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四个姑娘,上面两个姐姐素有才情,三姑娘虽说不如前面两位姑娘,书文也是中上乘。就是这位最小的四姑娘,听说因为从小病着,家里对她没有什么要求,怕是字也是才认识两个。
郑清音这时突然提起,明显是想□□姑娘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人。
陆云妤差点都快吐了出来,要不是宴席快要开始,不能随便离开,她真恨不得立刻就走。那怕是现在,她也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的郑清音又没有舞到她身边来,她就当成是个笑话听听。
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郑清音突然往这边看过来,接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原来□□姑娘也在。陆尚书和陆二公子当初皆是名列榜首,□□姑娘才是真的家学渊源,清音之作在她面前算不得什么。就是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见到□□姑娘的墨宝。”
一时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甚至隐隐能够闻到空气中的火星味。
“清音,你现在笔法越来越精进,颇有谢公几分风采。”
“是啊,若是我绝对想不到这么落笔。”
陆云娆:“……”
谢公会不会跳出来她不知道,但是郑清音显然是当了真,面上还带着一点矜持,腼腆地笑着:“不过就是随意之作,想必各位姐妹才华远在我之上,我不过是献丑罢了。”
……
这样的话一出来,陆云娆反而不知道到底是夸赞还是讽刺。还是走过来的陆云妤直接一点,小声对她们说:“要是谢公听见自己死后,还要被拿来和郑清音相提并论,只怕要气得直接掀开棺材跳出来。”
等她落笔时,周围赞叹声一片。
这么明显的自谦之词,众人自然也是听懂了,又继续夸了回去,郑清音脸上的笑意就更深。
在身后默不作声地陆云妧也将自己的玉佩并着首饰放了上去。
郑清音笑,“好心”提点着:“还是少放些吧,统共首饰就不多,全输了怎么办。”
今日来的多是和郑国公府交好的人家,当中便有和郑清音交好的姑娘站了出来,将纸张准备好,“想必□□姑娘定是不会让我们失望,正好我们也大开一下眼界。”
“笑话,你让她做什么,她就一定要做什么吗?”陆云妤气不过,怼了回去。
那位姑娘似乎笃定了陆云娆就是个学问不精的人,想了想之后,解下玉佩来,“若是嫌弃无聊,不如我来添一些彩头,请各位姐妹做个见证。”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红宝石金簪,脸上是甜甜的笑容,“那我也下个彩头吧。”
众人惊呼,这根红宝石金簪郑清音最为喜欢,十次要参加宴会有九次必戴它。原因无他,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赏下来的。
陆云妤顿时被气笑了,也拿了自己身上最为值钱的首饰扔了上去,“那我也来点。”
“这点东西,定北侯还不会放在心上。”陆云妧冷声说。
“呵。”郑清音冷笑一声,就等着到时候三个人哭出来。
而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的陆云娆,不知怎么就被推到了人群当中,难免紧张起来,心跳都开始加快,就怕到时候发挥失常,反过来连累两个姐姐。
陆云妤在后面小声地安慰她:“没事,随便写写,真要是输了没什么。”
她虽然这么说,可真没有想过来陆云娆会输。陆云娆的字是二叔手把手教出来的,这么多年已经像了□□分,郑清音真的比不上。
听到她的安慰,陆云娆反而更加紧张,站在桌子前。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干脆就照着郑清音刚写过的书文抄了一遍。
她刚写了四五个字,众人的表情就变了。她的字是父亲手把手教的,同样集合了书家之长,笔锋苍劲有力,姿态横生,粗细之间如藏峰壑,浅淡相错如纳云烟,任由谁都不得不说声好。
落笔之后,两幅字并排摆放在一起,高低立现,郑清音的脸色已经漆黑。
可偏偏有人昧着良心,仔细看了看之后说:“我觉得还是清音写得好一点。”
“?”陆云妤简直一脑袋疑问,但凡不是吃了十斤泔水都说不出这种话来。她语气不好,“阿娆的字是我二叔教的,连他自己都说阿娆的字是最像他的。”
“就是陆尚书这么说,也不能代表什么。”那名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据理力争,“我还是觉得清音的字好看,因为你知道吧,清音的字能够一下子吸引到我的注意。”
她这么一说,也有人随声附和。
倘若当年指鹿为马的不是赵高,换成了她们,按照颠倒是非的能力,别说是鹿了,就是头猪她们也能说成马。
陆云娆看向在一旁站着的郑清音,问:“你觉得呢?”
郑清音脸色又黑了一方层,皮笑肉不笑着:“好像她们都说是我,这好像真的是有点胜之不武呢。”
陆云娆杏眼都瞪了,满心愤怒,气得身子都在发颤。
陆云妤都想直接把“不要脸”三个字刻在她脸上,差点就想冲上去和她打一架。
就在这个时候,小厮突然高声宣,“三皇子、七公主驾到。”
众人连忙行礼。
三皇子长相英俊不凡,更难得是通身的贵气和不俗的背景,已经有不少姑娘偷偷看过去,然后红了脸。
这样的注视他早就见怪不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送妹妹过来,如果打扰到诸位,在下先赔个礼。”
这可是皇子,若是抛开男女之别不说,众人恨不得都鼓掌欢迎,哪有怪罪的礼。
郑清音这时候也乖巧得不得了,“怎么能这么说,表哥能过来,是我们的荣幸。”
站在她身边的陆云娆听了这话,心里默默想,这个“我们”还是要把她给去掉的。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三皇子,甚至是厌恶,上辈子倘若不是他的话,长姐又怎么会死,定北侯府又怎么会落寞。
她眼底情绪翻涌,杏眼里都蒙着一层水光。
美人含泪自然都很容易就被人注意到,三皇子眸光变深,“这是……在比试?”
陆云妤抓住了机会,抢在郑清音面前说:“是的,不过我们胶着住,分不清那副更好。不如三皇子帮忙看看,觉得谁更胜一筹?”
三皇子原本只是送妹妹过来然后就离开,此刻来了兴趣,瞬间改变了主意,应允下来。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两幅作品,仔细看了看,一幅作品字迹娟秀,算是中上。另一幅字迹沉稳苍劲,隐有几分大家风范,顿时笑了,“陆三姑娘莫不是在说笑,这两幅作品高低立下,如何分不清。”
说着,他拿起了其中的一幅,“这字怕是要练上十几年,甚好。”
郑清音的脸顿时比墨汁还黑。
陆云娆不吭声,低下头,她的好,还用得着三皇子说了。
这里毕竟都是女眷,三皇子不好久留,之后便离开。
陆云娆虽然不高兴三皇子的出现,但是对赢来的东西还是挺感兴趣的。她让春实上前,将托盘里的一小堆首饰收了起来,特意走到郑清音的面前福了福身子,“那就多谢郑姑娘。”
她其实挺记仇的,上次郑清音找麻烦的事,她还记着呢。
郑清音被气的说不话来,丢下一句“你等着”就拉着七公主直接走掉了。
陆云娆想,自己应当是被记恨上了,不过记恨上就记恨上吧,原本她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她这次赢了不少东西,在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一堆首饰的时候,各家都听说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拿了银子将首饰换回去。
主要是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陆云娆狠狠赚了一大笔,就是郑国公府就送来两千两要回那支红宝石金钗。听说郑清音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在圈子里出了一次大丑,被郑国公夫人禁了足。
真假她也顾不上,因为江以萱回去之后生了一场病,她得要过去探望。
在探望之前,她从二姐这里得到了一点消息。
郑国公府并未传出半点虐待下人的事情来,反而因为早年前郑国公积攒了不少家底,加之又是当今皇后的母家,对待下人很是宽容。别说是肆意虐杀了,就是无缘无故的殴打也没有。
对于这个结果,陆云妧也不怎么相信,但是再往深处查下去,却是不能够了。
她看着小姑娘睁着圆圆的眼睛,稚嫩的脸上满是疑惑时,按下了心里的怀疑,难得软了声音,“也许就是我们之前想错了,你今天要是去忠勇侯府,记得和江家姑娘说一声,免得她一直想着这件事情,到头来还是折腾了自己。”
陆云娆想说,事实肯定不是这样的。可看着二姐冷着一张脸,她也就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可是这件事情她还是想要弄清楚,她隐约有种直觉,这件事情很重要很重要。
她将这件事情也告诉江以萱,江以萱原本在床上躺着,顿时将额头上搭着的帕子一揭,直接坐了起来,“这显然是中间有问题的啊。”
“我知道,但是二姐不让我管了。唉,再说了,就是我想管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能用的人能够替我去调查。”她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层阴影,身上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孤寂。
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没有用的人,就算是重生了,依旧改变不了什么,将自己的生活裹成一团乱麻。她无数次地自责,自责自己的没有能力,倘若是换作二姐重生,那么今天一定是不一样的画面。
江以萱觉察到她的情绪不对,突然抱住她,“你别难受,总会有办法的。”
她说着便想到了什么,爬了起来迅速给自己换上了一身衣裳,拉着小姑娘的手就往外面跑。
陆云娆尚且一头雾水,就被她拉着去了江行舟的院子。
江以萱的思维相当清晰,“没人没关系,我们找堂哥要人。”
她们两个已经跑到了屋门口,想到男人可能就坐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小姑娘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小声质问:“那你怎么不去。”
“因为我不敢,我怕我堂哥。”
她瞪圆了眼睛,没想到江以萱说得的这么理直气壮。
而江以萱看她不动,帮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推了进去,做了个口型,“你和他定了亲,没事的。”
真的有事!陆云娆脑袋一炸,看着江以萱迅速跑开之后,也要跟上去。
却被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陆云娆?”
男人的声音清冷,念着“ 陆云娆”三个字时有着别样的重音,很是好听。
她的心脏陡然停了一个节拍,不自觉地抬头看过去。
旁边的窗户将外面灿烂的阳光都放了进来,阳光也丝毫不知收敛,全都往男人的身上涌去,让他的周身都像是闪着一层暖色的光辉。他于光辉中抬起头看过来,眉目清俊,若与光同辉。
一瞬间,她心脏的跳动突然加快,砰砰砰要跳出心口。
陆云娆和陆云妧去了前厅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而郑清音就站在人群当中,提笔写字。
当即又不少的人附和,纷纷拿出东西来添个彩头,一圈下来居然也有不少。
郑清音站在人群当中,神情倨傲,样子有点像高高扬着脖子的大白鹅。她眼尾藏着冷意,看着那个在人群中依旧眉眼妍艳的小姑娘,攥紧了手心。她向来是人群当中的焦点,既然敢抢她的分头,就要做好出丑的准备。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