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珩和他们主子怎么说都还有一纸荒唐的婚约,莫少珩此次回凉京怕是凶多吉少,所以这护卫才不免多问了一句,他们该如何行事。
如今北凉和南离战事又起,他们主子的处境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他们这次的商队运送的是在各地买到的粮食,用以安抚那些涌向凉京的难民,希望此功劳能让那些借机针对他们主子的人闭嘴。
马车上的人并没有回答。
经过这样的小插曲,商队很快从新上路。
不过没走多久又停了下来,天黑了。
古时的长途跋涉不像现代,买张车票想去哪去哪,是十分艰辛和凶险的,路途上并非随时都有驿站,大部分时间只得露宿。
夜幕降临,莫少珩和南一正吃着干粮,这时,那犯病的护卫又走了过来,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南一跳下马车,笑呵呵地迎了上前。
等重新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那个食盒,“那人也是有趣,竟然给我们送了些糕点。”
边说边拿出银针在食盒里面的糕点上插来插去。
莫少珩却皱起了眉头,突然道,“我们可能暴露了,等会我们趁夜离开,这里离凉京不远,就算不跟着商队,应当也不会遇到匪盗。”
南一微愣,“他不就是送点糕点以作答谢?”
莫少珩沉吟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有古怪,明明是你救了他,可他送糕点的时候似乎更多的是想送到我手上。”
南一:“……”
也有可能是对方热情。
当然南一赶紧点了点头,这一路上多少次的截杀埋伏,靠的就是少师奇怪的直觉和敏锐才躲过去。
夜空如洗,万物静寂,奔波了一整天的人开始熟睡,为明天养精蓄锐,此时,月光下,一辆马车悄然从商队离开。
也是这时,一个人影悄然靠近中间的营地,“主子,小世子的马车趁夜离开了。”
“恩。”一个低沉的声音回了一句。
那护卫犹豫了一下,“主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小世子惹了这滔天大祸,这时候回凉京,无异于自投罗网。”
没了回应。
护卫心道,他们家主子是越来越铁石心肠了,小时候还小媳妇小媳妇的叫呢。
……
马车又赶了一天的路,一座城池屹立在面前。
城墙下,排着长长的队伍,或是等待进城的商队,或是百姓,除此之外,就是涌来的洵州的难民,正等待着救济。
南一好奇的伸着个脑袋,“少师,这里就是凉京?比我们离京差远了。”
莫少珩心道,五十步笑百步,要不是丝绸卖到了四方诸国,让四方诸国的商队蜂拥而至离都,才有了后来的繁华景象。
其实凉京还是非常不错的,巍峨,宏大,热闹,比起离都也不过是少了些商业气息罢了。
莫少珩拿出两条白色束带,一条绑在自己额上,遮住额间凰印,另外一条递给南一,“等会知道该怎么做?”
南一点点头,他已经轻车熟路,这一路上,他扮过乞丐,道士,戏子,孝子……一路上学的保命的本事可比在皇宫中学的还要多。
等轮到莫少珩他们马车进城的时候,南一用手往脸上一抹,一张脸立马变成了哭丧脸,简直就是个一秒入戏的戏精。
头戴白色抹额,这是在戴孝发丧。
莫少珩倒是不担心南一露馅,别看南一平时不着调,但比想象中要坚忍聪明得多,他还记得有一次,追兵追得实在太急,他不得不将南一藏在一个角落,让他不要动等他回来。
结果等他摆脱追兵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而南一真的就一动不动在那里藏了三天,避开了满城的搜捕,整个人都饿得脱了相。
这样的忍耐能力和毅力,一般的刺客都做不到,更别说一个养尊处优之人。
递上路引。
那守城门的兵卒例行问了几句,看向莫少珩两人,特别是南一死了亲爹一样悲伤的模样,眼中竟然有些哀伤。
路引上可以看出这两人是从洵州来的,定是逃难至此,额上还绑着白布,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两人还算好的,还有亲戚可以投靠,外面那些难民就只能无家可归的等待救济了,可怜啊,都是他北凉百姓。
竟自行将莫少珩他们的身份,经历等脑补了个齐全。
等进了城,南一问道,“少师,你这路引哪里来的?”
莫少珩随口答道,“路上捡的。”
这一路都是难民,想要弄一张路引并不太难。
才一进城,“卖国贼子,滚出北凉!”
“祸国殃民,害我北凉。”
“……”
嘶吼声阵阵,一声接一声。
莫少珩都是一惊,南一也缩起来了脑袋,他觉得他的脑袋随时都会搬家。
不过莫少珩立马反应了过来,“别慌。”
要是身份暴露,根本等不到他们进城。
果然,等他们的马车从街道上驶过,还能听到那些面目狰狞的北凉读书人对着进城的马车挨个挨个的吼一遍,气势惊心动魄。
他们不知道莫少珩什么时候回来,但听说也就最近几日,所以……
莫少珩:“……”
南一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怎么看他们的处境都不太妙。
到了凉京,那车夫也算完成了他的任务,南一下车将约定的银两给了对方,然后自己接过赶马的鞭子,御是六艺之一,他自然学过。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不方便让一个马夫知道了。
南一问道,“少师,我们现在去哪?”
“一直向前,第六个巷口,有一株歪脖子老槐树,然后右转……”
街上,莫少珩透过窗子时不时看看这凉京风情,和他十年前离开的时候倒是没多少差别。
卖面人的,捏糖人的,卖炊饼胭脂的,酒馆布店,吆喝声不断,古代城池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明阔别了十年,这里却依旧给他一种其他地方没有的感觉,或许作为他第二个人生的起点的地方,多少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里面吧。
不多时,马车转进了一处巷子,在巷子中一深门大宅前停了下来。
朱漆的大门,门口两只威武的石狮子,门上豪放地写着“镇北王府”四个大字。
不过比起十年前,朱漆的大门有些脱皮了,高高的院墙上也多了些破落的风霜。
也对,镇北王府就剩下一门的老弱妇孺,就算有一些功德余萌,但失去了真正的顶梁柱,又有谁能长时间撑得起这么大的门面。
离镇北王殉国已经二十年了,没落似乎成了必然。
莫少珩也就看了几眼,此时说不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他不能停留,道,“走吧。”
这时,那朱红的大门被推开了,走出来好大一群人,多是些妇人和仆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似乎行动有些不便,被人搀扶着,老夫人身边跟着一中年贵妇,手上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古琴。
老夫人被搀扶着上了马车,然后一群人也跟着扬长而去,看上去似乎有些匆忙。
等人走后,南一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莫少珩皱了皱眉,“先去吃点东西。”
所谓的吃点东西,也就是在巷口的一个摊子买了两炊饼。
边啃着炊饼莫少珩边对卖炊饼的老汉问道,“大叔,刚才见镇北王府的老夫人匆忙出门,不知发生了何事?”
老汉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旁边一同在买炊饼的读书人有些惊讶地看向莫少珩,“这你都不知道?”
说完又是一叹,“镇北王府出了个不孝子孙,给我们北凉惹了天大的麻烦。”
“那南离使团气势汹汹地赶到我们凉京来兴师问罪了。”
“哼,他南离攻下了我洵州六地,竟还有脸来兴师问罪,朝上的那些大人们自然和他们吵翻了天。”
“可是吧,人家的确连唯一的皇室血脉都……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南离使团也愈发蛮横嚣张,这次南离的使团中来的都是南离了不得的名士,一有空就四处挑战,极尽羞辱我北凉。”
“他们要是蛮横无理也就罢了,这里是凉京,哪里容得他们放肆,但他们偏偏按照规矩一个个上门挑战。”
“哎,真是气煞人也,我凉京竟然输多赢少,被打压得有口难言,凭地让他们在我们的地盘嚣张,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无处发。”
“那南离名士中有一乐师名赵希年,擅琴,已挑遍我凉京无敌手。”
莫少珩和南一对视了一眼,居然是琴师赵希年,这人他们认识,虽已近古稀之年,但琴技精湛,鲜有敌手,曾多次进宫献技。
的确是了不得的南离名士。
“镇北王府的老夫人师承前朝著名宫廷乐师王宝常,因为那卖国贼子的原因,南离人怎么肯放过,这不就对上了嘛。”
“可叹那镇北王府的老夫人突闻那不肖子孙的消息传回北凉时,听说都卧病在床了,现在还不得不出面收拾烂摊子。”
又叹了几声,“镇北王府一门忠良,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乱国贼子。”
“兄台,我看你也似读书人打扮,等会要不要去城门口拦那贼子归国,非得骂到他无地自容才能甘心。”
莫少珩:“……”
婉言谢邀,等那读书人走后,莫少珩也准备离开。
南一问道,“少师,我们这是去哪?”
莫少珩说道,“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怎能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