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云】
如今,凉州方面突然冒出一个叫孙超的人,要回归朝廷,给李嗣源送来一个大大的惊喜,惊喜之余,也对孙超的来龙去脉产生了好奇。这个孙超与传说中的张义潮有何关系?
朝中已经无人能理清,最终的调查结果是:张义潮镇守河西时,朝廷调派两千郓州天平军协防,“黄巢之乱”后,中央朝廷与凉州之间被党项人阻隔,从此失联,两千郓州兵则在凉州自生自灭、娶妻生子,繁衍至今,如今,这两千郓州兵早已去世,留下了他们的子孙后代继续守卫凉州,孙超等人就是“郓二代”。
李嗣源感动坏了,两千山东人,奔赴千里之外的帝国边疆,来到遥远的甘肃、新疆,与家乡故土从此永别,几十年过去了,中原王朝历经大唐、后梁、后唐的政权更迭,可他们的子孙后代依然念念不忘自己是中国人,仍要回归祖国。
不得不承认,凉州的再次回归,与康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康福之前赴镇灵州,肃清了西北边境,为凉州的回归奠定了基础。
紧随凉州之后,西北部又传来第二个消息:夏州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去世。
“黄巢之乱”时,夏州节度使、党项部族首领拓跋思恭平叛有功,被唐王朝赐国姓“李”,赐军号“定难军”,赐爵夏国公。
拓跋思恭死后,其弟拓跋思谏袭位。因其后世均以“李”示人,所以为叙述方便,我们后文将称“李思恭”、“李思谏”。
随着朱温势力的不断飙升,李思谏亦非常明智地选择了“远交近攻”的外交策略,归附朱温,而与李茂贞等邻居为敌。
朱温篡唐时,李思谏也是第一批认可并称臣的藩镇之一。李思谏和他的夏州定难军也就获得了中原王朝的不断晋封。
李思谏死后,李思恭的孙子李彝昌袭位。很快,拓跋部族发生内乱,部将高宗益发动叛乱,诛杀李彝昌自立,随后,高宗益又被部将诛杀,三军拥戴李仁福为统帅。李仁福的身份是个谜,有的史书说他是李彝昌的“族父”,有的则明说不知其身份世系。
李仁福应该是李彝昌叔父辈儿的人,因为他的儿子也排“彝”字。
总之,经过了一番政变之后,李仁福被推举为夏州定难军节度使。
李仁福贯彻了先辈们的政治智慧,向后梁称臣,帮着后梁袭击河东集团,爵封陇西郡王。
李存勖推翻后梁,李仁福大为恐惧,因为自己长期以来都与河东势力作对,于是派哥哥李仁裕携带礼物和道歉信、祝贺信,觐见李存勖,向李存勖表忠心。
李存勖与他相逢一笑泯恩仇,晋封李仁福为朔方王,继续承认他们家族对夏州定难军的统治。
拓跋李氏不仅割据夏州定难军,还不时地劫掠周边郡县,成为有组织大规模武装犯罪团伙。
然而他们给后唐王朝带来的不仅仅是治安问题这么简单,他们带给后唐王朝的最大威胁是与契丹人的勾结。
拓跋李氏从一开始就不是中原王朝的脑残粉,即便是在“黄巢之乱”时,也是扮演着雇佣兵的角色,有钱就是爹。利益永远高于一切,向中原王朝的称臣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而随着中原王朝的日渐衰落和契丹的日益壮大,夏州定难军的政治立场也越来越摇摆,对待后唐的态度明显不如对待后梁。
特别是契丹的几次西征,让党项人吃够了苦头,也让他们刷新了对契丹和中原的认知。
夏州的这种态度转变,引起了后唐王朝的极大警觉和恐慌,如果夏州定难军与契丹狼狈为奸,将会对中原王朝形成可怕的钳形攻势,从东北到西北,像一把悬在后唐头上的大刀阔斧,这让李嗣源寝食难安。西部诸藩也时常打小报告,说夏州李仁福暗通契丹。
如今,好消息传来,李仁福病逝,部将推戴其子李彝超袭位。
于是,李嗣源用“移镇”来套路李彝超,任命李彝超为延州彰武军留后,同时任命延州彰武军节度使安从进为夏州定难军留后,并派邠州节度使药彦稠率五万大军,以宫苑使安重益为监军,护送安从进赴任夏州。
名为武装护送,实为强行接管。
李彝超上疏陈情,大意是说蒙圣恩任命延州留后,我深感荣幸,也非常愿意服从组织上的安排,但是——我们家族治理夏州很久啦,而且一直颇有善政,人民群众、三军将士都非常拥戴我,舍不得让我走,非得让我留下,盛情难却呀,组织上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让我留在这片深爱的土地上吧。
少来这套!
李嗣源认为夏州贫瘠偏远,实力不强,且李彝超年少无能,又是新袭父位,统治基础不牢,正是武力剿灭的好机会,于是写了一封颇具威胁语气的话,态度强硬地回绝了李彝超的请求,命令他立刻移镇。
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李嗣源当然要把移镇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一些,于是李嗣源向夏州人民解释道:夏州穷困而偏远,李彝超年少,不能有效应对外族的入侵,所以才让他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是组织上对他的照顾和爱惜。
在诏书的后半段,李嗣源举眼前的例子陈说利害:
“从命则有李从曮、高允韬富贵之福,违命则有王都、李匡宾覆族之祸。”
李从曮,即李茂贞之子李继曮,主动献出凤翔后,仍在后唐享有节度使之职,享受着荣华富贵;高允韬,高万兴之子,高万兴原属凤翔李茂贞集团,后降于朱温,坐镇鄜州、延州,后梁灭亡后归附后唐,仍然保留了原有封镇和爵位,高万兴死后,其子高允韬袭父位。
李嗣源以李继曮、高允韬两位识时务者为正面典型,告诉李彝超,只要诚心向我后唐称臣,哥一定不会对不起你。
而后半句,则举出了定州王都、朔方李匡宾的反面例子。
“又若王都之贪上谷,李匡宾之吝朔方。或则结构契丹,偷延旦夕;或则依凭党项,窃据山河。”
他们的结果呢?“才兴讨伐,已见覆亡。”
“何必广引古今,方明利害。只陈近事,聊谕将来。”
害怕李彝超听不懂,李嗣源干脆发出了**裸的威胁:
“彼或要覆族之殃,则王都、李匡宾足为鉴戒;彼或要全身之福,则允韬、从曮可作规绳。朕设两途,尔宜自择……马步兵士五万人骑,送安从进赴任,从命者秋毫无犯,违命者全族必诛……”
诏书的主题思想很好get:顺我者昌,逆我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