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笑盈盈,“希望是呢,可是也愁人,娘都担心坏了,叫我多走动,我除了睡觉都不敢坐着了。你怀还笙的时候,肚子大吗?”
盛莺想了想,“我怀还笙的时候,肚子也大,但是她生下来轻着呢,她可乖,不哭不闹的。”
金秋九月,孙家午后没了往日的热闹,孩子们都跑下山骑大马去了,只乔知舒和长姐盛莺在厨房做糕点。
舅娘陶氏肚子里的娃娃也六个月了,她刚午睡醒来,拿着蒲扇扶着厨房门,站着和盛莺聊天。
“含嫣小时候也不爱闹,女儿家都文静。”陶氏又看安安静静和面糊的乔知舒,“男娃儿也文静,乔儿就是,家里只胜儿闹腾。”
盛尧离开,只有孙家人知道,连盛老太太也没给说, 只是去陪了两日而已。
盛尧走了,乔知舒反而没有眼泪了, 因为盛尧不在身边哄着他了, 也算是被迫成长,被迫坚强了。
孙胜是哥儿,没法送去私塾。
下山学骑, 孙胜去,孙含嫣便也要去,孙含嫣去呢,盛还笙也闹着要去, 孙鸿润本就不是个重男轻女的,大手一挥,全领去了。
因他才十一, 孙家还是只把他和孙胜当孩童一样宠着,并不让他们做家务。
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孙鸿润屁股上的伤彻底好了后, 这位大老爷便领着孙胜下山学骑马了。盛尧走前同他交代过, 等苏夷乡试结束就是年底,乔儿要去苏家学字,他想着送些米粮,让孙胜也去学一学。
春昼花明日暖, 夏天柳暗风凉。枣花花期一过,盛尧就乘船北上了,只带了十斤茶叶, 和十五两用作开销的银子,五两是他谈成曹家生意, 小舅给他的零花, 十两是希望他在外面少吃些哭。
*
“是盛雪那丫头拿野酸枣做过糕点吗?”陶氏也有些不相信野酸枣能吃。
“她没有呐,但是野酸枣能吃的,岗儿还在……”乔知舒解释,看了眼舅娘又改了口:“村里的时候,他肚肚鼓胀不拉臭臭,大夫让我采野酸枣泡水给他喝,天天多喝些水,就拉臭臭了。”
乔知舒茫然抬头,把舅娘望着。
陶氏又重复了一遍后说:“我听相公说,乔儿做的龙游发糕在县城里卖的特别好,乔儿还会做什么糕点?”
乔知舒老老实实回答:“都会,舅娘喜欢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啊?”
乔知舒也很高兴舅娘想吃的他能做出来了,之前要吃苦的,他还真没做过苦糕点,小脑瓜绞尽脑汁都无从下手。
“那我做酸枣糕给舅娘吃,正好后山野酸枣熟了,发糕蒸上我就去打。”
盛莺好奇地问:“野酸枣做出来能好吃吗?那果子就是熟透了都酸的掉牙,还涩的麻舌头,年年烂在山上,只有鸟儿啄。”
“那就好,大夫说能吃那就是能吃了,明天让你小舅去打野枣,山上蛇虫多,舅娘不放心你自己去。”
乔知舒听话的点头,提到岗儿,他又忍不住难过了起来,所以话少了许多,只闷头烧火蒸糕。
盛莺和舅娘陶氏有说有笑,等发糕蒸好了,让孙家的下人抱着蒸笼,乔知舒扶着盛莺一同下山。
陶氏怀着身子就没跟去,只端着一盘发糕去给婆母送去,去跟老人家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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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上井村村门口。
孙鸿润教儿子骑马,他女儿孙含嫣就牵着小还笙在路边采野花,身边还有三个上井村村民家的女儿一起,五个小姑娘自己玩儿的可高兴了,随从茅尖也很尽责,寸步不离跟着她们。
盛莺来了之后,远远见女儿矮矮小小的一团蹲着揪地上的草,小丫头脑袋上还戴了一朵蕊黄小花花,盛莺脸上挂了笑就没收过。
“还笙。”
小还笙撅着小屁股回头,看到娘亲忙不迭地撑着草地爬起来,两只小手举在身前一边跑一边喊:“娘~”
乔知舒去接过长姐手上拿的竹筷,让小还笙能被娘抱起来,还能被娘喂食发糕。
“还笙啊,你小舅给做的发糕。”盛莺一边喂女儿,一边又扭头和乔知舒说:“她还是第一次吃你做的发糕呢。”
乔知舒也跟着问:“好吃吗?还笙。”
小还笙点头,开始学说话了,“好~”
小丫头玩儿的一脑门子的汗,软绒绒的鬓角一缕一缕贴在脸上,都叫她母亲温柔地拂去了。
“含嫣,快过来吃糕。”乔知舒寻了处阴凉的地方,把九岁的孙含嫣叫回来。
等孙鸿润载着儿子骑了一圈,慢跑回来,又带回来四五个小男孩儿,孙鸿润也大方,给这七八个孩子们每人都掰了一点儿发糕分了。
乔知舒亲手做的发糕是比铺子里卖的好吃些,香雪甜糕近日来发糕卖的比往常少了三分之一,不过好在她招牌已经扬出去了,也无所谓了,每日少蒸十笼,盈利也凑合。
因为很好吃,几个孩子们还想吃,但是带下山来的本就没有多少,这全分完了,孙鸿润自己都没吃呢。
孩子们就追着问:“孙伯伯,这个叫什么呀?这个是哪里买的呀?”
“这个叫发糕,是我弟弟自己做的。”孙胜举着筷子往上递,“爹,你咬一口,一大口!”
孙鸿润这个老父亲高兴的哟,他一向疼爱俩孩子,对外护犊子,对内没架子,确实没有父亲的威严,但却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父亲。
孙胜哄完父亲,才高高兴兴啃起发糕来,把小孩子们馋的直回家闹着要吃发糕。
孩子们散了不少,孙鸿润带女儿上马慢跑,小还笙捏着糕就在后面追,她还没有马腿高,远远被甩下后,她回头看娘亲的眼神可怜巴巴的。
乔知舒怜爱她,就去牵了哥哥的枣红马,“还笙,你骑不骑马?”
小还笙昂着小脑袋呆呆地看大马,直到她小舅又问了一遍,她才愣愣地、羞涩地说:“及!”
乔知舒已经能熟练的翻身上马了,他坐在马背上,伸手接过长姐递来的小外甥女。
马儿载着小还笙慢慢的走,小家伙就贴靠着乔知舒看马耳朵,盛莺在地上跟着马儿走,问女儿“好不好玩?”
小还笙适应了一下马背起伏后,就咬着发糕笑眯眯的,她已经完完全全不记得奶奶和爹长什么样了,娘和她说,这个热热闹闹的地方才是她们的家。
在那个阴暗的巷子里,她曾见过旁的大人将小孩子放肩上坐着,他们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她听大人说“骑大马咯,我儿将来做个大将军。”
她看着看着就跟着笑了,然后跌跌撞撞去扑家里的大人,那个大人却用腿挡开她,大声喊了娘过来将她抱走……
如今,她骑上真的大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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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小还笙一起床就去趴乔知舒的房门,软软地喊:“啊……”
盛莺刚收拾好女儿,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会儿干脆搬了张板凳坐院子里,一边盘头发一边呼唤女儿。
小还笙不听话,继续用小指头扣木门,木门叫她小身板浪的‘吱呀’声响个不停。
乔知舒也睡好了,醒了后他穿上鞋去开了门,抱起小还笙打了个哈欠,“叫小舅。”
小还笙就搂着他的脖子嘻嘻笑,粘上了这是。
盛莺挽好头发起身,也没过去抱女儿,“乔儿,我去厨房烧火,你困就抱着她一起再睡会儿,啊?”
“好。”乔知舒点头,抱着小还笙就进屋去了,不过他不打算睡了。
小还笙就坐在床边,两条小短腿踢啊踢,一双眼睛把小舅望着,等小舅穿好了衣裳,她兴奋得张开手臂要抱,嘴里还喊着:“及!”
乔知舒抱着她出门,在院子里守着她和小奶狗玩儿了一会儿,就上桌吃早饭了。
这可比呆在盛家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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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吃饭,孙鸿润照例要去巡茶田,刚要出门,和进来的茅尖碰个正着。
茅尖:“老爷,同村人家端了一碗糯米面,说是想跟咱们换块发糕,您看这事?”
还吃着的孙老太太放下碗筷,“鸿润说是乔儿做的发糕在县城卖得好,这下我算是真真感受到了。但是不巧呢,昨日拢共就蒸了一笼,都吃没了,改日有了一定同他换。鸿润你亲自去跟人家说,别叫茅尖传话了,一个村儿的,没有礼数。”
“是,娘,我这就去。”
乔知舒一听外婆夸赞,心道这可是个机会,连忙放下碗,嘴也来不及擦就去扯着小舅道:“小舅,下午就有发糕了,下午我下山卖发糕。”
“外婆,我卖发糕啊?我先跟村民换米面,不费银子,好不?”
孙老太太还是笑着,直夸乔知舒懂事。但是她不支持,“不好不好,尧儿离家前特特交代过照顾好你,可你要是做买卖,天天得累坏了,隔三岔五的做点儿自家吃就行了。”
说完又哄孩子,“你才十一,都能想到做买卖了,跟你哥哥一样精明能干了。不过家里哪儿就缺那几个银子了,等你再大些,好歹过了束发之年的,好不好?”
乔知舒摇头,“不好不好,外婆我做惯了,不累。”
“这孩子,鲜少见他使倔,倒是怪可爱的。”孙老太太还有闲心跟几个晚辈打趣乔知舒。
乔知舒犯了难,长辈是为自己着想的拒绝,反而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坚持了。
好在盛莺想赚钱养女儿的决心不必他少。
“外婆,我给乔儿打下手,我绝不叫他累着,我和还笙吃家里的住家里的,又不懂养茶,左右整日闲着也是闲着。”
盛莺出嫁的时候才十六,现在二十三正是桃李年华,目睹父亲的冷血之后,她是再不指望了,也被那个男人打怕了,她不想再成家了,只想靠自己将还笙养大成人。
也希望独立的自己能给女儿做一个好榜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春昼花明日暖,夏天柳暗风凉。——引用宋代诗人白玉蟾的《题丹晨书院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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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手持蒲扇遮了遮脸,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怀着孩子比往日馋得慌,“想吃酸口的,做得出来不?若是能,要什么果子只管说,我让你舅去买回来。”
盛莺笑了,“前头两个月舅娘也是怪得很,爱吃个苦瓜,把小舅愁的哟,现在是终于换口味了,家里也能给你琢磨琢磨了。”
盛莺:“舅娘你这胎肯定是个壮实的小子,比头两胎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