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做这个项目的学长打趣道:“我说学弟, 讲演是很成功,你也被很多人肯定,但至于这么高兴吗?”
认识两个多月, 他第一次见陈夏望开心成这样, 回校的路上一直在笑, 眼里含着什么期待似的。
另一个学长也说:“莫老喜欢学生谦虚上进, 你还是收敛着点。”
莫老是带他们做项目, 指导多方面技术的老教授,很有资历, 也很有威望,手头上资源很多, 一手带出的学生以后基本都发展得极好, 很多学生想跟他,但他很挑人。
陈夏望点点头,正低头发消息:[你什么时候到?]
林冬笙:[应该要很晚,23点左右。]
陈夏望犹豫了下, 还是忍不住:[我可以去接你吗?]
林冬笙:[你们宿舍不用门禁?]
隔着屏幕, 仅有一段冰冷的文字,陈夏望无法揣摩她的表情和语气,不确定这话是不是在婉拒他。
他抿唇,指尖悬了许久, 慢慢打字:[那你多注意安全,我]
对话还没打完, 林冬笙那边又发来一条。
[可以, 如果你方便的话。]
像是怕她反悔,陈夏望一秒不敢停顿地答复:[好,我在车站等你。]
陈夏望立马抬起头, 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就近靠边停车。”
车上其他人纷纷转头看他:“你不去聚餐了?”
讲演完毕,也在会场进行一番交流后,项目总负责人组织大家去酒店聚餐,人多,分坐三辆车去。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陈夏望说,“你们帮我跟莫教授说一声。”
陈夏望下车,匆匆走了。
有学长摸着下巴,琢磨道:“怎么感觉他那表情像去见女朋友?”
“他不是没女朋友吗?”
另一个人就说了:“你们懂什么,女朋友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
“你一万年的单身狗也好意思说。”
“……”
*
时间还早,陈夏望先回宿舍洗头洗澡,精神抖擞地从厕所里出来,打开衣柜,表情瞬间蔫了。
因为精力都用在其他方面,他已经很久没买衣服,全是最简单无图案的t恤和休闲裤,穿起来省时省力,无需过多思考,唯一像样点的衣服就是讲演所穿的正装。
他总不能穿正装去车站接人……现在跑去买也来不及。
方智禹从食堂打饭回来,见陈夏望站在自己衣柜前发呆,顺嘴一问:“讲演成功吗,效果怎么样?你们今晚不是要去聚餐吗,你怎么回来了?”
陈夏望只急切问他:“你说女孩会注意男生穿什么吗?”
方智禹挠挠下巴,想了会儿,说:“要看这个女孩喜不喜欢你啊。”
“她……”
陈夏望缓缓低下头,垂下眼睫遮掩眼眸中的情绪,他的嗓音又低又轻,说得有些艰难。
“她不喜欢我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明明心里早就清楚,那为什么说出口这样难受,好似一把钝刀扎在心口,闻着血腥,感受钝痛。
方智禹没听清陈夏望说的话,他已经坐到自己的位置,打开饭盒吃了两口,说:“如果那个女孩喜欢你,你穿什么都是好的。”
“如果她不喜欢你,那你穿得再好都没用。”
*
淅池市,夜幕之下点缀着晚灯,行人渐少,车流稀疏。
林冬笙单跨肩包走出火车站口,一眼看到陈夏望。
他在看到她那一刻,眼睛亮了,嘴角弯起弧度。
陈夏望见她晒黑了些,又瘦了许多,但精神很好。
“回学校?”陈夏望问。
林冬笙说:“先找家酒店住。”
“好。”
在见到林冬笙前,陈夏望想问很多事,比如为什么要去山区,在那里有什么经历,现在感觉还好吗。
但见到她后,陈夏望又觉得那些事情没有问的必要。
就近找一家酒店开房,林冬笙放下东西,进浴室洗头洗澡。
再出来时,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林冬笙随意擦了两把头发,靠在床边刷手机看外卖,饿得腰都直不起来,胃隐隐作痛,不太舒服。
过了会儿,敲门声响起,门板外传来陈夏望的声音。
林冬笙起身开门,见他手上拿着大大小小的打包带。
陈夏望温笑着说:“你赶路一天,应该饿了吧,我买些吃的回来,你看看有没有合口味的,没有的话我再去买。”
林冬笙点头让他进屋。
陈夏望坐在桌边拆包装,各种小吃的味道浓郁飘香。
林冬笙扫了眼,神情复杂。
他买了很多,煎饼、凉粉、凉皮、皮蛋瘦肉粥、炒粉、煎饺、关东煮、豆浆和各种烤串。
仿佛她是饿了三天三夜。
“你今天也没吃东西?”林冬笙坐下,拿起一串烤鸡翅。
她刚洗完澡,身上的香味在这封闭安静的房内,有些击人心防,她穿着v领的奶白色睡裙,俯身伸手拿东西时,露出大片嫩白肌肤。
她没注意到,但他无意间看到了。
柔软处的曲线。
见人没回话,林冬笙抬眼瞥去,就瞧着陈夏望脸泛薄红,垂头局促的模样。
林冬笙看了眼空调,22度。
“热?”她问。
陈夏望含糊应了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问的话。
林冬笙拿起遥控器,将温度调到18度。
陈夏望反应过来,才说:“不热。”
“哦?”
林冬笙挑眉,掀起薄薄的眼皮,随口一问:“那你脸红什么。”
“我、我……”
陈夏望不擅长说谎,只好作罢,注意到她头发还是湿的,便将温度调到24度,“小心着凉。”
林冬笙靠着沙发,开始喝肉粥。
哪怕饿坏了,她也吃得斯文安静。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运转声和塑料袋的摩擦声,时间悄然流逝。
林冬笙尽可能地吃到撑,陈夏望从小没有浪费的习惯,将剩下的都吃完了。
时间已经走到凌晨一点。
担心林冬笙觉得食物气味闷在房里不舒服,陈夏望将垃圾都收拾好,准备打包带走拿去丢。
在门口踌躇一会儿,陈夏望鼓足勇气,偷偷瞄一眼林冬笙,被她逮个正着,他又立即低下头。
“怎么了?”林冬笙将手机放下。
“那个……现在太晚,没有公交车,应该也打不到车。”
陈夏望的手背在身后,手指不安地摩挲。
“而且学校宿舍有门禁。”
淅池大学有宿舍门禁,超过晚上零点,宿舍门口会锁铁门,有阿姨值班,超过时间回宿舍,要去值班处登记才能进去,所以这个理由不太站得住脚,陈夏望说得也没底气。
林冬笙听出他想留下的言外之意,但看他一副乖乖好欺负的样子,她忍不住调笑:“怎么?你想睡我这?”
陈夏望点点头,很快发现话有歧义,立即摇头否认,脸红磕巴道:“不不是,如果……”
“如果这家酒店还有空房,我今晚可以暂时住下,不回去吗?”陈夏望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
灯光照耀,他利落的碎发落下小片阴影,睫羽压得很低,似是不安,又似藏着期待。
“当然可以,这么晚了,你也好早点休息。”林冬笙说。
“那明天见,”陈夏望开门出去,“晚安。”
在他回身关门的那一刻,林冬笙瞧见他满心欢喜的笑意,眼角眉梢都带着弧度。
值得这么高兴么,她想。
*
第二天上午。
厚重的窗帘严实地遮挡光线,因为昨天太累,睡得又晚,林冬笙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听见敲门声半天动不了身。
等她清醒点,拿起手机一看,快十一点了。
去开门,果不其然看见陈夏望这个小傻子还在。
她接过包子和豆浆,发现还是热的,“你在外面等了多久?”
“就一会儿。”
林冬笙不信,见他精神抖擞,话锋一转,问:“你今早几点起?”
“六点多。”陈夏望如实说。
林冬笙先进卫生间洗漱,出来后想起一件事:“你今天不上课?”
陈夏望:“要上,舍友帮点到。”
在学校时,林冬笙自己都是逃课大户,也没资格评价陈夏望这一点。
等林冬笙吃完东西,陈夏望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先找个校内房住吧。”林冬笙说。
她休学快一年,基本与外界断绝联系,自然没去缴纳新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她的床位应该安排给了别人,就算还留着,她也暂时不想回宿舍住。
在大学,很多事情都以宿舍为单位,同一屋檐下,不可避免会被询问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而她不想提及,只想和人保持距离。
淅池大学周围有民房,但设施不完善,住得也不安全,住校内的话,一来上课方便,二来有保安轮值。
只是校内房源紧缺,因为学校里面的居民房十栋不到,都是学校分给教职工的,有些教职工不住那老旧的房子,就出租给学生。
林冬笙去租房,还真租不到。
陈夏望去请莫教授在教职工的圈子里帮忙打听,还有没有闲置的校内房待出租。
莫教授有些意外,他认为陈夏望不像是会闹宿舍矛盾的人,便问:“你要搬出宿舍住?为什么?”
“不是我。”陈夏望说,“我有个朋友特别需要,麻烦教授帮我问问消息。”
陈夏望在他心里是个勤奋诚恳的学生,莫教授没再深问,对于一心想栽培的门生,莫老很是信任,也自然愿意帮个小忙。
“我有套空房,三室两厅带厨卫阳台。”莫老说,“只是好几年没住,恐怕里面的条件不太好。”
“没关系,谢谢教授。”
校内套房平均四五千整租一个月,莫老本想说反正也不住,随便收个一两千意思意思就算了,学生也不容易,但在陈夏望的坚持下,莫老只好说收四千整租一个月。
陈夏望拿到钥匙,去看房。
打开门先被呛一口灰尘,地板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墙壁掉粉,天花板集结蛛网,窗是七八十年代掉漆的铁绿窗户,从厨房到客厅没有一盏灯是能亮的,厕所还堵着,小黑虫遍地爬。
床板发霉,木柜发臭。
陈夏望转完一圈,心里打定计划,先找师傅上门通下水道。而后他买来各种工具材料,亲手换灯,修热水器,装新门,再给窗户安上纱网。
他还把床和烂掉的木柜丢掉,购置新的木柜桌椅和新床及松软的床垫。
最后清理蛛网,地板拖了五次才干净,墙面贴上淡蓝色墙纸。
他还将里里外外都消毒擦干净。
挂上新窗帘,摆上装饰品。
整套房子焕然一新。
检查过无数遍,他还在担心林冬笙不喜欢。
打点好后,陈夏望跟林冬笙说:“我找到一处校内房,你看看怎么样,不满意的话,我再找找别的。”
林冬笙:“你怎么找到的?”
陈夏望说:“我的导师转租的。”
“我每个月给你多少钱?”林冬笙问。
陈夏望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愣了下,说:“你不用给我钱。”
他敏感地发现林冬笙微皱了下眉,他便改口说:“导师转给我很便宜,一千,你觉得可以吗?”
“合租便宜。”陈夏望连忙补充,“算是我和你合租,但是我都住宿舍,如果我有事要来,一定提前跟你说,所以不用担心,我不拿钥匙,都给你保管。”
林冬笙差点就想说这也算合租?但她见陈夏望局促的样子,像是她再说下去,他不知道要该怎么办了。
而且他似乎清楚,她不想和人同住磨合。
“那谢谢你。”林冬笙说。
阳光正好,路边是一排稀叶矮树,陈夏望让林冬笙走在有绿荫的里侧,自己则暴露在日光下。
林冬笙踩着树影,稍稍低眼,瞥见地面少年的影子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后颈。
她抬头看向身侧之人,他跟在她身边,眼眸有着明亮的弧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