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旭蹲下,捻起那株真正的觉风草道:“老先生,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这株。”
一入手,便仿佛有苍劲有力的旋风刮过自己的腕脉,草茎与草叶的脉络中,浓郁的能量流淌着,蕴含着某种净化、清理的特性。
对比之前见到的水雾紫茄花,这株觉风草中的能量稍逊一筹,看来那朵果真是八品灵植了。随手就是八品灵植,那个五官精致、眸光冷淡的少年果然不是普通人。
老者接过,与他之前挑选的对比了一番,问道:“小友何出此言?”
普通人果然无法感受到灵植带来的奇异手感,不知道有修为的人行不行,简旭心下判断,他认为大概率是不行,至少较低修为的人是不行的,否则假冒伪劣的灵植不会如此猖獗。
有了这个判断,简旭更不会直接告诉他自己的特殊,只是说:“我当过背运灵植的脚夫,见过许多货,这株觉风草上的旋风更为苍劲有力,叶片油亮,所以品质更好。”
简旭把假话混在真话里,一来不容易识破,二来用不经意说出自己来历的方式,令二人先入为主,让他们认为是脚夫运货的经历令他有了灵植相关的知识,而不是其他。
这样他们最多觉得他很聪明好学,而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最大程度规避可能的风险。
希望是自己过于谨慎了,简旭自我安慰着。
老者听了简旭的话,又仔细对比了一番,而后问卖主简旭挑中的那株道:“这株多少钱?”
卖家早气得咬牙了,本来能把一株杂草顺利卖出十八铢的天价,因为他一句话,现在得卖真货了,这愣头青也是多事,一个陌生人而已,有什么好提醒的。
“一两。”卖家笑容僵硬道。
本以为老者会像刚才一样还价,谁知他爽快地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枚一两的大通宝道:“成交。”然后,从背着的医箱里取出一个做工考究的木盒,将那株真正的觉风草放进去,简旭瞥见他的木盒一角,里面已经装着几株植物。
“这位小友,多谢了。”老者笑呵呵道,“你帮了老夫大忙啊。”
简旭摆摆手,却有一种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感觉。老者则全然没有异样,道:“小友如何称呼?老朽定要请你喝杯茶。”
“不用不用。”简旭忙道,“我没帮什么。”只是帮你测试了一下小贩的反应,你怕是通过那反应才确认哪个是真货的。简旭腹诽。
“你虽是举手之劳,却帮了我大忙。”老者道,“刚才小小试探还请小友见谅,就让老朽请你喝茶当作赔罪吧。”
话说到这份上,简旭再拒绝便显得小气了。
那名老者对这一带很熟悉,七拐八绕带简旭去了一家热闹的茶肆,茶肆不是看起来就很豪华的那种,这让简旭松了一口气。
两厢坐定又点了茶与点心,老者这才拿出一张名帖,自我介绍道:“敝姓雍,是隶属领主府的医者。”
雍启禾?
简旭觉得名贴上的名字有些耳熟,回忆了一番记起简云提过这人,就是那位在他出事后为他诊治过,并承诺还可以请他免费出诊的领主府大夫,雍启禾。
这未免太巧了,简旭立刻对这位老者的印象好转,道:“晚辈简旭,前些日子承蒙雍大夫深恩,为我诊治,感激不尽。”
雍启禾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恍然道:“原来你便是那个从苍岭九死一生的少年,日前你的样子与现在不大一样,我竟没有认出来。”
简旭腼腆笑笑,当日的他一定灰头土脸。
“如今灵植多用于炼制提升修为的丹药,而鲜少用在普通人的病痛之上,我虽不是医修,却有志研究其药理,将其入药。”雍启禾打开他随身带的木盒道,里面躺着几株各有特点的灵植,“只是市面上的灵植常常真假难辨,简兄弟见过的灵植多,不知可否帮我辨一辨,这些是真是假?”
一个普通人,却致力于研究用灵植入药,简旭有些肃然起敬。以雍启禾在白露镇的地位声望,实不必废这些心思。
简旭没有推辞,只是谦虚道:“我只是见过一些灵植,并不能每次都分辨出真假,但愿尽力一试。”
雍启禾表示理解,将木盒推到了简旭面前。
简旭认真地拿起每一朵灵植仔细查看,但其实那些都是幌子,他一眼扫过去便知,这几朵都不是真货。
得知真相后的雍启禾有些失落,斑白的两鬓仿佛更显苍老。
“那个……也许我的判断不够准确,可能……”简旭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竟然让这位善良的老人这么失落。
雍启禾也不亏为行医数十载的人,他很快调整了情绪,笑呵呵道:“老朽信你,没关系,至少觉风草是真的,只可惜领主掌门给我的经费用完了,我得再去跟他申请些,明日,明日老朽想再来北市,不知简小友可有时间陪我同来?”
雍启禾笑得很是和蔼,简旭却觉得他的双眼有些突兀,不知为何。
雍启禾又道:“我绝不会让小友白走一趟,我会跟领主大人商议,为你争取一定的酬劳,二十铢,我保证至少有二十铢钱。”
二十铢陪逛一次市集?
所有犹豫瞬间消失,简旭疯狂爆灯,这没问题,只要钱到位,逛多久都行!让他倒着逛都可以!
为了表现得矜持一点,简旭顿了顿才道:“我明日刚巧有空闲,愿陪雍老先生走这一遭。”
……
回到南泉巷时,太阳已经落山,有卖柴人经过一家家院门,兜售卖剩下的柴禾。
“半铢,我全要了。”
“小娘子,你也太狠了,我这柴禾搁临安坊能卖一铢半!”
简旭离着十几步就听见简云语速颇快地道:“要能在临安坊卖掉,你能从我门前过?就半铢,这天都暗了,不早点卖了回家吃饭去?”
“半铢真差点,要么再加几厘?”卖柴的试探。
简云却眸色一飞,喊道:“简旭。”
“哎。”忽然被点名的简旭差点原地立正,他连忙加快脚步,小跑到仿佛军训教官的简云身边,“阿姐。”
简云笑眼一弯,挽住弟弟的手臂:“我做了热腾腾的面饼子和野菜汤,跑一天饿了吧,一会儿再来一碟腌小黄瓜,我跟杨婶子学的秘方,酸辣脆爽,可好吃了。”
简云说话的时候全然当卖柴的是空气,可声音不小,人家听的一清二楚,同样是跑了一天的打工人,卖柴的口腔不由湿润了一下,想想家里的老母和新妇,心一狠道:“半铢就半铢,哎哟,亏死了亏死了!”
简云胜利凯旋,用半铢钱买到了一捆不少的柴禾。
“阿姐,咱们这里房租多少?”简旭问。
他粗略心算了一下,刚才买下的一捆柴禾省着点可以用一到两天,就算是两天,一旬(十天)就至少两铢半,一个大酒楼的跑堂一旬才赚十五铢,光光在柴禾这一项就要花费薪水的六分之一,难怪很多人都吃冷食,烧饭太贵了。
“你不知道?”简云诧异,穿过院落走进属于他们的两间房后,简云才道,“每个月三十七铢,也就是……一两十三铢。真的,为什么十厘等于一铢,却要二十四铢等于一两?十铢一两不是更方便?”
“我有点记不清了。”简旭含糊道,心里惊讶。
一个跑堂的工钱是十五铢每旬,一个月就是四十五铢,而房租就要占去大半,这太可怕了。虽说他们住的并不是最最便宜的房子,但也绝说不上好。
况且,除了房租柴禾,还需要基本的吃用开销。
“你手上是什么?”简云问简旭手上的纸包。
简旭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拎了东西,他放到桌上,对乖巧地端了面饼子上桌的简曦道:“是点心,两块绿豆糕。”
跟雍大夫道别后,他又去了几家酒肆茶馆碰运气,最后在北市外丁香街上的一家小酒肆找到一份跑堂的工作。
“申时三刻上工,亥末下工,十二铢每旬。”简旭简单说了待遇,“是一家酒肆,掌柜的说如果能帮他卖出酒,可以抽成。”
虽然钱比禾丰这样的大酒楼少一点,但胜在只工作半天,下午三点四十五前以及晚上十一点后他都是自由的。
自由的、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这很重要。
“我今天给掌柜的帮了会儿忙当做试用,这是工钱。”简旭指着桌上的绿豆糕道。
简云想说可惜不是真正的钱,就算几厘也好,简曦则小心翼翼地凑近,鼻翼收缩,轻嗅了嗅道,“这就是绿豆糕?”
没经历过家境尚殷实时生活的简曦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绿豆糕,“哥哥,我能尝尝吗?一小口,很小一口就好。”他边说边比划道。
“吃吧,都是你的。”简旭道。
简曦高兴地脸都红了,但他仍坚持让简云和简旭都咬了一口,才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地开吃。
“我今天遇到雍大夫了。”简旭又跟简云交代了北市的事,关于自己的能力,他也只是解释这是做脚夫时的积累。
“二十铢?你没有听错?”简云吃惊道。
“应该没有。”简旭笑,“不过这还需要申请,到底有多少我也不敢保证。”
“嗯嗯,”简云还是有些震惊,她叮嘱道,“你多尽心,二十铢可不是小数目,有这笔钱这个月的房租就不用愁了,也许还能给你再做双新鞋子。”
简旭笑着点头,没有跟她争辩其实该做新衣服的是她自己,等钱到了,他自然有办法说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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