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而清晰。
从某一时刻开始,越阳楼就感觉到仍然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敌人带给自己的压力剧增。
没有把这些变化当做错觉忽视,他感觉到了那些道兵身上此时此刻仍然存在,而且还不断继续的变化之后,心里瞬间就重视起了起来,本能的提高了警惕。
他注意到眼前世界给人越发强烈扭曲感,也注意到那些道兵黄纸符箓下的一张张脸孔的越来越清晰。
看着那些还带着几分麻木之色的模糊脸庞。
某个瞬间。
越阳楼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下,从其中还看到闪现过了几张似乎有几分印象的脸庞。
转瞬,又是一下回过神来。
他深深的从胸腔中挤压出沉重的空气,抬起头去看。
触目所及之处,他眼前出现的便是望不到尽头的地狱景象,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蜿蜒血河、以及四面八方那些异化程度越来越高的苍白色不死怪物。
疯狂、兴奋、麻木、僵硬。
明明身上还披着能象征着文明性的服饰,可从那一双双遍布着血丝的畸形眼珠中,却只能找到无穷无尽代表着兽性的疯狂。
即便是处于诡境之中,某些规律的存在也是不会改变。
至少在对于现在的王害疯来说时,他还做不到凭空无众生有的前提下,既然这支长生之军出现在了这里,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总该有着一个载体。
而无功县里哪些人最适合成为长生军再度现世的载体……
想到这里的时候。
当不言自明的问题和答案也瞬间浮现在心头的时候。
看着眼前这个变得越来越怪异、越来越扭曲,也有着越来越多的披着苍白麻衣的不死怪物朝自己涌来的世界,越阳楼抬手毫不犹豫的再度撕裂了大概是几个人的躯体后,就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他、妈、的!”三个字!
或许是因为那杆“漆水制龙五凶大纛”融入身躯之后,也给他带来的相关的感应能力。
当心底认知到这件事情时。
此时此刻,而他也就自然能感应到这些“长生军”体内潜藏着的那些正在生存的孽龙血肉了,察觉到那一股一股的无形联系,仿佛在催促着他们之间赶紧厮杀,以一者彻底吞下另一者的结局作为结尾,补全完整的“孽龙”。
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简直要比察觉到这些“长生军”现世的载体,其实就是无功县无数化作活尸的乡人,而现在自己一直以来动手杀戮的,就是他们的这件事情本身,还要更让越阳楼感到恶心。
活尸也就单单就是活尸罢了,不过是会走动的尸体,本身的人格死后,一大堆会行动的肉块而已,无论是他们被王害疯利用了和自己动手,还是什么别的什么事情也好,对于越阳楼来说,也仅仅如此,根本不会影响到他挥拳的动作。
要说真正让他反感的。
这一刻,反而是从他自己肉身各个细胞之中传来的贪婪之感,它们已经逐渐诞生出来的微弱灵性,本能就想“吃-人”来补全自身存在的**,让越阳楼不由得感觉到自身还没有彻底掌握这具躯体。
“就算是要打定决心要轰杀王害疯这个混账家伙,我也不可能顺从你这么愚蠢的本能,去做什么像是吃-人修行之类的事情的!”
他低声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作为智慧生灵,越阳楼又怎么可能放任**本能想要把同族当做食物的想法,认同王害疯肆意把死者的身体改造为那些长生军不死道兵的降临载体的行为!
既然是作为智慧生灵,那本身就意味着天生已经摆脱了部分原始本能的影响,道德、伦理、良知、善恶,这些东西固然一时的舍弃了,可以换取到更强大的力量,可终究说到底,想要以“牺牲”这种看似迅速的邪道捷径来取巧,这本身不就是一种纯度不足的体现么?
“想要放弃什么的话,改变仅仅是在一瞬间,就可以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
“而想要坚持什么的话,这个过程却是要延续漫长的人生中,而且还远比放弃要困难的多、”
“要是将牺牲和舍弃当做了是常规的手段,甚至于说是已经习惯……呵,王害疯汝这等谪仙所做的,也不过就是那些连你都不视作同类的凡夫也可以做到的事情么!”
越阳楼言语间把南玄门的理念贬到低处,即便面对越来越强的无数不死道兵,澄澈的心灵也丝毫没有蒙上半分阴影,清晰照彻出一切非人的异类,然后不断展现出那纯粹从厮杀中总结而出“十臂百手千兵万法”的杀戮技艺,将所有敢于接近而来、带着越来越疯狂神色的苍白怪物统统变成碎肉。
伴随着每一次的杀戮。
他同样也在心灵境界和肉身境界上同时变强,纵使连天辰装甲也早就为了节省气血而暂时关闭,磁场力量重新跌回难境的水准,可本身给人的感觉却反而是比原先还要危险。
行走坐卧的修行是“静”的修行,将能力运用每时每刻。
而杀人放火的修行却是“动”的修行,要在生死间,高度的紧张的状态下,将所有的潜能逼迫出来。
以长生军这等不死的怪物为敌。
越阳楼将其所有尽皆视作扰乱的心智的“外魔”,每一次挥拳落下,轰碎的不仅仅只是他们的躯壳,而同样也是自己心底犹豫、迟疑、怯懦、恐怖的杂念之尘。
借用佛家一句偈子。
这也就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修行之法。
凭欲要斩尽杀绝之行,一不小心踏错就会跌入无间苦狱的偏激至极之举,越阳楼心中反而是越来越平静,把一颗剔透清明的琉璃心,打磨的如铁石金刚般,不似是世人推崇的那么“圆润”,从各处未曾磨平的棱角来看,却透露出锋芒毕露的感觉。
一刹证悟,顽冥不改。
他几乎是变得明镜般的心灵意识照彻无漏,就感应到无穷死意从灰蒙蒙的天空上垂落而下,无数殷红的血线蔓延在地,也是将自己缠绕的越来越紧,仿佛要不得寸动。
“不过……”
越阳楼低笑了一声道:“王害疯你这支长生军的弱点也是快要被我找到了啊。”
转眼之间,踏着无数异类的的尸骨,男人的脚步向前推进,以一人之身、匹敌千百之数不死的怪物,将眼前所见之邪佞妖魔,尽皆轰杀!
在战场之上。
他经过的路途上,只留下了一笔饱蘸着腥血的蜿蜒墨痕,如天有铁笔勾划,于地上挥洒淋漓,那倒毙再也不起的堆积尸体,就成了残酷画卷一笔的颜料!
“你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个贼巢穴,且待某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
越阳楼唱罢一声,不禁也顿时一笑,猩红的雾气从他的身上的甲胄之中蒸腾出来,每当斩杀一人时,就往其中侵入一点,使某些东西开始凝固。
不讲道理的东西,就要用同样不讲道理的东西来对付。
既然自己体内那副血肉魔画,在“画中人”手中时,本来就有以“墨”为载体,从根本上彻底涂改掉一个存在的能力,那么现在到自己手中之后,纵使表现形式发生的变化,这些能力也不该彻底消失不见的才对。
如今苦战之后。
在心灵澄澈如镜的心境中,越阳楼心头就自然浮现出许多曾经未曾想到过的东西。
凭借着血液的隐蔽侵入,果不其然,这个同样被判定为“墨”的载体,就开始展现出了不可抗拒的诡异力量,不同于往日的“化实为虚”,而是顺着越阳楼心底渴望的,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涂出了一个“实体”!
能够观测、能够触碰、再到能够改变。
固然支撑着长生军不断复活的诡异力量,还不是他能够改变的级别,可开始能够“触碰”之后,这却是让他有了暂时“卡死”他们复活的可能——借助他们破碎的尸骸本身,同时发动铸形之术,将他们“不死性”暂时显现的实体封锁在其中。
唰啦啦。
在一阵狂风之中,无数飘飞的黄纸从倒地的行尸们脸上脱离,透露出其下那一张张已经深深的朱砂符痕烙上去的狰狞面孔。
死了,但还没有彻底死。
活着,也不算是真正活着。
在那一瞬间之中,越过众多仍然行动着的不死道兵的阻隔,越阳楼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上借助黄纸重新显化出形体的王害疯。
话早已到尽头。
道争毁道,此间矛盾只有以你死我活的才能结束。
正如先前所说要将王害疯于最为巅峰之时彻底击溃,当千众之数的不死道兵已然是即将被他一人轰杀殆尽之后。
没有经过任何的心里思索。
越阳楼从胸口中拽出一杆骨枪,五指嘎吱嘎吱的捏紧,伴随着血管状的纹路也攀爬上了枪身,他就一步跃起,达到高空之处,将这根宛如浸透了血色的“雷霆”举过头顶,绕到脑后,向着远处身为谪仙的“傲慢之兽”,宣告他最终败局的到来、以及骄傲的粉碎。
“尽情品尝这所有骄傲都被摧毁的耻辱吧,名为谪仙的野兽。”他轻声笑道,将跃动的血色雷光掷出,恍如流星经天,仿佛宣判着任何牺牲、他舍弃再多也不会更改的结果。
于是。
就在下一刻。
那赤色大星落下之时,人世的审判就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