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杀了你,夺取帝位。他现在在蜀国几州的势力和权威,可不是如你和几位蜀帝一般的憋屈和被算计。现在蜀国王城和朝野一半势力都以他为首是尊,你难道没觉得他一个将军低调得可怕,他从来没公开反对过你。而且你这几十个宫中,可有他的子女?”
“凤铃,听你这么说,的确如此。倘若我拱手让山河,得了帝位的俞昌绝对不会放过皇兄和念珠最有可能复辟的人,哪怕他们真的无心朝政,可权利在他手里,他心思如此缜密,定然不会让自己受到一点点隐患的威胁。而且就这十九个货郎之死,可以断定他登基之后,全是残暴之徒得势,蜀国百姓又要在水生火热之中。”
“我知道蜀国几任帝君不是懦弱,而是不忍心。念旧情又念往日功德才下不去手来修剪已经长出界限的枝丫,以至于现在蜀国朝野表面受控制,其实早就是暗地里争斗,君臣之争,派系之争,文臣武将功德之争。你最大的侥幸的确是赌对了,这些子弟里的确有看不下去蜀国现状的可用之才,而且不少。”
“凤铃,没想到唐门的消息如此之快,之精确,都能与百兄的拾翠斋媲美。这半月我的确收获不小,在那些朝臣的子孙里。”
“五个你将来清廉爱民的大臣:张,沈,王,季,李。”
“凤铃,不,你不是凤铃,你真的是神女吧,你连方才我在翰林轩才找到的三颗好苗子都知道。那接下来俞昌这树怎么修理,凤铃可知道?”
“你兄长李上缮不是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了,从禁军到青冧门。只不过,事情恐怕不如他料想的那般顺利。”
“我知兄长深意,恐怕不能只靠一个当年的遗孤来起风,眼下蜀国是岌岌可危,原因依旧在于可用之材的培养。”
“利弊权衡我可不敢兴趣,方才说那僻静的院子我不急着住进去,反正你的仰山殿够大,一个幽静之地就行。”
刚才唐凤铃说那五位将来国之栋梁跟李千山心里想的毫无差别,一阵对于将来朝政一定会有所改善的热血冲了上来,明明此地此刻寒冷,李千山只穿着一件单纱衣却好像有一层暖气包裹着自己。加上唐凤铃猝不及防说要与自己同住,李千山身上都渗出了汗珠出来,一想到可能会出现某些情景,李千山耳朵绯红,脸上直觉得像是挨着了柴火一般,觉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左边身躯里的一颗心,像是最好的戏班催促客人落座的密集鼓点。
“好好好,你想如何都行,凤铃。”李千山第一时间赶紧脱口而出,生怕眼前唐凤铃反悔。
“过来抱着我,入凡尘之前,我不知道凡人的躯体有这么多弊端,会冷,会饿。”
“凤铃你看,雨翁已经命人上菜。”
“这些菜,不都是她喜欢的吗?”重明看了眼前的菜。
“看你还这么认真编撰的模样,那凤铃以后我就唤你重明罢。”
李千山只以为自己是顺着唐凤铃编撰的故事,哪里知道身侧之人躯体是唐凤铃,魂魄和神思确确实实是神女重明。
而重明看着李千山低眉浅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再一次失了魂魄,像回到了碧落第七层赢母神山的时光。
巍峨的宫殿依栏处,一位星眉剑目拿着经卷的世子看不远处假山边只着一层素白里衣的帝王。
——青帝如此行为简直是不成体统,明日来涵院时自己将礼义廉耻给他说一遍:古来皆是上行下效,难道以后的朝臣都如他般放浪形骸吗?
“远处有一人看着我们。”重明低低的说,一挥手一道光远去,将方才的记忆抹去,那世子昏睡了过去。
“性子刚烈是好,就是将来太坎坷,也得到了了千山的重用,却没有活过三十岁。”重明看着眼前的棋盘说道,拿了其子又快速的扔掉,重明不想再拿起棋子,因为往事不堪再忆。
雨翁担心宫人太多打扰陛下,就亲自和十石端了菜肴过来。
“陛下,宫里常用的是银筷,玉在此地拿着太凉,我给您备了金筷,竹筷,鸡翅木筷,红木筷。”
“雨翁真是有心了,也难为你这么短的时间去找筷子。”
李千山快步接过雨翁手上的红木筷,并未听到重明评价那高楼上纯烈官家世子的话语。
“快尝尝京都膳房蜀东的老厨有没有做出景州的滋味,不足之处我让膳房添改,明日清晨我让雨翁去宫外再募一位蜀东的掌膳。”
重明原本是填饱这副躯体里的肚子,以免让自己跟着吃苦头。第一筷子夹了一块焦黄的鱼肉,入口的鱼鲜和嫩滑简直让自己陷入美味里不能自拔。又尝了甜涩的荷花冻,才说了一句话:“为何这些吃食,碧落却没有?难怪那些小仙想尽各种办法来人间历劫,脸上倒不是惆怅而是欣喜,说是为了悟道修炼,恐怕是为了眼前之味吧。”重明看精致的花草纹饰的盘子里有许多红色菜肴和肉块,一口朝着红色的菜咬下去。滋味把自己吓了一跳,想是被神法击中一般有些疼和麻,赶紧丢了那菜。一会儿却念起那菜的滋味来,夹着肉块甚是觉得味美。
“辣子鸡丁,是她跟她都爱吃的。”重明默然笑了起来,像风吹开了荷花,千山看得有些痴醉:她被辣到皱眉的样子和她欣然笑开的样子。
千山看着眼前唐凤铃夹着一块辣椒在出神,也没打扰她,右手托着自己的头端详着凤铃,就这小半个时辰发生的事,简直不敢细想,怕想多了漏洞百出自己惊觉是一场梦,梦醒了以后自己与凤铃就要粉墨淡了散场。
雨翁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先皇,你看,一点都不遗憾,不然哪里来的上善和千山。上善他做了当年你原本想做之事,你一定要原谅他的不贤。无论发生什么,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他们,直到不能相陪。”
“雨翁,您怎么笑着落泪了啊?”十石端着菜过来。
蜀国,金殿,国婚喜典。
大殿之上李千山与重明执手相看,欢欣与喜悦,虽然各自眼里看着对方,心里各自念想这不同的人。千山以为自己身边的是凤铃,其实是重明。重明心里明白——自己要得也不过是一张与清明相同的脸罢了。
礼成之后的喜宴,笙歌繁舞里藏着写嘈杂的声音,或议论这婚礼的排场实在太寒酸,不曾通知几个邻国国君与王侯,也不曾通知蜀国皇亲贵胄。或商议着儿女联姻之事趁着帝君今日心情好,赶紧许诺下来。或说些朝野之外的轶事,或恭祝着帝君早日诞下龙子。
唯有李侯爷刚好前两日在柔然国寻得一美人,叫青见非,储在京城的别院唤作无色里的小居。如今一见嬴妃,别院里那位简直相形见绌。
李千山与李侯爷劝着酒,打探皇兄如今的下落。
念珠与锦青同坐,二位不同气质的美人依偎在一起饮酒,一个有道家的清韵飘逸,一个有佛家坦然浩荡。百问易就坐在锦青邻桌处,一面满脸春风看着锦青与念珠说笑,一面翘首等着长兄百问轩与自己同饮。
“念珠,凤铃她虽然洒脱不羁,但不会如此贸然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禀报祖父。而且她前些日子和柳兄约好去大漠,这会儿怎么突然嫁给青帝呢?
“昨日傍晚,我去仰山殿看青帝,宫人一边装饰殿中,一边说起一件怪事:午间新入宫的宫人在布置内寝时,一对鲤鱼衔花的蜡烛掉在了地上,碎成几截。”
“是那宫人被重罚了吗?我姐姐最多命人去司物司再取。”
“不,是一道光亮后,那对蜡烛完好如初的回到案几上。”
“这?我姐姐的幻影移形法术做不到将蜡烛修好啊,莫非是有人渡了仙法给她,或者是她故意在侍女面前演示新学戏法?”
“锦青,今日你和闻易去千却殿住吧,正好其他殿都已经被各家世子住满。等宴会散去,明日清晨祭祖之后我们一齐去看看凤铃,问问是什么情况。”
“我总觉蹊跷,凤铃什么事都会提前知会我一声,这次太突然了,连我都蒙在鼓里,家门并无重大变故,需要凤铃舍身与皇室通婚。纵然青帝帝王之身,容貌与气度之非凡蜀国再无,但凤铃实在反常。”
“锦青,莫不是柳兄与凤铃因何事生了间隙,青帝倒是一直心系凤铃的,前些时日皇兄往千却殿来了几趟一直问询我凤铃详细习惯,我当时原本想说出凤铃与柳兄眉目之间情义婉转,但又担心是我自己理解了偏差,兄长只是对唐门新掌有些好奇罢了。等我前些日子调查到兄长之前原本要迁去蜀西安居镇上贩香料时,宫娥已经将整个皇宫披红挂彩一番。但兄长时做不出来横刀夺爱这一举动,这国婚实在有些突然。”
“念珠,凤铃眼有重眸不可能再有另外的人通过易容达到,前天我在凹平居旁的小香楼得知这个消息,一宿都不能入寐,已经写信回天心崖给祖父和伯父。余下的事等国婚完毕,我们不等今夜花烛燃起,直接去仰山殿问凤铃。”
“饮完这杯清酒,我们找个时机先去仰山殿等待凤铃,希望只是寻常的感情分合,不然这君臣恐怕会暗生仇恨。”
“可能也不至于,念珠,自在和尚给你的回信里有说他那道法修炼到那个境界啦?能把水变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