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程渡这种风光耀眼的男生,剃光头和下跪的差距估计只有那么一点点,但都是天方夜谭。
林颂薇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她养了那么多年的齐腰长发弄成这样,这件事肯定轻易过不去。不说她自己,她妈妈都心疼得不行。
林颂薇冷漠道:“那这事就过不去了。”
两人谈判失败,不欢而散。
关于升旗仪式那天闹的笑话,谣传了很多个版本,其中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是:林颂薇跟程渡其实已经在一起了,因为那件事,两人现在正闹矛盾呢。
某天傍晚,程渡跟几个男生打完篮球,一身热汗地往食堂走。秦朝笑着把听来的八卦告诉程渡,还调侃道:“要不你就去追林颂薇吧,你们俩要是能在一起,她就不会整天想让你剃光头或下跪了。别说,她长得那么漂亮,你们俩还挺配的。”
程渡在学校一向受女生欢迎,几乎没有碰到过讨厌他的女生。
林颂薇是第一个。
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
两人还是同班,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想避都避不开,明眼人都看得出林颂薇不喜欢程渡。
程渡本人更是深有体会,他嗤笑着把手上的篮球往秦朝腰上砸,“追她?我特么是有受虐倾向吗?”
“靠,就开个玩笑。”秦朝被砸得腰疼,龇牙咧嘴地嘶了几声,又说,“不过,按照林颂薇那个性格,你要真想追她,还得先剃个光头,再在学校里晃几天。”
程渡手抄进兜里,面无表情道:“无聊。”
期中考试后,班里调整了一次座位,林颂薇和赵橙橙变成了程渡和秦朝的前桌。班主任知道两人不对付,有意调解,还劝说:“程渡数学很好,前后桌可以互相帮助。”
林颂薇心说我才不要他帮忙,但也没坚持换位置,就这么跟程渡成了前后桌。之后,很多事情就成了必然,比如月考周考传试卷,她都得给他传试卷;再比如值日安排,四个人也被安排在一组……
不得已相处的机会更多了。
林颂薇依旧对程渡提不起好脸色,课间有时候正跟赵橙橙闹着玩,笑着笑着突然发现程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立马收起笑。
好像,让他看到她笑就是一种认输和妥协。
某日课间,程渡懒洋洋地靠着墙壁,目光不经意落在林颂薇脸上,她正低头偷偷看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亮,笑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高兴和兴奋。他莫名在心里回忆了一番,得到一个答案。
林颂薇从来没对他笑过。
他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理,偏头看她:“林颂薇,原来你还会笑啊。”
林颂薇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面部神经障碍,为什么不会笑?”
“每次对着我的时候,脸颊都是鼓的,像只河豚,好像一戳就要漏气了。”
“……”
我是充气-娃娃吗?还漏气?
林颂薇想生气,但刚起势就想起这人说她像河豚,硬生生抿着嘴角,一双眼睛瞪着他:“河豚怎么了?河豚也比你这纵火犯可爱。”
也不知道哪里戳了程渡的笑点,他微仰着头笑了半天,嗓音含笑,嗯嗯两声:“你可爱。”
林颂薇:“……”
直上课铃响,她才蓦地反应过来,气呼呼地回头:“我不是河豚。”
除了林颂薇不给程渡好脸色,程渡偶尔嘲讽她几句之外,两人倒是相安无事了将近半学期。期末考试将近,林颂薇属于临时抱佛脚类型的学生,倒不是说她学渣,她成绩还可以,但平时要兼顾画画,对学习就稍微有点懈怠。
所以,每次到考试前一两周,就是她没日没夜拼命复习的时候。
那段时间她正好换了个洗发水,大概是不适用,她有点掉头发……有天早上洗头没来得及吹,散着头发就去学校了。
林颂薇头发长得很慢,养了两个多月,也只比刚剪完的时候长了一点点。大课间,赵橙橙拽她的袖子:“薇薇,陪我去买点吃的吧,我有点饿。”
林颂薇正被一道数学题弄得很烦躁,在头上抓了一把,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背靠着后座桌沿,低头往桌洞里的书包掏东西,“外面很冷别去了,我书包里有包饼干。”
书包卡在桌洞里出不来,她用力拽了拽,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后桌。冬天穿得多,她手倒是不疼,但程度的桌子晃了两下。
像程渡这样的男生,在学校里自然很招女生喜欢,但真正敢鼓起勇气接近的却很少。孙虞是班里唯一一个经常借着问问题的理由,接近程渡,大概是长得漂亮的女生独有的一种自信吧。
桌子晃动时,程渡正在给孙虞讲解那道让林颂薇烦躁得抓头的数学题。那道题是真的很难,班里就学习委员和程渡做对了。老师课上讲了两遍,林颂薇还是有点消化不了,课间想自己再解一遍。偏偏,程渡的声音无孔不入,她根本没办法独立思考,被动地跟着他的思维走。
桌子晃动时,程渡的笔在孙虞的试卷上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线,他抬眸看向罪魁祸首。
孙虞很快说:“反正是旧试卷,画花了也没关系的”
林颂薇僵了下,回头看向孙虞的试卷,抿了抿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孙虞看了她一眼,说:“没事。”
程渡转了下笔,在试卷上写下最后一个步骤,把试卷推到孙虞面前,语气淡淡:“可以了吧?”
“额,可以了,谢谢……”
其实程渡待人并不冷淡,相反的,他身上那股肆意的少年气比任何男生都张扬外露。他并不拒绝帮助同学,但他的神色和语气会精准地提醒你“适可而止”,再多耽误他一秒时间,他就会不耐烦了。
孙虞抱着试卷走了。
林颂薇也把那包饼干从书包里掏出来了,正要坐回去,背脊被人用笔轻轻戳了下。她面无表情地回头,就见程渡垂着眼,笔头在试卷上敲了三下:“林颂薇,你掉毛掉到我桌上了。是你自己处理,还是我劳累一下?”
林颂薇:“……”
她低头,果然看到白色试卷上躺着三根长头发。
应该是她的。
但是……
掉毛?她又不是什么小动物,用“掉毛”来形容不合适吧?!
“我、自、己、来!”
她咬牙切齿地把那三根头发一根一根捻走,用纸巾包起来,拿去扔进他身后的垃圾桶里。转身回去,看他还在那笑,又忍不住瞪他一眼。
赵橙橙咬着饼干,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想笑。
林颂薇凶巴巴:“不准笑,笑了绝交。”
赵橙橙:“……”
她怕被绝交,憋着不敢笑。
身后的秦朝却不怕,反正他在两个女生面前也没捞到什么好印象。因为那个打火机是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在林颂薇眼里,他就是纵火犯的帮凶。
林颂薇就不明白了,周一一大早,升旗仪式,为什么会有人在校服兜里塞打火机?
秦朝哈哈大笑:“掉毛,这形容,让我想起我家哈士奇。”
林颂薇:“……”
哈士奇……热衷拆家的蠢二哈?
你才是哈士奇,你全家都是哈士奇!
她深吸了几口气,面若冰霜地转身坐回去。
刚坐下,肩上又被人戳了戳,她转头瞪回去。
程渡眼里带笑,低声问:“我看你那道题好像不会,要不要我教你?”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还是想炫耀自己聪明?
林颂薇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不要。”
接下来几天,林颂薇几乎每天都被人戳一下。每一次,那人都非常有“礼貌”地提醒:“林颂薇,你又掉毛了。”
林颂薇:“……”
焦虑状态下,她掉毛掉得更凶了。
次数多了,还养成了一个条件反射——每次靠近后桌,她都控制不住回头审视程渡的桌面,仔细查看自己有没有……额,掉毛。
程渡每次看到她仔细审视检查的模样,都觉得她像一只认真圈住自己地盘的小动物,不愿意越界,也不许别人靠近。一开始是觉得好笑,少年心底那股顽劣劲儿作祟,想逗她玩,想看她恼怒,甚至是冲他翻个白眼,都觉得心情愉悦。
林颂薇的“掉毛”持续到放寒假,换了一种洗发水之后才结束。好在她发量富裕,掉毛掉了半个月也没多大影响。
寒假里,程渡家里多了只小橘猫,是外婆捡回来的。
程渡以前改过一次名,不是单纯的改名字,是连姓氏一起改了。父母在他六岁就离婚了,离婚的时候他妈妈还抱着一丝复合的期望,谁知道他爸离婚不到一年就第二春了。而且由于女方怀孕,两人火速领了证。
他妈妈心灰意冷,连名带姓给他换了个名字,然后从医院辞职,下海经商。
由于他妈妈的态度,以及他爸二婚的时间太快,导致程渡很多年都认定他爸是婚内出轨了,以至于他少年时期跟他亲爹的关系非常差。
从六岁起,他就一直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他是他们带大的。初中那年,外公离世,家里基本就只有他跟外婆。至于他妈,前几年二婚了,只偶尔回来。
那只小橘猫在新家适应得很好,尤其喜欢亲近程渡,最喜欢去蹭他的脚踝。程渡大多时候会拎起它放在腿上,懒洋洋地给它挠挠肚皮。
看到裤子上沾着的猫毛,会想起林颂薇。
有一次,程渡不小心踩到了猫的尾巴,小橘猫当场炸毛,等程渡挪开脚,它立即逃得远远地,棕色的圆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委屈又警惕。
接下来,一整个寒假,小橘猫再也没有主动蹭过程渡的脚踝。
程渡坐在沙发上,看着躲在花盆后面偷窥他的小橘猫,突然觉得这猫跟林颂薇很像。林颂薇就像一只被他烧过尾巴的猫,时常捂着被烧了半截的毛尾巴,警惕地看着纵火犯。只要纵火犯往前一步,它便迅速退一步,拒绝他的触碰和靠近。
这种认知,让程渡开始隐隐焦躁和憋闷。
他看了一眼藏在花盆后面偷看的猫,啧了一声,套上外套,拿着钥匙出门。
距离开学还有两天,书店里人很多,程渡是在一楼看到林颂薇的。当时林颂薇正站在扶梯上,身旁是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她捧着一杯奶茶,笑着仰脸跟男人说着什么。
程渡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轻哼了声。
他目的明确地去三楼挑了几本书,又去四楼给外婆挑几本消遣的书。总共不到一个小时,正准备下楼买单,突然又看到了林颂薇。
十米之外,她侧身对着他,站在两排书架旁边,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机,像是在偷拍什么。程渡抬眸,看到站在靠墙边书架的年轻男人。
说是男人,是因为他看起来比他们大几岁,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侧身站立,正低头打电话。看侧脸,长得挺不错,是个能让班里女生脸红议论的长相。
鬼使神差地,程渡走向林颂薇。
因为第一次作案,林颂薇偷拍的动作有些鬼鬼祟祟的。裴屿一侧脸,她就紧张得一窒,生怕被发现。
好在裴屿只是往书架上的书籍随意瞥了一眼,并没有往这边看。
她压着狂跳的心,趁着他侧脸面对镜头,赶紧咔嚓咔嚓咔嚓……一连拍了三张。裴屿转身,背对着她了。
林颂薇心满意足地抿嘴偷笑,正想拍一张他的背影,一道略带嘲讽的冷淡腔调自她头顶传来。
“你喜欢他?”
少女被吓得灵魂出窍,浑身一抖,伴随着的一声惊叫。
随后,啪嗒——
手机自她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混蛋,这是烧仙女头发的惩罚,她不喜欢你。下章还一章回忆杀,然后就先进入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