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大道,终非我道,但是谁又能保证,我的弟子门人以后不会‘真香’呢?”
我有清高的本钱,根本看不上这些行当,但今后的弟子门人,同道修士未必会有,难免落入金钱大道的陷阱,和光同尘。
像尚长老这些人,对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反而积香宗成立,《香道大典》的编撰还获得过其不少帮助,可见金钱大道也并非一无是处,那就更加的敌友难辨了。”
从尚长老处离开之后,李柃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指望不上金钱会和尚长老了。
李柃凭本能觉得,尚长老并非不知情,而是知情了也不告诉自己。
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但李柃也不是如此容易放弃之人,金钱会不肯帮他办的事,他自己想办法办。
到头来,修士还是只能靠自己。
“青丝,你为我护法。”回到家后,李柃找到妻子,叮嘱一番。
慕青丝道:“你要做什么?”
李柃道:“我要施展梦境回天**,探寻此间秘密。”
慕青丝道:“好,不过你得小心一点,北霄岛毕竟是商会设立在此的分舵,里面的法阵禁制,连元婴修士都能防范的。”
李柃道:“不要紧,梦境回天注重的是梦灵与天地的感应,不在现实层面,自然也不会为普通法阵所影响。
除非,它还专门设立了针对梦境的禁制。”
一般的山门大阵,对梦境的防护和压制还是会有的,但是专门针对,很少很少。
大阵也不是万能的,不可能面面俱到。
于是,两人来到堂屋,在常年供奉的香案面前摆设瓜果,奉上祭品,然后点燃信灵香,拒邪香和幽梦香各一柱。
李柃在案前的蒲团盘坐下来,头颅微垂,借着这股袅袅的淡雅清香出窍通幽,如同穿梭虚空般进入到了奇异的幽冥世界。
在此通幽,问道均天,一下就沿着浩瀚无边的大海,来到了不可言述的未知之地。
天机混沌,但却无所不包,天地之灵高远辽阔,天地鬼神所洞见的一切都在其中。
如此海量的资讯,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李柃的面前。
常人思绪无法阅览和接受这些东西,偶有所得,也是如同灵光乍现,捕捉到无意之中所获得的碎片。
梦道之中,将此视作梦兆,亦有文人骚客称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诚如斯言。
不过李柃掌握着自己和他人之间的一丝因果,以元婴神魂洞见,穿梭幽冥,竟能大致将其锁定。
此间无前无后,无左无右,无上无下,时间与空间都仿佛在其中冻结,唯思绪能够运转,元神能够移动。
一念之间,就是亿万里,就是亿万年。
当他明确这一层因果牵连之际,瞬间跨越重重幽冥,将其引入自己脑海。
立时间,数个人影呈现在面前。
李柃将这些人的面目和特征记忆下来,飞快退出此间。
他大梦初醒,此前所记忆的东西无可阻挡的飞快消退,如同灵感盛放之后复归混沌。
精神孱弱之人,很快就要如同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在李柃经常入梦,感召,对此也颇有几分经验。
连忙驱动自己的意识尽力挽留,将自己想要的东西以灵感的方式残留下来。
“如何?”
慕青丝在旁边守了一阵,也看不出玄机,不由得好奇问道。
李柃确认自己依然保留着那几人的记忆之后,淡淡一笑:“已经找到了,接下来顺藤摸瓜,寻找一番就是。”
知道了目标相貌和大体的身份之后,要找人就容易多了。
不过这北霄岛上尽是商会眼线,李柃和慕青丝在这边也没有什么势力,所能倚仗的,仍然还是梦道和玄学的感应。
于是,又再花费小半个月,方才确认对方身份。
“果然是奇珍楼的人……”
李柃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于是开始在梦中遥感,尝试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
这些筑基修士都已经开始有了一些防范之力,身处要职,更有各种秘符法宝护身,相当于结丹层次的防护力量时刻加持。
李柃接连尝试了几个目标,竟然一无所获。
不过他也明白,这就是商会需要筑基以上修士担任要职的原因。
如若商会之人有那么容易被针对,他们的秘密早就满天飞了。
“很好,防护很周全,但我可不是普通元婴,夜游境界的菜鸡!
这般的防护,还难不倒我!”
接连几天的尝试之后,李柃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悄然潜入了其中一名奇珍楼管事的梦境。
他的梦境混沌不清,是个没有什么东西存在的荒原,仿佛随时都要萎缩消逝。
李柃催化幽梦香,缤纷色彩在这灰暗的世界出现,紧接着,天地万物生成,北霄岛上的繁华坊市现了出来。
那名管事也在其中,只花了一息时间,就要清醒过来。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清明梦几乎就是本能,不可能陷入梦境而不自知。
但就在这一瞬,无形香魄钻入脑颅。
众妙化香,迷神香!
这是李柃以迷神香侵入他的识海,最大限度削弱其感知。
那名管事瞬间又变得浑噩起来,失神而不自知。
“成功了,我这魇镇之法,是越来越强了,寻常筑基是没有办法阻挡的,除非他也天赋异禀,拥有元神上面的特异性!”
李柃暗笑一声。
“迷神香也同样有所长进,在这二十余年以来,不断调制,已经连筑基修士都能迷惑。
不过现实之中,修士可以运用法力抵御外来的侵害,也能强化自身精神,保持清醒。”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李柃很快定了定神,把注意力集中在成功控制的梦灵身上。
这一回,他算是李代桃僵,真正掌控了这一梦境,于是,开始翻查对方残留的记忆。
结果,不久之后,就看到一位身穿锦衣的老者出现在自己控制的梦灵面前,对他吩咐着什么。
这是具现出来的场景。
“这是奇珍楼坐镇此间的长老熊飞宇,也是拥有北霄岛主宰大权的实权者之一!”
李柃神色一肃,多出几分郑重之意。
“你们已经打点好地煞门那边了?好,如此一来,八宝浮香丹就能稳定出产了,只可惜,还是要跟他们分账。”
梦境中,熊长老的音容栩栩如生,如同真实,说明梦灵对此印象深刻。
“熊长老,金钱会那边似乎也有参与之意,各方兴起香丹热潮,旨在将香精作为噱头,引诱炼气境修士购买。”
“他们这般做,确实难缠,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只能是以商道手段取胜了,但此丹质量本就有限,价格一下降得厉害,也容易掉档次,反而不美。”
“我有一计,不知熊长老意下如何。”
“哦?说说看。”
“我们不妨利用积香宗和李柃名义,以他作保!眼下香丹市场百花齐放,大有残酷竞争之势,想要在此间杀出重围,除了占着先机的优势之外,其实就所剩无几了,但若有李道友这位香道名师的担保,还是颇为不同的。”
熊飞宇闻言,不禁笑了起来:“确实如此,金钱会为了三宝浮香丹之事,找人吹了他足足十年,如今也确实成为香道权威,还是足以叫人信服的。”
李柃看到这里,不禁想起来了,前段时日,自己的确是见了一个藏头露尾,不肯暴露身份之人,神神秘秘,说要寻求合作。
但因自己不喜,就拒绝了。
事后委托金钱会追查此人,也不了了之,没有什么收获。
画面一转,宝楼之内,熊飞宇雷霆震怒:“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好,既然如此,也无需分润给他,倒省了一笔钱!”
管事道:“那,我们还要不要用积香宗的名义?”
熊飞宇道:“当然是用上,反正此丹本来就在黑市出售,那些散修真假难辨,也没有办法辨别真伪,李柃同样发现不了。”
看到这里,李柃就已经大致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了。
此后又再翻阅了一些其他记忆,李柃小心抹消自己潜入过梦境的痕迹,回到现实,思索起来。
慕青丝追问结果,得知之后,也不由得沉默了。
好一阵才道:“这些人,当真无法可治吗?”
李柃回过神,不得不承认道:“确实如此。”
普通筑基,便是如石玑子这般的人,大抵也是无可奈何的。
就算知道那些人在利用自己的名义挣钱,那又如何,商会势大,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有能耐有本事的,最多不过追回一笔钱,然后选择和光同尘。
“说实在的,他们这么做,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不管是凡间律令,还是天道的因果报应,都只能将其视作违法,而非犯罪……
虚假宣传,误导主顾,多的是。
一方巨头,也完全有能力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韩康曾经告诉过我,他师尊之所以入魔,是因将天道的因果报应视作代价,而非真正要恪守的准则。
事实似乎也的确如他所言,只要承担得起代价,修士可以为所欲为!
因果,报应,就算即时即报,本质上也只不过是与天道讨价还价的筹码。
承担得起作恶的后果,就作恶,承担不起,就老老实实。
可那样一来,震慑的只有凡民,因为凡民力弱,承担不起那些代价,如何能够震慑大能高手,甚至普通修士?”
李柃至此,是越来越深刻理解,为何古典仙门传授穿墙术,透视术,神魂出窍这些,要严格考验弟子心性了。
因为法门都是可以用来作恶的,善恶之念,全在人心。
天道也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它将无能为力。
慕青丝道:“他们也不怕夫君你,因为在明面上,夫君你不过是新晋名师,仍然还要受金钱会控制,金钱会为了和光同尘,也会选择牺牲你的名誉与利益,向着好处。”
李柃点了点头,承认道:“不错,如今金钱会对我友好,选择扶植和造就我,也只不过是因我有用罢了。
虽然绝大多数修士都有用,但有用和有用之间,也是可以比较的,总会有人更加有用一些。”
“这么说来,根本指望不上啊。”慕青丝叹息道。
李柃道:“放心好了,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金钱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替我出头,倒是寻找出另外的事情,可以利用他们一番。
如若奇珍楼对金钱会的利益形成了威胁,这两大巨头也是有可能打起来的,根本不需要我多费口舌。”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多年之前,偷潜上岛的易尘和高庆臣背后之人。
为免打草惊蛇,或者闹出其他事端,他没有用心追查下去,甚至没有告诉金钱会,这是一种隐忍。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柃完全不知情,或者找不到幕后黑手。
如此强烈的因果交汇,幽冥启示之下,所有迷障都如同烟消云散,让他恍然生出几分直觉般的感知。
这个熊长老,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还真是巧了,但似乎也不巧……”
李柃思索着。
“相比夺岛之谋,这件事情其实都已经无足轻重了,只不过是在认定我等为工具,可以任意驱使的傲慢之下衍生出来的心态,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夺取三宝浮香丹的产业,甚至夺取整个小榄岛,重新掌控此间利益!
如若找到更多线索,透露给金钱会,不难让他们相互争夺。”
李柃再行入梦,从熊长老所属势力的诸人那里寻找答案。
这一寻找,果真触目惊心。
他们不但有所谋划,还开始行动了。
只是自己运势正旺,暂时无能为力,如若老祖那边出了问题,只怕就要立刻显现出来!
到时候,金钱会是否站在自己的立场都未可而知,因为金钱会同样有可能答应奇珍楼开出的条件,一起侵吞此岛的利益。
所不同的是,金钱会与自己签署有驵侩协议,还有管控此岛的利益。
毁诺,还有改变现状,都是成本,这个成本非常之高,高到了自己仍然还可信任和争取这个盟友,将其牢牢绑定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