。
跟着北凉第一才子,磨个面怎么感觉都不一样了。
磨面后是和面团,和玩泥巴差不多。
莫少珩也兑现了承诺,让赵焰秋带着他们玩三街之战去了。
和好的面团需要醒面,这样蒸出来的包子才足够松软泡发。
趁这个时间,莫少珩又去弹他的《十面埋伏》了。
赵景澄正抗着武器戳着前面的赵御宁,“走快点,我们小兵的规则就是勇往直前,见谁被谁砍。”
赵御宁抱着武器,“……”
以前都没人和他说话,但赵景澄怎么回事?突然什么事情都要拉着他。
他也觉得这个三街之战特别有意思,但并不代表他要上场啊。
现场的确怪异了一些,观众都有些懵,那两个小兵怎么回事?后面一个凶狠狠地戳,前面一个戳一下走一下。
赵景澄和赵御宁两小兵还一点察觉都没有,还在那嘀咕,“等会我们两一起冲塔里面去,塔上的弓箭手他再厉害也只能一箭一个,要是运气好,我们还能砍对方一支旗,这就是我们小兵最风光的时刻。”
赵景澄开始冲塔了,埋着脑门冲那种,可惜被射翻在了半路上。
“你快去砍旗,我挡住了一箭。”
结果一回头,赵御宁才进入箭塔射程,离旗子还有十万八千里,而且直接被射趴在了起步位置,估计要不是看到赵景澄被射翻了,他都不会踏入箭塔射程。
赵景澄:“……”
一捂脑门,他脑壳痛。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以前他娘每次看到他都喊头疼了,他现在感同身受。
两个奇怪的小兵,玩的好像是另外一个游戏。
莫少珩其实也在观察着,随着赵御宁不断的跟着赵景澄上场,虽然依旧不说话,但眼睛中有了光。
他应该也是喜欢这个游戏的。
改变不可能立竿见影,但有效果就好。
莫少珩又看了看其他少年,玩得和赵景澄差不多,叫得嗷嗷的。
这个游戏就是这样,小兵也有小兵的玩法和乐趣。
一场比试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等比试结束,一群少年气呼呼的,因为他们输了。
但……
“刚才差点就将对方的中塔推光了。”
“可不是,我还偷袭了对方英雄,可惜被对方一刀砍翻了,要是我们小兵杀了对方英雄,那得多威风。”
输是输了,但依旧热火朝天。
“再玩一场,再玩一场。”
平时让他们练武,恐怕从来没有这么积极吧,不知道他们家中的长辈见了,会作何感想,以前棒子都打断了几根也不见长记性努力的人,现在居然主动的扛起武器和人打得火热,还停都停不下来。
不过他们的第二场比试并没有继续,因为长公主赵瑾禾来借乌衣巷布飞花令阵了。
她的确按照莫少珩信中所言去给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发战贴了。
发得实在有点多。
得到消息的观众也哗然了。
昨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子百人团又来了,又来布置飞花令阵。
这次闯飞花令阵的人有点多。
虽然有点古怪,但正好昨天他们没有看够。
估计最开心的要数隔壁两条街的铺子了,生意好得都忙不过来,他们都在想着他们位置比较好的包房要不要提点价。
要是莫少珩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估计眼睛能幽怨成绿色。
飞花令阵,还是同样的规则,只是出的题目变成了双方共同提供一些,然后抓阄决定到底是什么题目。
也算是公平公正。
依旧是闯阵的人骑白马过街。
看着好不风光。
只是……
只是第一个闯阵之人,不到五分之一的距离居然就败下阵来。
三十息的反应时间太短了。
观看的人也是一愣,他们昨日看莫少珩和南离那名士文斗,两人如同飞马踏花一样闯阵,直到快闯过的时候才停下来。
现在精彩是精彩,但闯阵之人是不是也太不济了一点,没想着你们像莫少珩和那南离名士一样,马不停蹄的闯到最后或者直接闯过去,但怎么也得闯过一半吧?
布阵的是女子,皆是不怎么念书的啊。
而闯阵之人也有些懵,昨日看文斗,也不觉得难到哪里,总有一种他上他也能行的感觉,但为何……
周围的指指点点,让人面红耳赤,不得不退了下去。
本以为能一朝动凉京,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
其实,观看的人也在给他找借口。
“ 也许是这题太难了。”
但……第二人,第三人……
一个个的上场,一个个的不断的败下阵来。
“许是他们都是些无名之辈?要是我凉京名士定不是这般结果。”
听得人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能对长公主说三道四的,又岂是什么等闲之辈。
其中也的确有几个出彩的,闯得较远,但最终都没能闯过。
飞花令阵和三街之战不同,它的时间短。
等所有人败下阵来,也就一个时辰不到。
长公主赵瑾禾就不怎么客气也不需要客气,是这些人一开始先招惹的她。
冷声道,“以后且莫说女子如何,你们还不如女子。”
“等你们有本事闯过飞花令阵,再来说三道四也不迟。”
这就是她的目的。
周围安静到了极点。
他们都觉得今天这些闯阵的人脸好痛。
当然这也是赵瑾禾发战贴时选择过人的,有些人她也不敢这么一点颜面都不留。
今日不过是让所有敢攻伐她的人心里多些顾虑,说话之前得想一想能不能闯过她这飞花令阵。
不然被一群女子下了战贴而不敢应,多丢人。
应了,闯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更丢人。
莫少珩看着一笑,这个下马威是成功的。
众人也看着他们北凉的长公主,关于长公主这么大了还未嫁人的传闻他们多少也有些耳闻。
今日一见,这样的女子竟然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其实,其中好些贵女因为昨日的文斗都被禁足了,但长公主下帖邀请她们出来,那些贵女府邸又岂敢不应?
也就是说只要有长公主赵瑾禾在前面挡着,她们也是不惧的。
今日的飞花令阵,虽然无人闯过,但闯的人多,看的人自然也尽性。
莫少珩看着聚集而来的人还不少,想了想,他正好宣布一件事。
朗声道,“诸位。”
“从明日起,我镇北王府将每日在这里举行三街之战。”
“也就是说,第一季三街之战报名正式开始。”
莫少珩为什么敢这么做,在城内办这样的活动需要得到朝廷或者圣人的允许才行。
因为昨日来传旨的公公随口提了一句,“圣人觉着你那三街之战不错,能提高我北凉子民向武之心,亦能让功勋子弟学习战略战阵,虽和实际军演有些差距,但也能起到锻炼的作用,圣人想着组建一支皇子队伍,让世子将这三街之战办得出彩办得精彩。”
当时莫少珩听得愣了好久,他就搞出来一个拉点人气的竞技游戏,居然将圣人都惊动了。
这样也好,有圣人支持,省去了不少麻烦。
其实莫少珩不知道,能有这样的结果,还亏得那几个老将军在圣人面前吹嘘了一番,说得那是挥斥方遒,精彩绝伦,就像他们又回到了战场上一样,运筹帷幄,攻城略地,圣人这才生了莫大的兴趣。
有人问道,“第一季三街之战?什么意思?”
一年分四季,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但和三街之战有什么关系。
莫少珩答道,“这是我们的竞技制度。”
“也就是每三个月为一个赛季。”
“在这个赛季期间,我们将找出最强的一支队伍。”
“一年四季,每个赛季一支最强队伍,到年末,四支队伍再战,再决出最终胜者,获得年度最强战队的称号……”
莫少珩开始解释规矩。
既然圣人都有了兴趣,他自然要弄得有声有色一点。
众人:“……”
他们平时也就玩个投壶。
从来没有想过,游戏还可以这么玩,玩到这种程度。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要是哪个府里出了个年度最强队伍,不,哪怕是季度最强,也足够吹嘘好久了。
最难得的是,这是一个给武人,给谋士军师扬名的机会。
文人有诗会词宴,但武人扬名的机会就太少了,更别说谋士军师,基本都得靠异军突起才有天下知的一天,好多人都被埋没了。
莫少珩宣布完,武勋世家的人倒是挺高兴,比如他们今天想要玩这个游戏,还得去镇北王府借人来维持和主持游戏。
以后就不用了,直接来报名就是。
但他们觉得报名的人怕是有些多,不行,他们得快些将他们的队伍组建起来。
估计唯一紧张的是赵景澄,他觉得他的少年队……遥遥无期,赵御宁这小子,怎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明明性格安安静静的啊,可……就是油盐不进。
旁边,赵焰秋看向莫少珩:“你费心费力弄这么大仗势干什么?你家铺子又没生意,全便宜燕王了。”
“光是出动这么多人,每天的花费都不少。”
原本还挺高兴的莫少珩,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关键是还死不承认,“说不定哪天就有生意了。”
看了看天色,带着一群少年回铺子上去了。
“我们都还没有玩够。”
“就是,刚才我们竟然输了,我们得赢回来。”
莫少珩往“指挥台”指了指。
一群少年不说话了,因为在上面指挥的又变成了那两位老将军,他们是不会让他们当小兵的。
莫少珩问道,“饿了么?”
十五个少年摸了摸肚子,“好些还真有点饿了。”
莫少珩说道,“跟我回去一边蒸包子一边看比赛,还是我让人送你们回府?”
一群学生:“看比赛,时间还早。”
回到铺子,发酵的面团也差不多了,让人准备的包子馅也好了。
抽着凳子,边让这些学生学包包子边看比赛。
“这就是包子?好奇怪,还要往里面塞菜,我怎么包得和大家的不一样?”
“哎呀,打过来了,打过来了,快坐进来点,别被砍着了。”
热闹得很。
还有人问莫少珩,“明天还带我们逃课吗?”
莫少珩心道,今天都还没过去呢,就开始想明天逃课的事情了。
用手指在那学生脑门上戳了一下,“今天带你们出来,我都还不知道怎么给祭酒交代。”
那学生摸了摸被戳的脑门,感觉好奇怪,以前从来没人这么对待过他。
南一看了一眼,他们家少师最喜欢点人脑门了。
眼睛一转,伸出一根手指也点了一下那学生的脑门,“粘人。”
那学生都惊呆了,然后笑呵呵地也去点别人脑门,“粘人。”
少年人的快乐很简单的。
等包子蒸好。
散发着热气,又白又好看的包子,散发着食物独特的香味。
“还挺好吃。”皮软馅香。
莫少珩心道,这些功勋子弟都觉得好吃,他的包子定是不愁卖的,普通百姓应该会喜欢。
“这个不是做炊饼那啥做的吗?怎么味道完全不同?”
炊饼太硬了,这可比炊饼好入口得多。
莫少珩看了一眼发言的学生,“是麦子,怎么五谷都不分?”
说完,开始讲了起来,“我北凉最普遍的主食有三种,粟,麦,豆。”
“其中以粟饭为主,知道为什么?”
“因为北凉天气热且干旱,最适合种粟,古诗有云,只有青山干死竹,未见地上旱死粟,可见粟最是耐干旱,可惜粟的产量不高,这也是我北凉贫瘠的根本原因。”
“《拾遗记》中有记载……”
莫少珩又讲了讲《拾遗记》中关于五谷的记载。
吃着亲手磨的面粉,亲手和的面,亲手包的包子,一群少年居然听得津津有味,哪有半点一听课就打瞌睡就叛逆的样子。
赵焰秋愣了一下,他自然听出来莫少珩是在讲《拾遗记》。
所以,莫少珩搞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带学生逃课,为的就是这个?
他相信,这些学生今日对这一课绝对记忆深刻,或许这一辈子都会有印象,毕竟是他们亲自参与亲自体验,都是些贵族功勋子弟,平时哪有可能亲自动手做食物。
不由得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莫少珩。
这人端是不与世人同,所作所为看似天马行空,但又意义深刻。
莫少珩在做总结,“一个包子,三两口就能吃掉,但做一个包子的过程有多不易你们也看到了,更不要说种植食材的百姓,需要一年一收割,日日背朝黄土……”
“你们以后很可能会当官,当知百姓的艰辛方能真正治理好一方。”
“千万别连五谷都不识,闹了笑话。”
赵焰秋的目光越来越古怪。
莫少珩说道,“怎么?”
“读书最终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明道理,晓是非,辨善恶,开盛世。”
“并非一定得照本宣读,本末倒置。”
一群学生一个劲地点脑袋,这可说到他们心坎里面去了。
等吃完包子,今天也差不多了,让人送这些学生回去。
一个个的差点哭了,“明天一定要来带我们逃课啊。”
莫少珩倒是没答,因为他今天闹出这一出,明天国子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莫少珩也带着南一准备回镇北王府。
走出铺子,不由得一愣。
因为原本没什么人的街道两边,居然多出来好几个人影。
几个……小乞丐,比南一还小一些。
几个小乞丐一见到有人,赶紧害怕地缩到了角落。
他们本是看这边人多,过来碰碰运气,结果其他街道都挤满了人,嫌弃他们又脏又臭,他们见这条街没什么人,这才走了进来稍作休息,然后继续乞讨。
莫少珩看着小乞丐中最小的一个,恐怕只有五六岁左右。
让南一去取些包子出来。
莫少珩将包子递了过去,几个小乞丐明显有些惊讶,有些害怕,但依旧接了过去。
或许实在太饿了,顾不得其他,往嘴巴里面就塞。
“真好吃。”
但咬了两口又停了下来。
莫少珩一愣,说道,“吃吧。”
几个小乞丐摇了摇头,“吃完就没有了,得留着明天吃。”
莫少珩:“……”
这天气,留到明天怕是都酸了。
也不好说什么,乞讨的生活或许每天都是这样的吧。
莫少珩也不是没有见过乞丐,但这么多年龄这么小的乞丐还是少见。
不由得问了两句。
或许觉得莫少珩给了他们食物,长得也好看,有一句没一句的答了起来。
“我们都是本地的乞丐,好几年了。”
又指了指最小的那个,“豆子是才来的。”
那名叫豆子的小乞丐说道,“我们家兄弟太多了,我娘说养不活我了,就不要我了。”
“他们将我塞进了城里,说在城来乞讨或许还能活下来。”
用最幼嫩的声音说着这个世上最悲惨最触动灵魂的话。
莫少珩都不知道这一刻他是什么感受。
他这一世出生在最顶级的公爵世家,哪怕落难去了南离,亦是生活得锦衣玉食。
莫少珩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不知道为何,问出这一句话,莫少珩心里多少有些难以理解的慌张。
豆子答道:“洵州。”
莫少珩:“……”
他终于感受到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莫少珩伸手摸在了豆子的脑袋上。
豆子有些害怕,他怕将这双白得不像话的手弄脏了,这些天他也知道了一些,乞丐是什么样的存在。
所有人都会厌恶他,不愿意靠近他,嫌弃他。
莫少珩叹了一口,“明日,你们再到这条街上来。”
“如果还有和你们这般大小的小乞丐,也一并叫上。”
跟在旁边的几个鹰卫张了张嘴,他们知道他们世子心善,可在凉京这样的小乞丐实在不算少。
他们镇北王府现在的情况并不算乐观。
但最终也没有开口。
他们这些老兵为何死心塌地跟在世子身边,不就是因为世子和旁人不同。
再三和几个小乞丐约好,莫少珩这才离开。
一路上心情都有些低沉。
回到镇北王府,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国子监的传信,让他明天暂时不用去国子监了。
本来这种情况莫少珩也猜到了,也早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但此时,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
第二日,国子监。
赵景澄他们才一刚到学舍,就有人来通知他们,今日四门助教不会来了,隐约还表示怕是要被罚了。
这可将一晚上都睡不着,等着莫少珩来带他们逃课的一群小霸王惹着了。
撒腿就往外面跑。
这时正是来上课的学子进国子监的高峰时期。
他们一出门,就被隔壁学舍的文学博士拦住了。
赵景澄一个劲儿往上蹦,“凭什么?”
“我们的四门助教才给我们上一天课,怎么就没了?”
那文学博士心道,凭什么?
莫少珩做出那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国子监还能容得下他?
不免诉斥了几句,连他身边一个叫许宏恩的得意门生也嘀咕了一句,“带着学子逃课,哪有老师这样授课的。”
赵景澄气得有些暴躁了,关键是他还说不赢别人。
不过没关系,赵景澄向后走了几步,拉着身后的范慎就往前面推,“该你上了,怼死他。”
他虽然和范慎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范慎这家伙简直和他祖父一脉相承,那张嘴平时能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范慎身体一正,“敢问先生,临江仙堪称我北凉第一才子,他都不会教谁还会教?”
赵景澄一个劲点头,“可不是,你要是觉得你比临江仙都会教,你先去和他文斗,你赢了他再说。”
“不然,你们就是没有他会教,你们自己不会教还不让别人教,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文学博士气得胡子一抖,他不会教?
“我学舍的学生哪一个不是才华出众?”
他没好意思说,哪一个不比你们有才华,毕竟这些闹事的纨绔没一个身份简单的。
赵景澄:“……”
又看向范慎。
范慎看向文学博士旁边的许宏恩:“你可识得五谷?”
“你可知道我北凉的主食有哪些?”
“你可知我北凉为何多种粟米而不是其他?”
许宏恩有些懵,他在说什么?
“我为何要知道这些,我饿了自有人将饭菜摆在面前,我等读书人读圣贤书,当有壮志帮圣人治理社稷,而不是一天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话还说完,范慎就道,“连五谷都不识,连百姓的辛苦都不知,一方土地怕是都治理不了,何谈帮圣人治理社稷,不过是空口白话的笑话罢了。”
“你不过是读得比我们好一点而已,而忘记了,我等读书,本质是为了明道理,晓是非,辨善恶,开盛世,你……本末倒置了。”
赵景澄眼睛直眨巴,这不是昨天莫少珩说过的话吗?
他也听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用来怼人。
看看,多大义凌然。
国子监的祭酒,本也是气呼呼地闻讯而来,结果就听到许宏恩的一句,“我为何要知道这些,我饿了自有人将饭菜摆在面前,我等读书人读圣贤书,当有壮志帮圣人治理社稷,而不是一天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愣是让他停下了脚步,这是他国子监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然后又听到了范寇家那个让人头痛到不行的小孙子的驳论。
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到底谁才是他国子监培养的栋梁之材。
他们教会了人读书,却没有教会人道理,本末……倒置。
深呼吸了一口气,出言道,“你这话是谁教你的?”
……
此时,莫少珩去了乌衣巷,乌衣巷中,铺子外除了那个写着“雪糕”的布幡在迎风招展外,又多了一面写着“包子”的布幡。
巷子里面站了不少小乞丐。
莫少珩向最小的那个名叫豆子的招了招手,看着脏兮兮的一个个的小乞丐。
然后对旁边的老兵道,“带他们下去洗干净,给他们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老兵:“世子,你这是?”
昨晚,世子让人去采购了很多款式简单的小孩衣服,让府里的绣娘连夜改了改,他还在奇怪,世子这是要干什么。
莫少珩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去吧。
等了一段时间,一群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小乞丐站在了莫少珩面前,脸上都是疑惑。
他们也是听到豆子几人说,这里有个好心人给了他们食物,他们也就跟着来碰碰运气。
莫少珩说道,
“以后,你们每天都会有吃的,每天都会有地方睡。”
老兵实在没忍住,“世子!”
莫少珩摇了摇头,带着一群小乞丐向仓库走去,仓库里,匠师余叔也在,正在敲敲打打的制作一件十分奇怪的高低床。
莫少珩说道:“你们以后可以睡在这里。”
这些小乞丐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说这是一个仓库,但十分的干净宽敞,也没有漏风破洞。
比起他们以前住的破庙屋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关键是哪怕是住破庙屋檐,天天还要被人驱赶打骂,没办法,他们太小了,根本不敢反抗。
更别说,还给他们做床,加上他们身上还穿了新衣服,是他们穿过最干净最崭新的衣服了。
老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长此以往这笔开销实在太大了。
这些小乞丐也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经历了太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一点光明都让他们感觉温度。
莫少珩也在叹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至于钱,想办法赚吧。
此时,莫少珩正拿着掌柜递上来的账本。
莫少珩:“……”
他收留这些小乞丐,一是给他们一个活着的机会,二,他也有他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每天的维持花费居然不少,现在这些花费还不包括给他们做一张高低床,每人怎么也得有一个床位,每人的换洗衣服等。
莫少珩觉得,一定会有人叫他败家子。
他突然觉得有一句话十分正确,不先自救,何以救天下!
今日,三街之战依旧在继续,前来看比赛的比想象的还多。
但也有一些和往日不同的地方。
街口,出现了几个胸前挂着小木箱的小孩子。
“包子,刚蒸好的包子!”
“雪糕,又甜又凉的雪糕!”
拉长的声音传来。
“包子是什么?”
“这不是街头的小乞丐吗?”
结果,最小的那个小乞丐,露出一口小白牙,嘴角都笑成了月牙,“我们不是小乞丐了,我们是镇北王府的小货郎。”
一群观众都懵了,有人不由得招了招手,准备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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