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重新回了家, 几人一到家，墨九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余幻晴回他从前的住处，要给她看自己小时候的东西。
见他这样子, 不仅哥哥姐姐们觉得稀奇，墨父墨母也忍不住瞪直了眼。
从前墨九除了对毛茸茸感兴趣外，对任何鲛人和其他动物都不感兴趣, 众人一度以为他要跟一条长毛鱼结成伴侣了。
跟其他种族结伴侣没问题, 可没有任何一条鲛人会跟没有智慧的普通动物在一起, 法律也绝对不认可。
普通动物的概念除了宠物就是食物, 对食物产生其他**还挺变态的。虽然海中的变态不少。
墨母原先最担忧的就是墨九, 他跟其他孩子都不一样, 因为种种原因小时候有些忽视他的成长导致他跟在爷爷身边长大, 后来再接回身边就发现他跟自己生疏了。
墨九懂事的早，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爷爷，然后是他喜爱的那些毛绒动物，第三第四才是父母和哥哥姐姐们。
墨母想要说些什么劝诫的话都要斟酌再三, 因为她没有足够的立场, 也害怕墨九会讨厌自己。
别的孩子在家都有房间，她也给墨九留了，但墨九很少很少回来住, 而是自己收拾了一个洞穴生活在里面。
长大后墨九也喜欢独来独往, 墨母害怕他会一直这样孤单下去。
有些黯然地看着两人欢快离开的背影, 墨母站在门前凝望了许久。
墨父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担心了，小九平安回来, 还有人陪在身边, 这就够了, 别的都别想。他现在是大人, 做事也有分寸。咱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养好身体才是对孩子们负责。”
墨母点点头，不再张望，转身进了屋。
墨九的房子果然偏僻，这里已经能看挨得到城墙了，正好在最后一个路灯附近。附近看不到什么人，但是透过城墙能看到外面游来游去的鱼，远远地还能看到城墙外进出的鲛人。
附近墙头上趴着的巨大骨头似乎很老了，骨头上覆着一层灰白色，原本坚硬的骨刺在水流和岁月的冲刷下变得圆润光滑。
没有立即进屋，墨九抱着余幻晴爬上了巨骨，骑在了巨骨脊背的大骨上，很神奇的，有一块骨头天然凹陷下去，正好适合坐进去。
“这种动物以前难道是坐骑？这个凹陷卡得太好了！”余幻晴惊叹道。
墨九忍不住笑：“不是，是我不小心坐塌的，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爬到这里来，有一次想要试试骨头有多坚硬，就不停地撞击这块地方，结果我的尾巴受伤了，这块脊骨也只是往下凹陷了一点。伤好了之后再上来，发现凹陷竟然很适合坐进来。”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皮。”余幻晴一脸惊奇，随后道，“其实我也一样，我五六岁的时候特喜欢爬树，爬的又快又高，但是夏天虫多，有次被条这么长的虫子给蛰了一下，疼了好几天，还不敢跟家人说，后来就再也不敢爬了。”
墨九揉了揉她的毛，两人互看了一阵都忍不住笑起来。
余幻晴好奇地道：“平时只有你一个人玩么？我听三哥说你经常出去寻找有毛动物，还养过长毛鱼。长毛鱼长什么样子？”
抬头看了眼四周，墨九抱着余幻晴翻越城墙朝城外游去：“小时候养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养的长毛鱼很容易死，后来发现城外有家长毛鱼养殖地，我去请教了许久，终于养活了两条，这两条养了三年，一条意外死了，另外一条没多久也病死了。那之后我就没再养过鱼。过去这么久，不知道养殖地还在不在，我带你去看看。”
因为石头城渔业发达，城外有许多养殖户，大大小小的养殖户足有近千家，这些养殖场养活了不少鲛人。
在以养殖石头鱼的地方养殖长毛鱼挺不容易。长毛鱼长相猎奇，肉质一般，口感偏硬，主要用途就是身上的毛毛，作用跟养羊一样，毛毛可以制作成各种布料，有时候也当成其他填充物。
索性这家长毛鱼养殖场还在，并且这些年里还扩大了，是从前的两倍。
远远地余幻晴就看到一片乌压压的黑云，耳畔听到一种沉闷的哗啦声，声音频率一致，听一会就震得脑袋难受，嗡嗡的。
靠近了听声音越发大起来，同时她也看清楚了，那飘着的黑云不是什么云，而是大团大团的鱼，鱼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一团里足有几百上千条的样子。这些鱼的长相着实怪异，像个圆球一样，双掌大小，几乎看不清楚眼睛嘴巴和鱼鳍在哪，浑身都被一种浅灰色的毛给覆盖住了。
长毛鱼的毛有点像芦苇上结出的穗穗，随着水流晃悠悠地飘荡，毛不短，乍一看比余幻晴这身毛还要长一点。
别说，还挺萌的。
余幻晴想起墨父墨母吵架时说长毛鱼丑，她不解地扯扯墨九：“这东西不是很可爱么，哪里丑了？”
墨九瞅瞅前方一团，带着她又凑近了一些，可能是距离太近，这里已经听不到哗啦声了。
正好有条鱼游到两人附近，墨九伸手抓过一条过来，鱼安静地待在他手中没有反抗。
他拨开长毛鱼脑袋上的毛毛，下一秒余幻晴猛地往他怀里一靠，整个人都受到了严重惊吓。
“这，这是个什么鬼？”
长毛鱼一对惨败的大眼睛鼓在外面，鼻孔朝天满嘴獠牙，牙是脏脏的黑黄色，仿佛几百年没有洗过了一样。鼻孔里还长着细细密密的毛，从里面延伸出来。
“演恐怖片都不需要化妆了。”余幻晴忍不住道。
墨九点点头：“确实，长毛鱼经常在恐怖游戏和恐怖影视里充当背景，还是剃光了毛的状态。”
没有毛的长毛鱼惊吓度更高，，余幻晴无语片刻。
她伸手摸了摸鱼毛，手感倒是相当不错，近看才发现，长毛鱼的毛有些像鸭毛，中间有根细长又坚硬的管子，一根管子上生长着无数细细密密的毛毛，只是哪怕顺着毛摸也能感觉到管子轻微咯手，毛毛越是柔软，就越能感觉到管子的存在。
难怪长毛鱼没有成为大受欢迎的宠物，缺点太明显了。
两人偷偷过来摸鱼没有跟这里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对方还以为他们要偷鱼，拎着武器就出来了。
墨九见状二话不，抱起余幻晴就朝反方向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还不放心地回头看去，余幻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刺激，我还以为你会回去解释，没想到你直接跑了。以前都没发现你还会做这样的事，我一直以为你很正经很害羞来着，都不敢怎么调戏你。”
墨九低头看她：“怎么调戏？”
余幻晴用爪垫去摸他的尾巴，轻轻在鳞片上滑过：“就这么调戏。”
墨九抓起她的爪垫咬了一下：“是这样么？”
余幻晴抽回手，结果没抽动，只得自己将脑袋埋进了他怀里。
在外面疯了一会，两人重新回到家，许久没住人山洞仍旧一尘不染，显然平日一直都有人过来打扫。
这间房子面积不算大，只有三间，一间卧室加餐厅，一间客厅，一间满墙格子的储藏室。
格子上还摆着不少东西，小瓶子，骨头堆成的小摆件，更多的是各种被密封的毛毛和有毛的玩偶。
余幻晴挨个看过那些毛毛，随后瞅了墨九一眼，自己掉的毛毛也都被他收集了起来，又发现他一个小爱好。
“这些都是什么动物的毛毛，你还记得么？”
墨九点头，挨个给她介绍：“这个是长毛鱼的，你看过了。这个是企鹅幼崽，毛钳，海熊，海豹幼崽，海狮，这些是鲸鱼的，这些都是后来收集的软体动物，虽然小，但是仔细观察能发现它们很美丽，颜色非常丰富，有些毛毛隐藏在身体里，只有进食或繁殖期会舒展开可以看到，遇到遇险就会立即缩回去。”
墨九侃侃而谈，但余幻晴的注意力却没有在那些密封的标本上，一双眼睛盯着他认真又自信的神情。
此刻的他像在发着光一样，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墨九说了一阵，发现余幻晴静止在水里，爪子交握在身前，仰着头眼睛看着他，像是在发呆。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这个没意思，我带你去看别的吧。”说着就牵起她要往外走。
余幻晴赶紧摆手，大大方方地道：“不是，是你解说的样子太帅了，我被迷住了，嘿嘿。既然你这么喜欢有毛动物，那为什么在人鱼那边的时候，我在山洞里什么都没看到。”
墨九抿了下唇：“其实是有的。”
“嗯？我没看到。”
“在山洞墙壁的格子里，有点高你没注意。本来是放在下面的，但是我觉得它们的毛毛都比不得你，就都放起来了。”他说话声音轻轻的，像是不好意思，却又坦荡地将自己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余幻晴转着眼珠问：“那你是因为遇到海獭幼崽才喜欢上有毛动物，还是因为喜欢有毛动物才喜欢海獭的？你喜欢我也是因为小时候那只海獭吧？看到我就想起它了，你还抢了人家的玩偶。”
墨九解释：“不是，遇见你的时候我已经不记得那件事了，不是因为它才喜欢你的。”
事情发生时他还小，完全忘记了海獭幼崽的存在，只隐约记得毛茸茸的触感，所以后来疯狂喜欢有毛动物。
余幻晴就是逗逗他，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哈哈哈，我知道，我没在意。你那时候是不是穿越了一次，但是你怎么能在一天之内回来的呢？难道旋涡还等在原地？”
墨九努力回想了一阵，确实想不起来更多的东西，如果能想的起来，或许他们能自由在两边来往。
“慢慢来吧，别着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想起来了。”
这洞穴约莫一百平的样子，在海底来说算小的的，最大就是卧室，连着厨房，厨房里曾经放着一些食物，还有些造型很好看的餐具。
没有想过会有海獭来住，所以洞穴里没有装水压装置，无法抽走水形成半水半空气状态。
余幻晴熟练地将包里的防护服拿出来穿上。
墨九反应过来，赶紧抱着她上游，没多久两人到了海面。
“我现在让三哥帮忙装一下。我们在这里等，你饿不饿？”
拉住他要去捕猎的动作，余幻晴靠着他躺在水面。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的哥哥和姐姐们都没有伴侣么？为什么一个都没有见到。”
墨九笑了下；“大哥早早就有伴侣了，家里幼崽今年四岁，晚上你就能看到了。其他几个暂时都还没有，大姐本来有一个即将要结成伴侣，不过那条鲛人心术不正，大姐带我们上门把他打了一顿，后来说不打算再找了。”
余幻晴愣了下，这行为倒是很符合大姐的性格。
“三哥呢？”
“三哥比较花心，不愿意定下来。四姐和五姐想要找到比她们优秀比她们厉害，并且同样是双胞胎兄弟的结成伴侣，至今都还没有找到。”
余幻晴汗颜：“六哥七哥是还小？”
“他们俩我不知道，离开之前还没有。”
两人靠在一起聊了许久家人和小时候的八卦，太阳伴随着一块白云层慢慢朝天边坠去，这里的天格外蓝，蓝到泛青的地步，光特别通透。
不知道是什么季节，风很轻也很舒适，余幻晴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身上的毛，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墨九侧头看她，小海獭依赖地靠在他身上，像个大号毛团。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浮现。
那天他追着一条鱼游到海面，还没有来到海面上就停下了动作。那天的天气很好，就像现在一样，天很蓝，太阳很大，一大团圆圆的白云飘在正上空。
他从水下往上看，清澈的海水将天空都拉到了眼前来，仿佛是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薄薄的海水变成了一面泛着波纹的镜子。
那块白云投射下来，像个白色大碗，他朝上伸出手，掌心穿过海面的瞬间，他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下一秒有个毛毛软软的脑袋好奇地探下来，它浑身棕色，只有脸颊两块圆圆的白毛，两条黑色的小爪子一只抱着个小玩偶，另一只好奇地抓向他。
这一幕情景非常奇异，墨九仰头看去，清透的海面上除了倒映着的天空什么都没有，可是伸手却摸到了一只动物幼崽，幼崽脑袋近在眼前，应该是它身体所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海面将两个世界分隔开来又交融在一起。
墨九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他满心都是好奇，在幼崽爪子伸下来的时候握住了它的手。
爪垫特别柔软，带着点温热的，跟鱼类的冰凉完全不同，爪背上的毛毛轻轻柔柔地蹭过他的掌心，他都不敢用力握住，生怕会伤害到它。
幼崽也不害怕他，带着他的手往上扯了扯。
墨九也顺从地跟着这股轻微的力道向上来到了海面，上一秒还晴朗无比的天空瞬间变成了白云朵朵，太阳躲在云层后面，风有些大，风吹动着海水，浪头时不时跃起又落下。
墨九发觉不只是天变了，海水的温度也比刚刚要冷很多，似乎到了秋末时节。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迷茫地揉了揉眼睛。
幼崽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身不由己地被海浪推着朝前飘去，它挥舞着四肢弱声弱气地嘤嘤叫着，两只小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玩偶。
眼见着幼崽越飘越远，墨九来不及思考其他，上前将它拉回来抱进了怀里。
突然有了可以固定的东西，毛茸茸的幼崽将他当做自己母亲一样，努力往他身上翻，墨九只得平躺下来，让幼崽趴在自己身上。
这么大一个毛团抱在怀里才能感受到那种柔软，墨九一脸惊奇地偷偷用脸蹭了一下。
可趴上来的幼崽还在叫着，他完全不知所措起来，手摸摸他的背又摸摸它的脑袋试图安抚一下。
叫了一阵幼崽累了，抱着爪子里的玩偶啃了起来，啃了一会觉得不好吃，脑袋一转，啃起了墨九的下巴，从下巴啃到头发。
别看幼崽很小，咬人还有点疼，墨九这才明白它是饿了，犹豫片刻，他抱着幼崽重新回到海里。
不仅海面变了，海下景色也全变了，不再是他来时的地方，各种不认识的鱼游来游去，海底不深，不少海胆螃蟹散落四周。
墨九一手搂着幼崽一手去捉鱼，他这时候已经开始学着捕猎了，运气好能抓住不少，像今天运气就不错，很快抓住了一条手臂长的银鱼。
回到海面，他撕开鱼肉喂到幼崽嘴边。
幼崽显然是饿急了，抱着鱼肉大大口大口下去，嘴里发出用力的嘤嘤声，，没多久一整条鱼就被它给吃完了。
墨九看着它吃，一脸满足地笑起来。
待幼崽吃完一条鱼后，他忍不住问道：“还要不要吃了？”
幼崽揣着两条小爪子懵懂地看向他，也不知道是说要还是不要。
墨九不放心地抱着它又去抓了一条，这次幼崽只吃了一半就不吃了。剩下的全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吃到鱼的刹那墨九就确定，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鱼。可他一点也没有担忧回不去该怎么办，反而为这只小幼崽担心起来，它为什么独自在这，它的父母在哪？
没有父母庇佑的幼崽很难活到成年，墨九抱着他朝前游，试图找到它的家人。
但游了许久什么都没看到，墨九茫然地挑了个方向朝前走。
怀里的幼崽毛毛沾水后湿漉漉的，它紧紧贴着自己，像是在发抖。墨九没有任何照顾幼崽的经验，也没见过这种动物，不知道它怎么了。
他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虽然力气不错，抱着游了一阵也有些累了。
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墨九仰头呼喊了起来，却无人回应。
那一天他都在海面上为幼崽寻找父母，他焦急疲累到不行，幼崽却趴在他怀里呼呼大睡起来，可能是毛毛没干感觉到了冷，一直往他身上缩，墨九只能把它抱得再紧一些。
找到天将将黑的时候，他不知怎的看到了一片海藻，绿色的海藻杂乱无章地趴在海面上，一群跟幼崽极其相似的动物分散在四周，有些在进食，有些抱着海藻扑腾，有些捧着个石头在肚皮上玩。
墨九看看怀里的幼崽，又看看那一群，犹豫了片刻，不舍地将幼崽从怀里放下，推着它朝前走。
海浪仍旧在哗啦啦地不停歇，幼崽顺着海浪回到了族群里。
墨九觉得自己该走了，可潜进水里才反应过来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那边幼崽已经回到了族群里，一只雌性将它抱到自己肚皮上给它梳毛。
墨九转了一圈，悄摸摸来到那只雌性海獭附近的水下。
幼崽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在母亲怀里拱了片刻，伸长手臂进水里。
墨九努力伸长手臂，没有摸到它的爪子，却抓住了它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玩偶。
两人再次接触的刹那，墨九看到水面上漂浮着的海獭们慢慢消失，很快变成了一片星河，原来天已经黑了，一轮圆月正映照在水面上。
他猛地从水中探出头来，海面空空荡荡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墨九明白自己回来了，他抱紧了怀里的玩偶朝家赶去。
消息提醒打断了墨九的回忆，他回过神来，怀里的海獭还没醒，爪子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没松，他将海獭往自己身上抱了抱，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他低头在余幻晴的毛毛上亲了一口。
虽然已经想起来当时两次穿越的情形，可这令他更迷惑了，这两次都没有出现旋涡，转换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要说这两次有什么相似之处，都是海獭从海面朝他伸出了手。
但是说海獭有能令人穿越的力量墨九是不信的，也许还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他给忽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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