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未落, 宋鼎鼎已是用着百米冲刺的速度,从院子里冲了出去。
马澐看着她像是一阵旋风似的,就这样消失在了眼前, 愣了一下,忍不住嘀咕道:“跑这么快干嘛,裴姐姐又没变成猪。”
是了, 他只是说裴名也在房间里,却并没有说裴名也吃下饭菜,和其他人一起变成了猪。
裴名和黎画没有胃口, 一道菜都没有碰, 遭殃的只有其他人而已。
他觉得宋鼎鼎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他的腿伤还未完全愈合,走起路来慢吞吞的, 就算加快速度,也追不上早已经不见人影的宋鼎鼎。
当宋鼎鼎跑到城主宴客的地方时, 屋子里和屋子外全都是粉嫩肥美的猪,它们哼哼唧唧的,似乎十分惊慌的样子, 在四处窜逃着。
晌午时,刚在厨房里见过的厨子们, 正拿着巨大的捕捉网,三两人一起捉着满地乱跑的猪群。
“站住,别跑了!浪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跟我们回去, 我们会好好将你们养肥的, 若是你们听话,说不准我们会想法子,把你们恢复成原样呢。”
“嘿, 怎么我越说,你们还越跑?!非得逼我们动用暴力?”
……
抓猪的人,皆是瘦子,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的原因,他们没什么力气,根本追不上猪群。
宋鼎鼎可算知道他们为什么这般瘦弱了,若是一吃饭或者吃多了就会变成猪,他们自然不敢用膳。
她一赶到院子里,那些猪群就像是看到救星似的,一股脑朝着她的方向涌来。
她一路疾跑来,此刻已是气喘吁吁,还未喘过气来,却看见那奔腾而来,扬起满地灰尘的猪群。
这些猪,又肥又大,身子圆滚滚的,若是直冲冲地撞过来,将她扑倒在地,以她的身子骨,怕是承受不来。
可宋鼎鼎顾不上躲避,她的视线落在猪群里,试图分辨出哪一只猪是裴名。
飞尘漫天,腾起雾蒙蒙一片尘雾,她目光环绕一圈,努力的辨认着。
它们都长得如此相似,粉嫩的身体,凸出的猪鼻,长着茸毛的大耳朵,矮小尖润的猪蹄子,简直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可即使是这样,宋鼎鼎还是很快就辨认出了哪一只猪是裴名。
她的目光高挑,远远落在那只屹立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公猪。
它看起来如此秀气,脸上细小的茸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戎光,它的眼睛黑溜溜的,像是黑曜石般深邃阴沉。
就连它的腿,都比寻常的公猪看起来修长,那宽肩窄腰,以及弧度刚刚好的脚趾,仿佛已经让人透过它看到了他原本的模样。
宋鼎鼎几乎是一眼就在猪群中,看到了出尘脱俗的它。
因为它和其他猪都不一样,它明显是一头——小香猪!
她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越过猪群,冒着被踩踏的风险,朝着那只秀气的小香猪跑去。
呼啸的风从耳边吹过,她的心跳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在耳边,清晰的心跳声,犹如有人在她心头擂鼓。
裴名变成猪了,若是他恢复不过来,她该怎么办?
以他的骄傲,他会甘愿如此苟且于世吗?
他若是承受不住打击,因此自尽而亡……她又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疑问,像是千斤坠似的,重重砸在她的胸口上,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惊慌、无措、恐惧,仿佛被水泡发的海绵,不断变大,扩散。
她突然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那永远看起来明媚耀眼,身着薄柿色绫衣的少年,已经悄无声息的霸占了她的心。
耳边呼啸的风声停了,她的脚步也顿在了那只小香猪身前。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她缓缓蹲下身子,两手掐在了小香猪的咯吱窝处,眼前微微模糊:“裴名,我不走了,我留下……你变回来好不好……”
“真的?”
他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她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小香猪,缓慢而僵硬地偏了偏脑袋,眼眸中似有疑惑。
她的手,落在粉嫩嫩的猪鼻上,轻轻扭动了两下,又忍不住掰开了它的嘴:“裴名,你还会说话?”
白晰修长的手指,轻抵在她肩后,指尖一路向上,划过她的颈间,带着一阵奇怪的酥痒感,落在了她润珠似的耳垂上。
宋鼎鼎身体微僵,下意识颤栗了两下。
立在她身后的裴名,俯下身子,低垂着脸庞,覆在她耳边轻语:“鼎鼎,我当然……”
“会说话。”
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话时对着她的耳洞,微凉的呼吸打着转儿钻进了耳朵眼里,令她在顷刻之间,感觉到浑身过了一遍电流。
她的手有些使不上劲儿,那只小香猪趁机从她手中挣脱,发出哼哼的猪叫声,快速倒腾着四条腿,从她手里逃脱走了。
如果说话的不是这只猪,而是身后的那人,那她刚才抱着猪说的话……
宋鼎鼎身形微微一晃,只觉得脑仁嗡嗡的疼。
“鼎鼎……”裴名像是她刚才抱起小香猪一般的动作,骨节明晰的手掌托在了她的腋下,将她从地上带起:“你要留下来?”
他的声线轻颤着,嗓音中夹杂着无法掩盖的欣愉,宋鼎鼎面对这样的他,根本没办法说出任何否定或是拒绝他的话。
知道裴名平安无恙,她的情绪好像平复了下来,又好像仍然紧提着一口气。
真正做下选择和决定并不难,难的是在做选择之前,她要克服心底的彷徨,担忧,和恐惧。
即便系统帮她回到了现实世界,她的人生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她依旧是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每天都在痛苦,以及不知什么时候会犯病猝死的焦虑中挣扎。
除了死亡,她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而她的父母,也跟她一样要永远活在煎熬中。
她一直执着于回去,只是因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羁绊和不舍。
可现在,她好像有了留下的理由。
宋鼎鼎借着他的力,重新站了起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裴名:“对,我不走了。”
她抬起的眼眸,泛着浅褐色的柔光,像是种着一棵银杏树,如此明媚,如此耀眼。
风吹过她鬓间的碎发,裴名将她拥入怀中,她颤抖着,回以一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黎画站在猪群里,看着月光下,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容。
仿佛,总算是了却了他一桩心头大事。
他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裴名现在还是女装。
裴名在这些变成猪的宗门弟子面前,跟女扮男装的宋鼎鼎拥抱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妥当。
特别是,那玉微道君也夹杂在猪群里,正看着他们俩人。
不管怎么说,裴名还没有见到太子渊前,仍然需要暂时维持女装的身份。
黎画想到这一层,不禁走上前去,半推半搡地将俩人推进了屋里去:“阿鼎,你不是要见城主吗?城主就在屋子里,你快去吧!”
宋鼎鼎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着又恢复女装模样的裴名,大概猜出他女装是有他不能说的原因,便就着黎画给的台阶,应道:“对,我要去见城主,好尽快想出解决方法,救出大家。”
说罢,她便先一步进了房间。
而裴名看了一眼黎画,便也跟了上去。
随着房门‘砰’的关上,黎画松了口气,他正要去解救那些吃了餐桌上食物,而变成猪被人满地追逐的宗门弟子,一抬脚,却发现自己脚下踩了什么东西。
他垂眸看去,只见台阶上,掉了一只浅柿色的荷包。
这只荷包是裴名的,好像是刚刚裴名在储物戒中找什么东西时拿出来的,听见宋鼎鼎的声音后,便顺手放在衣袖里了。
许是方才被黎画推搡了一下,那荷包就从他衣袖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捡起荷包,本想进屋还给裴名,一抬手,却发现那荷包上的系带有些松了。
裴名从来没有在腰间佩戴过荷包,这荷包里会装着什么呢?
黎画的动作一顿,虽然知道偷看别人的东西不好,但在好奇心的催使下,他还是缓缓伸出手去,打开了松散的荷包。
当他迎着月光,看清楚了荷包里装着的物什时,他瞳孔猛地一缩,手臂打起了哆嗦。
这是一只用木头雕刻出来的佩玲。
它看起来那么眼熟,就像是黎枝雕刻的两只木铃铛的其中一只。
准确的说,它像是在黎枝死后,莫名消失在院子里的那只木铃铛。
黎画指尖拂过木铃铛上淡淡的血迹,耳边闪过动物王国斗角场里,那个曾偷拿了他木铃铛的剑修,跟他的对话。
——为什么铃铛会在你手里?我妹妹的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不,跟我们没关系啊!无臧道君,是无臧道君杀了你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q奶瓶都给你打翻小可爱投喂的16瓶营养液~感谢月总小跟班小可爱投喂的10瓶营养液~
抱住小可爱么么一大口~吧唧~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