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娆又开始担心京城那边,她不知道江以萱对忠勇侯做法的态度,只能简单含混着:“应该会没事,说不定就是简单的借调。我们来平凉城就完全是凑巧,我娘很久都没有回来过,所以说这次家人能过来的都起过来认认亲。”
她怕江以萱还要问些自己答不上来的话,就抢先说:“就像是你来边关之后,你娘亲也会想你样。”
江以萱心中有不好的猜想, 这么多天心里直忽上忽下落不到实处。
她想到了叔叔临出门前, 祖母交代让他将哥哥带走,哥哥不愿意这才让她跟着出来。她那时候就应该要反应过来, 祖母虽然没有那么讲究规矩,但是之前那么多年虽然支持她习武但也同样反对她在人前舞刀弄剑,又怎么会突然让她跟着去边关?
“她不会的,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我哥哥身上,再不然就是我那个做了美人的表姐。”江以萱提到这点,很是坦然,没有任何的嫉恨或是不满。
“说是因为逃婚?因为在外面也没有认识的人,所以专程来投奔我。”江以萱顿了顿, 又补充说:“我觉得与其到这边来, 还不如花钱随意在处买个宅子住下来, 怎么样都会比这边条件好点。”
这完全就是实话实说, 陆云娆却觉得季安阳完全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水。她有点儿犹豫要不要直接戳破季安阳对她的心思,但是想了想季安阳的那种腻乎劲, 就干脆不开口了。
“没有。”陆云娆摇摇头。
可江以萱的神情没有半分松懈,最后叹了口气赌上把,“我也不瞒你,我这段时间直跟在我叔后面,无意中发现他抽调了不少人去京城。”
她转而说了说这年里发生的事,不过有些不方便说出来的, 她又也没开口。
江以萱先是安静听着, 在说道陆家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平凉城之后, 双手紧握成拳头,“你和我堂哥和离的原因, 真的就只是因为你的哥哥, 没有旁的?”
季安阳是长公主唯的孩子, 身体也不是那种强健的,长公主怎么会舍得让他来边关?
无召不得入京, 违者论谋逆之罪诛杀。
江以萱没说话,她梦见了的是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
她以前学武功,知道习武之人的责任就是匡扶正义拯救苍生。可谁都没有想到,在匡扶正义和拯救苍生的时候,是无数人的牺牲。忠勇侯没有让她上过战场,但是在人员紧张之际,她也跟着起去过交战过地点,将那些战亡人尸体具具搬运回来。
周氏贯有些偏心,上辈子周怀柔和江以询混在起的时候,她私下就不知道偏帮了这两人多少。不过她好奇,这辈子周怀柔的命运怎么这么不同,还进宫当了美人。
江以萱倒是知道原因,“好像是我哥在中间帮了什么忙吧,后来倒是靠她自己。她进了宫之后,同皇后的来往算是密集,又得皇帝的宠信,逐渐在宫中站稳了脚跟。”
这果然是个狠人。
在夜里时,江以萱突然做了噩梦,尖叫着从梦中醒过来。陆云娆被她的尖叫声惊醒,边问怎么了边下床将屋子里的蜡烛点燃。
在她刚准备往床那边爬过去的时候,江以萱忽然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沉闷而低落,“没事的,你让我抱下吧,抱下就好了。”
这简直不像是江以萱会说出来的话,陆云娆觉得心慌,抱紧了她仍旧在颤抖中的肩膀,“你梦见什么了?”
那是怎样的震撼呢。
辽阔的荒原上,许多人布满伤口倒在了这片血泊当中,永远不能再次醒过来。他们当中有她完全不认识的,也有曾经说过两句话的,他们出战之前曾豪情万丈,现在却再也不能说句话。
她在那时候找到过还留着口气的人,他脸上糊满了鲜血依然分不清面容,断断续续问:“我们赢了吗?”
“赢了。”她那时候说。
“那就好。”男人释然地笑了,眼里是天边万丈红霞。
她在后来,不停地会梦到那些死去的战士,然后像今天样惊醒。之前陆云娆不在,她没有办法像其他人倾诉,只能沉默地看着外面稀稀落落的星光。
现在,她抱紧了身边的小姑娘,认真而坚定地说:“终有天,我要让这片土地不再有战事的发生,我会改变它。”
“会的。”陆云娆回应道。
但战事最后还是发生了。
皇帝病情垂危,他听说太医说自己没有多少日子的时候,召集了内阁众人以及六部尚书,直接宣布要废除现在的东宫太子,改立下八皇子为太子。百年之后由八皇子继承大统。
八皇子现在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外戚也不显赫。
大臣纷纷跪下来劝阻,膝盖都快跪碎了,心里叫苦连天。你要是真的想换太子,你倒是趁早,现在换上个不顶事的孩子,不是摆明让现在这个太子造反。太子要是真的造反了,他们到时候到底站谁,站八皇子就是个死字,站太子就是等同于自己也造反,后面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有些大臣年纪也大了,快要了风光致仕的年纪,不想因为这污了自己名声,在皇帝面前边哭边劝,开口就是,“皇上,这万万不可啊,太子才德兼备,怎么好在这个时候轻易更换东宫之主……”
皇帝浑浊的眼珠都是阴恻恻的,“朕还没有死,你就这么急着恭维你的新主子?”
那位大臣当即就不说话了,恨不得将自己当做隐形人才好。
圣旨还没有正式颁布,早就有大臣将皇帝的话传到皇后和三皇子那边。三皇子虽然早就嚷嚷着要造反,可真的被逼到头上了,反而是皇后果断很多,让安王和黄将军到时候入城,直接进入到皇宫中。
皇后知道已经做到这步,就完全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这路上都太多顺利,三皇子十分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将皇帝弄死自己好直接上位。在到了皇帝的寝宫前面时,他想都没有想就要直接推门而入。
“慢着!”皇后叫住他,扫了眼他因为兴奋而扭曲的面容,心里还是有点失望。
平心而论,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真的担负不起帝王的职责,为人没有手段偏偏野心十足,既没有御下之能又无容人之心,若不是因为要保住郑家这门绵延几百年的辉煌,她情愿让他做个闲散王爷。
她凝神,将腰背挺直,提前推门往里面走,“我和你父王做了辈子夫妻,这最后程理应由我来送他。”
他是天子,怎么可以背负弑父的名声?
皇后刚走进去,外面的门就已经关上了。
宫殿里空空荡荡,侍候的太监宫女早就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只剩下病重的皇帝躺在床上。
和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和宫人们的哭喊声比起来,这里安静到近乎诡异。
听见有人进来,皇帝这才睁开眼,丝毫没有任何惊讶,平静道:“你来了啊,没想到我们终究有天会走到这么步。”
他现在年纪上来了,可是因为之前注重保养的缘故,脸上只是多了些皱纹,其余的看上去和年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算是英俊至极。
皇后当初选择嫁入宫里,未尝就没有存过好好过日子的念头。但是在次又次和皇帝的交锋中她才逐渐明白,她同面前的人,是天生的敌对关系,永远做不到相敬如宾。
“毕竟夫妻场,最后程理应过来看看你。”她走到了过去,直接在床边坐下。
“你是真的觉得元儿适合当皇帝吗?世家大族累弊甚重,若是不加以遏制,势必对朝堂造成影响。他说到底是商人,本心朱力,若是朝堂受到这群人的把控,平头百姓必然会遭殃。”皇帝目光直视面前的女子,“就算是元儿上位,他终究有天也会对郑家下手,到时候你是帮还还是不帮?”
“他不会的。”皇后笑得时候很是温婉,顺手将帐子旁边的铜铃扯了下来,放在手中把玩,“他和你不样。你若是真的那么瞧不起世家,当初何必要借世家的势。总不能现在你将河度过去了,反过头来要将木桥给拆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攥紧了手中的铜铃,声音却更加温柔,“既然我郑家有能力辅佐两位君王,自然也能辅佐第三位。“
“是吗。”皇帝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做起来之后,剧烈喘息着,半天才缓了过来,“你以为安王就是真心想帮你?”
“什么意思?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要挑拨不成。”皇后微微眯着眼,狭长的眸子显得更加锋利,“这可不是以前。”
“朕挑拨什么,到底是老子上位舒坦,还是让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种的儿子上位舒坦?”皇帝咳嗽了两声,最后喷出血来,明黄的被面上都是散开的鲜红。他强撑着,对在恍惚中的结发妻子说:“你现在撤兵,命人将城门关上,还能有线生机。”
皇后还没有从他知道自己和安王有染的震惊中回过神,听到这句话,就笑了,“你将我逼到这步,我还有什么退路?”
过往许多困顿之处现在豁然开朗,她现在才算是想明白了,他对她开始就全部都是算计。她死死地抓着皇帝的手腕,咬着牙问:“当初安儿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她和他之间还有个孩子,那个孩子聪慧过人,寄托了她无限的爱意和希望。她那时候虽然知道自己是郑家女,但是还残存着丝幻想。觉得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未必不能修补,未必不能做对正常的夫妇。
可是那个孩子溺水身亡了。
位皇子身边有的十多个宫女太监侍候,湖边定时有人巡逻,可最后偏偏是她的孩子出了事,这叫她如何不难受。
提到自己嫡长子的死,皇帝的眼皮子的也就是震动了下,才咳嗽断断续续地说:“这点,朕确实对不住你。”
皇后严重的光瞬间熄灭,这个求来的真相比她想得还要更加难堪。她木着张脸站了起来,眼角已经有些泪意,“这句话等你去了下面的时候,再和元儿说好了。”
她的话刚说完,外面突然响起声尖叫。那尖叫声格外凄厉,直接能将人的耳膜震碎。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就看见窗棂上多了道鲜红,紧接着身穿尖锐铠甲的严明昌破门而入。
他对着皇帝单膝跪下,匆忙道:“陛下,太子已经被捉拿,安王已经破了正午门,正朝着这边过来。宫中现在兵力不足,怕是不能阻挡叛军。请陛下移驾别院,防止叛军直接攻入。”
“除了安王,就没有旁人了?”皇帝刚说完话,就已经猛烈地咳嗽起来。
严明昌目光动了动,恭声说:“并无。”
“那就再等等吧。”皇帝重新又躺了回去,目光直直地盯着头顶上绣出来的龙纹,在想些什么,旁人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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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娆这时候才觉得当初输给周怀柔并不是丢脸的事,毕竟皇上和皇后不对付的事几乎都摆在明面上,能够在这两个人之间如鱼得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
两个人晚上是直接住在起,说话直说到了后半夜撑不住,才昏睡过去。
这动静都大到江以萱能够察觉到, 那是不是只要关注边关的人同样能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