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别拿我和师傅比，实在是比不了。请问您二位唤我，为的啥啊？”
“前日之事，你可看懂了？不知为师何处得罪了妖界，竟让方圆百里的妖物群起来攻击我，料想我一离开此处，便是凶险万分，是万万不能再带你上路了。”
听君无名说完，牛澜岚忧心忡忡，问道：“师傅你的意思是你不送我上路，那让谁送，我自己去？”
“非也，小善士莫慌，你师傅的意思是此去路程太长，在路上耽误的时间越久，越容易遇到危险，所以你师傅决定与你暂且留在观里，教你御剑。如此一来，不消几日就能到达。”
“哦，这样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师傅也不要我了。”
这个也‘也’字着实有点扎心，君无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放心，师傅不会将你扔下不管的。”
“你道法已然这般出众，的确不适合和众弟子一处修习。”主持大师道，“我将这袇房后院与你们做个教所，往后，你就在此处与你师傅修习。”
“哦，所以是为这事叫我来的啊，我知道了，今日要学吗？不学的话我可否回去再补个觉？”
君无名道：“虽是我单独教学，但是早课和晚课你不可落下，明日起跟着清风道长一起上早晚课。”
君无名认为给她补写经文很有必要，要不然按照她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就是个只会用武力的睁眼瞎。
“师傅你说的早晚课就是念经吧？”
牛澜岚要是没理解错就是一大早先去念经，大晚上念完经才能睡。
“没错，这是我道中人的必修课。”主持大师道。
牛澜岚的脑子已经开始疼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至于君无名，他自知留下是给主持添麻烦，便贡献了一些他的所学，也加固了观中的禁制，除了给牛澜岚教功法，有时也会给那些小道士开坛讲课。
她混在道士群中，听是听不太懂，不过从那些小道士崇拜的眼神中，就能知道君无名很是厉害。那些小道士爱屋及乌，对牛澜岚也是极好，这一来二去，她在观里活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
清风每日与她一起上早晚课，一起用膳食，这些日子是越加的熟识了，俩人几乎形影不离，他对她更是面面俱到。
这日观里来了个善士，说是家中老太爷西去，望主持派几个道长下山，与他去做场法事。这家人姓钱，是山下的大户，那钱老爷招招手，他的随从送上一个锦盒来，里面有好些银锭子。
主持道：“无上天尊！善士一片孝心，定能感动上天。”
主持于是派了大弟子清风随着这位钱老爷回去做三天法事。
清风悄悄问牛澜岚：“你想下山不？”
“下山是不是不用做早晚课了？”
“那是自然的。”
牛澜岚就跑去向君无名请示，他心想让她下山也无妨，便道：“下了山不如山上安全，你一定要跟牢师兄们，不能独自一人。若有事，即刻向师傅求助。”
君无名同意便好，她高高兴兴地与他告别，跟着清风下了山路。
这个钱老爷家可真有钱，那房舍整洁，进出好几个院子，初初一去，容易迷路。跟着那钱老爷到了灵堂，布下祭坛，师兄们很快就进入角色，做好了三天三夜不离开的准备。
牛澜岚只是来充数的，并不能在钱府待上三天三夜。所幸清风挺为他着想，对那钱老爷说这是帮忙打杂的小师弟，每日让她出门买些香烛啥的，为的能让她出去逛一逛。
牛澜岚发现了清风的小心思，说道：“道长你真是个好人啊，认识你真不错。”
清风笑中有宠溺有欣慰：“知道我好就行，没有白对你好。”
牛澜岚出了钱府的门，就看见有老百姓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这家的钱老太爷走了，你们听说没。”
“那哪能没听说啊，可惜死的是这个老头，咋不是他儿子。”
“嘘，这他家门口呢，咱们轻点声说。”
“你怕什么，这姓钱的一家挣的不义之财，没一个好东西，念再多的经都消不了孽，我诅咒他们一家全都下地狱。”
说话的是一个瘦削的老伯，牛澜岚听他言语间颇多怨气，问旁人：“这个老伯伯是不是和钱老爷家有仇啊？”
“那可不，前年他家小闺女让那钱老爷看上了，强买去做了第八房小妾，没个一年就死在钱府里，你说是不是深仇大恨？你方才从里面出来，你不是钱府的人吧，看着也面生。”
“我不是钱府的，我就是个跑腿的。”
有钱人的手上多少沾点罪孽，有钱人的后院多少有点怨气，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个钱老爷又怎么可能是个例外。
她一路见了多少冤鬼，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惯不怪了。
君无名会人道地给予一些帮助，更多的时候是听之任之。他说过，凡人的命数早就注定，无需多管，何况即便你想管，缈缈红尘凡人多如过江之鲫，一一去管了岂不将自己累死。
她一向认为君无名没错，非常听他的话，也学会了不多管闲事。于是她听着这些老百姓诉说着钱老爷的罪行，只是一笑而过。
生前种种身后自有定断，再多唏嘘不平，都不过昙花一些，都是局中人，不知来路，不知归处。
她今日逛了这个小县城却没有跑去买糖，进了一家说书的铺子，让掌柜的给她弄点茶和瓜子来。
掌柜的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小伙子，叫上你爹娘来吧，你一个小孩，别来添乱。”
牛澜岚刚想掏兜说自己有钱呢，有人先替她将钱付了，说：“我与她一起，去把你们这里的零嘴每样都拿一点来。”
她转头看去，一个宽大的身影在她身后落了一大片阴影，她只知道这个人高大，却并不认识。
他不请自来，已经落座，坐下之后，她视线与他齐平，能发现此人长得实在是太英俊了，连她师傅跟他比，也差不了多少。
“坐吧，小兄弟，你我有缘相遇，既是缘分。”
君无名说过，不能平白接受旁人的给予，对她这么大点的孩子，那些人通常不怀好意。但是她看着这个人和煦满面，不像是拐卖孩子的。
伙计已经开始上茶上点心了，她那肚子就不争气的有点打鼓。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我就坐下了。”
那人粲然一笑：“坐吧，都是给你吃的。”
美食当前，她怎么可能还忍得住，一坐下马上就取了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享受地叹气：“这个比五夷观里的好吃。”
伙计刚好端着盘花生上来，听后说：“那是啊，我们这里的糕点师傅是一绝，别的不敢夸口，这个绿豆糕，绝对是找不出比我们做的更好的。”
那人冷冷看了伙计一眼，他立刻闭了嘴，将盘子放了，赶紧溜走。
那人将曲目递给她说：“你想听哪一出，叫他们讲。”
“还可以点的吗，我还以为进来听哪一场就是哪一场。”
“自然是可以点的，有钱就行。”
“这个……老是让哥哥你花钱有点过意不去，我也有钱的……”
他又笑，说：“这点钱对哥哥来说不算什么，你花不穷我的，把你自己的荷包藏好，小孩子不要露财的好。”
“哦，那我点了啊。”
她将曲目从头看到尾，点了一出《寻亲记》。
这个故事和她极像，都是讲得一个孩子找生母的故事。但是不同的是，她身边有师傅，这个孩子只有他自己。他要被狗追，被小贩骂，要露宿荒野，还要忍饥挨饿，太可怜了。
她听着，眼泪不自觉地流淌下来，仿佛那个孩子就是她似的，哭得声情并茂，止都止不住。
一旁的大哥见她这般模样，竟盯着她看得目不转睛，仿佛看什么西洋镜似的，看她哭得快抽了，犹豫了一下递了块手绢过来：“擦一擦眼泪，这些都是瞎编的，做不得信。”
“不全是假的吧，我就曾经遇过狼，还遇过鬼，肯定有是真的。”
他指了指曲目上的标注：“看，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她拿过帕子擦了眼泪，连鼻涕也顺便擦了，才看清那几个字。
“啊，真的是假的啊，那我是不是白白哭一场。”
“没白哭，你的眼泪可值钱了。”
“啊？”牛澜岚疑惑道，“是听这个真的花了很多钱吗？”
“不要提钱的事，哥哥我不差钱。难得见你哭成这样，新鲜而已。”
“大哥你这话的意思，你以前认识我是吗，可我怎么没有见过你？”牛澜岚疑惑更深。
“不用在意，以后你认识我就好了。”
“唉，可惜我不能一直在这里，过些日子就要走了，不然还能找你玩。”
“没事，你不用找我，只要记得我叫月哥哥就好了。”
他看着她的目光温柔似月，叫月哥哥，确实很合适。
“月哥哥，啊，好名字。”
在她有限的学识中，她只能这样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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