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是世家大族确实没错,可说到底子弟在仕途上不上进,不然这次也不会这么快向新帝投诚。陈家式微,陈家的庶子又算得上是什么,可陈拟锦将陆云娆贬得一文不值,就是连陈家庶子都可以对她挑挑拣拣。
旁边众人虽然没有这样的胆子直接说出来,可全都是捂着嘴笑了出来,看向陆云娆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轻视。七公主轻笑了一声之后,直接躲到了人群当中,准备看笑话。
所有人包括陆云娆都觉得她这话问得有点蠢,他们要是真的的的私底下见过面,为了名声她还能真的说出来不成?
陆云娆面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又恼火江行舟给自己找了这样的麻烦。
陆云娆觉得自己脾气不算是差的,这时候也被逼出了火气。她不软不硬回话:“这也是你陈家的意思?”她接着点了点头,“我记着你的话了,回去的时候会好好向我父亲提一提。”
她连带着恨上了陆家, 这时候也看陆云娆不高兴。在明知道一众贵女为了新皇争风吃醋的时候, 她还是叫住了陆云娆, 面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好久都没有看见陆家姐姐了, 是什么时候从梁平回来的?”
陆云娆觉得她这个笑容太过怪异, 总不是存着什么好心,也就是当着众人不好下她脸面, 淡声说:“才回来没多久。”
再说陆家这一门两位尚书, 皇帝就算是看着前朝的局势,也亏待不了陆家女。
“不是,先前母亲想要回去看看, 带了也快一年时间,我们就一起回来了。”陆云娆没有理会她们中间的弯弯绕绕,说了实话,“恰逢陛下生辰,就过来道喜。”
“是特意回来给皇帝哥哥庆贺生辰吗?”七公主问。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恨不得在陆云娆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虽然当初皇上和陆家女和离闹得还很不愉快,但目前来看,陆家女是皇帝唯一一个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夫人, 谁知道两个人之间是不是还有感情, 又正好趁着庆祝生辰的机会两个人旧情复燃。
别人可能不清楚, 她知道明白。当初她的太子哥哥明明是有机会逃出宫外,特意规划了一条撤退的路线。中间有人泄露情报,他才会被逮个正着。而东宫所有人都出了事,只有一个陆云妧和女儿还活着,不是陆云妧还能有谁。
陈拟锦一下子也不顾着炫耀了,有些紧张地看过来,问:“那你之前是不是见过皇上啊?”
陆云娆也是被家里捧着长大的,抓着她的手就要反手给人一巴掌。原先都站着看戏不准备动弹的人连忙都拦了上来,将两个人隔开之后就开始和稀泥。
她们开始说陈姑娘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陆家姑娘你性子好就别计较。还说什么陈姑娘说的也是事实,什么她也不是完璧之身,若不是她也不对,陈姑娘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陈拟锦脸色变了变,“你可别乱说,我这不是心疼你破了身子,日后不好嫁人?我庶兄才貌都是上等,难道配你还不是绰绰有余。”
“我记得,我会回去和父亲兄长好好说说。”陆云娆点点头,说着就要离开。
这下子轮到陈拟锦开始慌张了。
陆云娆手腕上传来这一阵疼,眉头紧蹙,“你不是说你好心好意?我和家里人表达你的好意有什么问题?”
她好心个怪!她是嘲讽!陈拟锦嘴角抽抽,抓着不让人走,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我不管,反正我不允许你说!”说着她动手在陆云娆的手臂上掐了狠狠掐了几下。
在家里时,她底下几个妹妹只要被她教训过了,就不敢乱说话。
一群人叽叽喳喳,看着像是中立。可这种中立对于这种明显的对错之分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偏袒。
她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直接针对,一时间觉得特别难堪,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脸面给人踩了又踩。饶是她挺直了脊背和自己说,要是露出了一丝软弱才叫人看了笑话,可眼眶仍旧不争气地红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散了,陈拟锦在一众人的安慰下离开,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还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陆云娆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接着旁边递过来一个帕子,接着响起一道清润的男声,“是不是心里很难过。”
她下意识朝着身边看去,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身边的江以询。
江以询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他从重生之后苦心布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将江行舟彻底踩在脚底下。为此他在失去陆家助力的时候,不得不攀附太子,利用早前的记忆为太子规避了不少风险。眼见着计划快要成功了,谁知道太子那么不顶用,还差点连累他暴露。
不过很快从前太子倒台的打击中站了起来,只是平日里脸色更加阴郁。他看向不远处面前红着眼眶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你现在该明白了,女子之间真要是勾心斗角起来,可不讲究任何对错。只要一群人看不惯你,便会联合起来欺负你,打压你。”
“这和女子有什么关系,她们首先是坏人,最后才是女子。”陆云娆不喜欢这种做了坏事首先纠结到坏人的性别上,那几个人不是个好人,他江以询又是好的?
她不想在人前失态,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江以询拦住了她。
他低下头,眸光闪动,“可是你若是入了宫,日后就要面对这些莺莺燕燕。今日之事你体会到了,和这么多女子争夺一个人的宠爱是多难受的事情。江……皇帝和你有几分情谊,可日后宫里的人一多,这份情谊能剩下多少?他他以后也会和其他女子相亲相爱,生下来的孩子说不定要和你的孩子争抢。你日后也会像你现在看到的那几个女子一般的,为了一点宠爱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陆云娆脸色白了几分,她相信江行舟,也知道他会一直对自己很好。可是有些话你明明知道是挑拨,可听了之后还是戳心戳肺的难受。
要不说江以询也算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他重活一辈子,就是想要云娆能够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不过前面发生了一点意外,事情有些许偏差。但是没有关系,他会亲手将这种意外改写过来。
他深情款款道:“云娆,但是我不一样。若是你愿意嫁给我的话,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位夫人。”
陆云娆原先还在难过,听到这句话之后倒是被气笑了,“你又是凭什么说这种话,他最起码认真对我好过。但是你呢,你除了想利用过我,为了我做过哪件事?总不能你口头说说,我就要感激涕零?”
江以询脸上有点黑,继续说:“日后,日后家中都是你做主,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他上辈子好像说过类似的话,然后转身就出卖了整个陆家,踩着无数人的尸首往上面爬。过往惨痛的画面在眼前浮现,陆云娆再看向江以询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几年,她长开了一点,五官比之前更为妍艳,只有一双眼睛和之前像是没有多少变化。
小姑娘看向他时再也没有最初笑盈盈的样子,说出的话如同刀剑一般锋利,“江以询,你听好了,我这辈子就算是长伴青灯古佛,也绝不会同你在一起。”
江以询头一次知道言语能够这么伤人,他心口发疼,背后都冒出一层冷汗。
他下意识想去抓小姑娘的手,却只看见小姑娘戒备地躲开,“江以询,你若是想得明白,就不要过来纠缠让人厌恶。”
说完小姑娘直接消失在眼前,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江以询看着面前的人影逐渐消失,空握的手慢慢紧捏成拳头。他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何再能放手。
周怀柔是出来找七公主的,好巧不巧就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这段时间很不好过。她本就出身不好,当初是美人时,虽说要侍候一个的足以给自己当爹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能够给她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咬咬牙也就直接认了下来。
谁知道这样的好日子没有过上几天,先皇就突然驾崩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彻底到头了。现在的皇帝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直接将她们这群没有子嗣的妃子赶到冷宫,只给了最基本的份例。这只能保证她们饿不死而已,要是想穿金戴银却是不可能了。
可周怀柔怎么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她背地里找了好几次江以询,想要他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她一把。谁知道写出去的信件就像是石泥落入了大海,没有丁点儿消息。
现在看见了江以询,她自然不会放过,立马上前去叫了一声表哥,开始哭着说这段时间自己到底有多么不容易,最后半真半假赖上了,“当初我可全都是为了你才进宫,也为了你做了不少事。表哥,你可不能不要我。”
说实话,周怀柔长得不算差,不然也不能得宠很长时间。现在梨花带雨地哭着,倒是有那么一点楚楚动人的味道。
江以询半搭着眼瞧她,脸色阴阴沉沉看不出喜怒,周怀柔心里越发忐忑。
但她知道现在的皇帝做过江以询一段时间堂弟,这情分是不同寻常的,他日后定是前途无限,现在搭上男人准是错不了。她才十八岁,可不想在冷宫里等死。
想着,她的身段就放软了不少,依偎过去用自己的挺翘的地方轻轻蹭着男人的手臂,“表哥,我心里一直是有你的。我这个人胆子小得很,要是长期这么担惊受怕着,就不知道会在外面说些什么。”
“呵。”男人冷笑一声,没有应声,猛得攥住她的下巴,面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你也配要挟我?”
他手上的力道极大,周怀柔都要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在重新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周怀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接着就听见男人说:“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任何不利的消息,仔细你这条命。”
周怀柔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不甘心,看向江以询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七公主自从兄长造反失败, 生母又被拉着去殉葬之后,整个人便一夜之间从天堂坠入到地狱中,变得阴阴郁郁。幸亏这段时间有周美人一直陪在身边开解劝慰, 她才没有想不开,可为此更是恨上了新皇, 恨上了陆家。
陈家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父亲虽然疼爱她,但是在决定要送她进宫的时候也和她说了清楚。父亲让她要和京城中的贵人好好相处,最好能笼络住皇帝生下一个皇子。要是做不到这些,也别轻易出头,做了得罪人的事。
她现在有点后悔刚刚自己的一时嘴快,怕回去之后要受家里人责骂,心里着急就上前去抓陆云娆的胳膊,“你别走,哪有你这样回去告状的。”
陈拟锦却放了心,抖了抖肩膀瞬间又变得威风起来,假惺惺地安慰着:“你也别太难过,皇帝不想见你也是正常的。毕竟你们都已经和离了,再见面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你说说你都已经和离了,再要是和人牵扯不清楚,以后又怎么嫁得出去。不如我行行好,出去之后求求我爹,我家中未成亲的庶兄多得是。要是谁能瞧得上你,就让他们上前来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