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此想法,却也不是狂妄自大。
折可求出身军将世家,其父更是西军名将。
他自小便接受艰苦训练,又因为经常上战场磨炼,远非汴梁那些混吃等死的禁军世家所比。
看着阿大走进场中,折可求抽出一杆长枪,握住手中。
原本的轻蔑之色消失殆尽,时常生死磨炼的军人,自然明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
“你这厮愣著作甚,还不快选武器?”
折可求喝道。
阿大没有理会他,从兵器架上随手抄起一把大刀,气质徒然变的凌厉。
围观的众军汉见此,面色也都掠过一丝凝重。
暗忖这阿大估计不好对付。
俱都用余光瞥向敖烈,见其面色平静。
心中蓦然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这时只听场中破风声骤响。
哈——
折可求手持长枪,大叫一声,直直的刺向阿大。
铛——
一道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折可求的的长枪直接脱手而出。
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阿大手中的大刀平砍而下。
直接压在折可求的肩膀上,后者身体蓦然一沉,身形不稳,瞬间单膝跪地。
“我输了。”
折可求面露苦涩,几个呼吸后有些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因是为西军世家年轻一辈的杰出青年,他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粉碎。
阿大闻此,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但也没说啥,抽刀离去。
众人见阿大魁梧的身形向这边而来,俱都反应过来。
再看向敖烈的目光不由带着几分钦佩。
能收复如此悍将,可见这位申王殿下绝非一个草包。
毕竟,在这群军汉世界观里,强者才能统领弱者。
想到这,都不由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
不过这些爽朗军汉,片刻后便释怀,只是看向敖烈的目光多了几分恭敬与好奇。
“哈哈哈......殿下手下有如此悍将,可喜可贺。”
章楶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
“嗯,此次战役,阿大与阿二也要参与,章大人尽管调配。”
敖烈听到章楶的话后,点头回道,然后又对阿大兄弟说:
“你二人在此期间,便听从章大人吩咐。”
“谨遵殿下之命。”
阿大与阿二原本就出身军中,听了敖烈的话后,面色激动的回道。
显然,这二人也是渴望上战场杀敌。
敖烈满意的点点头,这二人是他花费了不少心血培养出来的。
虽根底雄厚,但也要经过实战磨炼,以后才能独挡一面。
“有阿大与阿二将军相助,此战便如虎添翼。”
章楶抚须笑道。
其他军汉见此,对这种从后门强塞人的行为也没啥大不满。
毕竟,阿大已经用实力证明过了。
就这样,原本一场小小的下马威,被敖烈用实力化解于无形。
众人心中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服气。
......
数日后,环庆路经略安抚使治所内。
“殿下,据密间探得消息,西夏贼军一日后便会启程东征。
此番贼军来犯约二十余万,且是西夏梁太后亲自东征。”
章楶面色凝重。
显然没有料到事态如此严重。
坐在主位上的敖烈一听,面色却没有什么大波动,反而平静的道:
“即是如此,那此番大战必然艰险,你等可有什么对策?”
听敖烈的问话,章楶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暗暗点头。
松气是因为就怕敖烈听到这个消息后,胡乱指挥。
点头则是因为敖烈面对如此严峻事态,在如此年纪,却这般沉着冷静。
可称的上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对出生尊贵、养尊处优的皇家之人着实难得。
“殿下,此次夏贼来犯虽声势浩大,但也无需太过担忧。”
章楶先是给敖烈抛出一个定心丸,又紧接道:
“以往夏贼来犯,我朝便遵循坚壁清野的自古御戎之策。
然只循一轨,使贼知我无通变之路,反为贼所制伏......”
“......环庆路城寨共三十多处,若西夏动员二十万精兵,尽围各城寨。
每处便不及一万,无足深患;若不尽围,便无法阻止我军互相策应,进行机动战。”
敖烈听到这,思索了片刻后道:
“既然如此,那便可使战兵在外,聚而攻之,敌进我退,敌退我攻,并且备以守军坚壁。”
一听到这话,章楶苍老的面孔有些激动,抚掌而笑道:
“殿下英明,老朽实在佩服,殿下所言与我等商议之策一般无二。”
见章楶如此激动,敖烈心中有些好笑。
毕竟经历过前世的信息大爆炸,理论满满,嘴炮无敌。
章楶和敖烈又说了一顿饭的功夫。
最后,章楶指着墙上挂着的军用地势图,道:
“殿下,如此这般计策,最后一环便是在洪德城。
贼军久攻不下,大抵会经过洪德城而返,此时我军派万余精兵于路旁险要设伏。
并在城中整顿伏兵,放西夏前锋过去,待后军回撤,围而击之。”
“既然如此,便依你等之策行事。”
敖烈点点头,尔后突然又问道:
“这五千精兵交与何人把控?”
“由折可适将军统领。”
“嗯,让阿大做其副手,且我也去洪德城。”
在敖烈说完,章楶面色有些大变:
“万万不可,殿下身份尊贵,下官岂敢让殿下涉险。”
“好了,此事已决。”
敖烈不想与他多言,语气果断,尔后端起茶杯。
章楶见此,明白敖烈的意图十分坚定。
不由低叹一声,身形有些佝偻的镀步而出。
看着他的背影,敖烈心中点点头。
这小老头倒真是为他的安危着想,且是个大才,日后可堪大用。
......
六日后,洪德城上。
敖烈与折可适站在城头远眺。
“殿下,只此一役,我军便可大获全胜。”
折可适满面红光。
“嗯。”
敖烈也是微微一笑。
原来自六日前,西夏二十万大军来犯。
兵力对宋不利,前两日西夏完全握有主动权。
但在西夏举兵之前,章楶已透过间谋得悉西夏大军主攻重点在环州。
之后章楶逐步先敌展开兵力,渐渐把主动权控制在手。
同时,西军慢慢适应节奏,采用之前的野战策略,战兵机动性高且灵活。
又两三日僵持下来,西夏大军已是支撑不住,败局已定。
时至今日,密间探得西夏军将从洪德城借道而回。
想到这,敖烈不由心中对章楶颇为佩服。
就在敖烈思索间,突然:
呜呜呜——
洪德城头上,苍茫的号角声响起。
只见城外有数千骑兵奔袭而来,后面跟着数量不计的步兵。
整体看去,就宛如一条黑色洪流,密密麻麻,煞气撼天。
伴随着号角声的响起,从城外的两旁山谷夹道间,冲出一队队大宋士兵。
他们一冲出,便向着西夏大军夹击而去,当先的带头将领正是阿大。
不消片刻间,两股巨大的洪流便猛然冲击在一起。
顿时间,杀声连天!
断肢血肉横飞,刀枪碰撞声如骤雨般响起。
每一息,便有生命的逝去,惨烈至极。
只见阿大也在战场中央,身化一尊铜人,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
骑在马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周边不断被他杀出一个空圈。
即使双方都杀红了眼,但阿大那宛如战神般的身影,依然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海中。
却说两军相战,西夏一方几辆被战马所拉的马车变的尤为显眼。
每辆马车不远处都有人手举着一杆大旗,上面用西夏文写着一个大大的梁。
其中一辆马车内,一位气息彪悍的贵妇,看着阿大的身影舔舔嘴唇。
下一刻,便用她那葱白的手指指着阿大,问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
“阿哥,这个将领好悍猛,下令活捉他,让他为我西夏所用。”
她身旁的中年男子,闻声望去,顿时轻咦一声:
“是他。”
“阿哥认识这个将领?”
“阿妹,这人是一个大宋王子的仆从,我在汴梁时见过。”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梁乞逋。
气息彪悍的贵妇则是他的妹妹,也就当今西夏的小梁太后。
说完后,他眼中精光炯炯:
“看来密报无误,那个大宋王子也来到边疆。”
气息彪悍的贵妇闻言,眼中一亮。
“哦?那若是能活捉他,岂不是不虚此行。”
梁乞逋却是苦笑一声:
“恐怖不行,此战我们败局已定。并且,那个宋人王子给我的感觉有些危险......”
小梁太后闻言,面色也是微微低落,不过下一刻又恢复过来:
“哼,此战败了又如何,下次定然入侵中原,扫荡宋境,”
梁乞逋闻言,微微一笑。
这便是他的妹妹,自小便性格强悍,多数男儿都是不及。
正要回话,却见小梁太后盯着阿大的身影,目光闪闪道:
“可以让李太妃出手,帮我擒下这个将领。”
梁乞逋面色一变,难得的呵斥道:
“胡闹,李太妃她老人家愿来保护我们兄妹,已是莫大恩德,此等小事岂可劳烦她。”
“不管,小妹这就去求她。”
小梁太后行事干脆,话一说完,视战场如无物。
直接站起身形一闪,便跳到另一辆马车上,可见也是武功高强。
梁乞逋见此,只得苦笑。
另一辆马车上。
“太妃,妮儿想请求您一件事。”
小梁太后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竟然有些撒娇的道。
且说她眼前的女子,身形苗条婀娜,眉目甚美,但却披着轻纱遮面。
洁白半透的轻纱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长长的疤痕。
此时被称为李太妃的女子盘膝而坐,对近在咫尺所传来的喊杀声置若罔闻。
听到小梁太后的话,她睁开双眼,用甚是轻柔婉转的声音道:
“哦?此时正值两军交战呢,你这满腹坏水的小妮子又有什么事?”
“我想请太妃帮我擒下一名宋人将领。”
轻纱遮面的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之色:
“是何人让你这个坏妮子看中了。”
“诺。”
小梁太后也是性格直朗,直接指向远方浴血杀敌的阿大。
......
却说那几辆马车突兀在战场上,也引得了城头上的折可适注意。
当他看到马车旁的旗号时,眉头一扬,向敖烈道:
“殿下,那是夏贼太后的旗号。”
敖烈原本面色激动,心中热血沸腾,沉浸在两股洪流的激烈碰撞中。
一听折可适的话,眼中精光一闪:
“你可确定?”
“确凿无疑。”
“好,你这便下城以虎踞炮出击,击溃西夏骑兵。”
“是,殿下,我这就去。”
折可适闻言立即道,但也明白敖烈有擒下西夏太后的打算。
又出言委婉劝道:
“殿下,章大人虽料到西夏贼军从此城借道而回,而并未算到西夏太后也在此。
所以才会有着数千铁骑护送,我军力寡,只怕不能拦截这股西夏贼军。
殿下身份尊贵,万不可身冒险境。”
说完一抱拳,便疾步下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