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要当面问一问国主陛下;
再过去一个三年之后,六镇的先祖用血肉和生命缔造的西魏国,还在吗?!
这个天下,还有我等六镇子弟的一席立足之地吗!?
”
在韩建成嘶哑,带着哭腔的高喊声里。
刀剑并举,拼死厮杀的双方,有越来越多的人搭在弓弦上的羽箭,无力的从手里滑落;紧握刀剑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
此时的他,头脑晋入了种玄妙的状态,飞速运转着,同时又极为冷静。
韩建成转动身子,仅仅一眼望过,便将四周围千百人心中所思所想了然于胸。
下一刻,做出了个曾经的他,绝对做不出来的决断。
他丢掉了手里的横刀,轻盈的一跳,站到了路旁大半人高的石灯奴上。
咽了口唾沫,稍稍缓解喉间火烧似的撕裂疼痛,一面用手在战斗双方队伍里,指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面点名叫姓,给他们指派起任务。
“段六,你带上几个人,汇同曹家老三,速速赶赴承天门;
府里的两位老侯爷,是一辈子的袍泽,在一起从未打过败仗;承天门交给你们俩,可别丢了两位老侯爷的脸。
贺家老幺,跟着刘七,即刻返回甘露殿。
贺公爷和刘公爷,都是先王最宠信的近臣;你俩后辈,务必要保证,先王理政之处,不被不轨之徒骚扰。
闵国公家的程大郎,,,,,,,,
”
被叫到的一对对名字之中,前面被点到的,与他一样和慕容家亲近,在强闯内宫队伍中做向导,打掩护的六镇勋贵子弟;
后面点到的,本就是他指派中要去守卫的所在,原来的守卫军官。
韩建成突发奇想的让对决双方,同时各出一队人员,相互合作的命令。
竟然诡异地让前一刻还拼死搏杀的双方,都乖乖的听命于他这个官职低微的八品东宫备身。
有过几次,尚文通都想抬手,将多事又话多的小子,从灯奴上薅下来。手举到一半,就抬不起来。
他也想吼一声,制止麾下依着那个小子的命令行事。
但是也吼不出来!
他觉得,立在灯奴上,自报姓名叫韩建成的这个小子,和带路过来时,以及刚冲进内宫时,并非同一个人。
即便是韩建成背身对着他,身上也散发出股子迫人的气势,死死的压着他。
韩建成立在灯奴上,转过身来,向着尚文通伏下腰,眼光诚挚,语气诚恳,说道;
“尚大叔;余下的人手由您带领着,快去支援慕容将军。”
韩建成和尚文通说话,很客气,很亲热,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是在指派尚文通做事!
尚文通被胡须遮蔽了大半的脸,怪异的扭曲抽动了几下;
张了张嘴,似乎要说点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冲着身边剩下的四五十个死士,猛地一摆手;“都跟上我!”
一猫腰向着已经前冲到了百步之外的慕容林,追了过去。
也不是所有人都听从了韩建成的指挥,厮杀也不可能完全避免!
终究,这是一场,决定西魏国归属的夺宫之变。
难免需要些新鲜的血液,用来书写这段充斥阴谋,血腥的历史。
统领死士从南面虚化门闯进内宫的慕容林,之所以没有尽到指挥之责。
首先,是因为他的秉性;比起已是慕容氏大军副统帅,名声显赫的六哥慕容越,慕容林在慕容家他这一代子弟中间,一直是个似有似无的边缘人物。
一个长期远离都城,游走在权力中心之外,空有一身好武艺的慕容家旁支子弟。
外人并不知道,其实家主大兄慕容坚一直很喜欢,也很欣赏,自己这个忠勇豪雄的八族弟。
至于为何在外人眼里,家主慕容坚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他的存在,闲置着他。
是因为慕容坚有件机密大事要交给八弟慕容林来办。
而且这件大事,在慕容家他这一代人里面,也唯有老八慕容林,才能担负的起来。
自女儿慕容王后薨,慕容坚是把慕容一族,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起死回生的重担交给了八弟慕容林。
九年前接受了大兄重托,慕容林就隐居在慕容家封地内,亲力亲为,为慕容家训练出了,武艺高强,不畏生死的这三百死士!
相比起六哥慕容越善于指挥大军作战,冷厉无情的带兵风格;喜好身先士卒的慕容林,在收获麾下敬爱的同时,也因常常不由自主的冲到厮杀第一线,从而失去了对全局的掌控权。
慕容林很清楚自己的缺点,所以这一次特地请来了好友,神射手尚文通。
作为自己的副手,负责统领全局。
他没看错人;
尚文通确实是一位家传渊博,武艺超群,深谙兵法的大将之才。
他也看错了人!
正是因为他生性直率,待人赤诚,好武成痴,才能和与六镇勋贵有着血仇的尚文通,成了相互欣赏的莫逆之交。
情意遮蔽了他的双眼,完全忽略了,尚文通和他手里巨弓对于六镇后裔所包含的特殊意义。
而尚文通之所以会不顾掉脑袋的风险,痛快的答应来给慕容林帮这个忙。
想的可不是共襄盛举,图的也不是挣得什么扶龙之功,谋取封侯拜将,富贵荣华。
尚文通就是想来杀人;放开了手脚,痛痛快快的杀。
杀谁呢?
当然是六镇勋贵后裔。
他可不管什么皇宫卫士,还是慕容死士;在他心里,六镇勋贵子弟统统该死。
能一举将六镇后裔杀绝了最好!
慕容林自然不知道尚文通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他抡开大棍,当先杀进了内宫。
虚化门铁闸落下的轰然声,对他没造成任何影响;警钟被敲响,也只是让他皱了皱眉!
从虚化门挥棍一气向宫内冲了三百步,随他冲阵的同伴的也鲜血淌了三百步,这三百步也躺了一路逐渐冷却的宫中禁卫尸体。
死士,死士!只要死得其所,死便死了!不是置死地而后生,要死士何用?
不得不说,远离都城多年的慕容林,依然还是个从福禄街走出的六镇勋贵子弟。
即便是作为冲阵的箭头,遇到眼熟的宫中守卫阻拦,慕容林依旧不自觉的手下留了情,都是伤而不死。
突起的一阵强劲西风卷起漫天黄尘,遮挡了本就被裹在了薄云里,软软,渐弱的西斜的太阳。
蓦然间,暮色似乎提早降临在了宫墙之内,这片染满了鲜血的小天地里。
慕容林带领着一队死士,一口气连破了三道拦路军阵,如今挡住去路的小军阵,却韧性十足。
带队的校尉指挥一旅军士结出个偃月阵,意图明确,不求杀敌,只是迟缓闯宫者的速度,等待后续增援。
普通五十名禁军兵卒组成战阵,充分发挥阵型的作用,相互配合,避实击虚,边打边退,像一块牛皮糖,死死的粘住了慕容林和紧随着他前冲的数十个武艺高强的死士。
慕容坚当先冲了两次,感觉竟如同陷进了棉花包里。
舞着长棍的手,不由自主地暗暗加了几分力量。
已经无暇顾及对方的生死。
他必须要冲,一直不停的前冲;象夸父逐日,去追上西沉的太阳。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今天只不过是个平常的日子;
对于慕容家族,不是。
今天的太阳落山前的这一小段时间,或许是慕容家族辉煌的起点;也或许,将会是慕容家族永远消失前最后的时光。
一面挥动长棍撞向拦路的禁军军阵,身后传来韩建成的嘶喊声,他也听的一清二楚。。
听着,听着,竟然听到韩家大小子哭了!?
真刀真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红了眼的沙场之中,堂堂的五尺汉子,你哭有个屁用!?
这要是哭能退敌,老子特么的叫一群老娘们号丧,也比你小子强。
韩家这个大小子,还不如他那个老阿婆的爹呢!
慕容林越听,越想回头一拳把韩家怂包大小子捶晕了去球。
这怂包小子跟来,不是大丈夫功名险中求,就他娘为了丢人现眼。
直到对面领队的禁军校尉,听见被韩建成熟络的叫着自己的乳名;军校竟然毫不迟疑,立刻下达了后撤,散开阵型的命令。
骤然间,慕容林面前锁死道路的小型偃月阵,“哗”的向两旁散开了!
留下了中间一条坦途。
慕容林越看越眼熟的带队校尉,还给他抬手行了个军礼,才命令手下士卒搀扶着伤者列队退去。
冲进内宫以后,慕容林这才有机会,大大的喘了口气。
在虚化门外做出提前发动决定那一刻,慕容林已做好了,苦战,死战的准备!
仓促间,从弘隆封地带来的亲自训练出来的三百死士,只有三分之二,来得及在虚化门千斤闸落下前,跟随着冲进了内宫;
人手本就不充裕,又提前惊动了宫中禁卫,二百来人入了宫,就如飞鸟自投牢笼,深陷了包围之中;
慕容林却一点都不慌乱。
义无反顾,头一个闯入虚化门,慕容林带领一队死士,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遇到拦阻,闯,!继续闯!一直闯!
在他想来,慕容家的一线生机,就在于自己能否杀透了这座内宫;
前冲,前冲!一鼓作气,杀到小国主面前;
一把薅住脖子;
擒往了他。
自己的命,三百子弟兵的命,就有了价值。
危急时刻,不起眼的韩家大小子,突然挺身而出;竟真的用一番言语,便解开了困局。
慕容林先是惊诧,然后惊异,最后才是惊喜!
惊喜之外,对韩家大小子,稍稍还有点不满。
韩家大小子终究还是年纪小,经历有限;显然忘记了,今天闯宫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主次不分,随口就把自己这边本就不多的人手指派走了将近一半,留下来继续跟着自己闯宫的还不足百人。
然而,慕容林只有一瞬间的闲暇时间,用来腹诽韩大郎人员分配的不合理。
因为他也突然遇到了‘故人’。
慕容林突遇的“故人”;既能够让他生出杀心,也让他无法分心别顾。
这样的故人,必然相识很久,相知极深,至死难忘。
这样的故人,深交的不是温暖的情谊,而是纠结成团,解不开的仇恨。
先王后薨后,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元十三和慕容老八未曾碰过面。
不见,不代表忘却;相比起恩情,友情,亲情,爱情;刻骨铭心的仇恨,才是天长地久,让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他们有仇,深如海的血仇!
是仇恨让他们不遗余力的去了解对方;方方面面,层层剥茧,不留疏漏。
假如忽视慕容老八粗豪的外形与元十三俊秀的形象差异;单看他们俩个人的生命轨迹,几乎是可以重叠在一起。
同是大门阀大家族里,地位尴尬的同祖不同父的同宗族弟,越是天资优异地位也越发的尴尬;
无论多么优秀,也没有机会继承家主之位,承袭爵位,只能作为家族的鹰犬。
同样是打小便痴迷秦人的武道,习练的并非纯是六镇军伍沙场杀敌的功夫;
同样地,也都是深得家主大兄信赖,专门负责替家族解决阴私之事。
和慕容老八同龄的元十三,有着元家人特有的雪白肤色,四肢修长,身材挺拔;一袭湖蓝色丝袍,袍裾滚着银边,同色软幞头包着浓密的黑发。
容貌显得要比实际年纪年轻很多,就像个眉眼灵秀的翩翩佳公子,出游迷了路,站在路中间,拦住路人问道,挡住了行路人慕容老八的去路。
正在飞奔过来的尚文通,可不会真的误以为,身形如电,将百十个纵掠如飞的精壮武士甩在身后,急掠而来的会是个人畜无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俊俏书生。
“快! 刀盾手上前,长枪手紧跟着,箭手检查箭囊,,,, 雁形阵,布雁形阵。快,,,快,,,,”
尚文通一连声大吼着,催促跟着自己奔跑的四五十人,去和跟随在慕容林身边幸存的三十多人汇合,赶快排好偏重防御的雁形阵;
尚文通自己却离着元十三百步的距离,就提前停下了脚步。
家传的箭法秘诀有一句, 临大敌,需静气,心不可乱;
他一面抓紧时间调整着呼吸,一面反手握了一下箭囊里剩余的羽箭,暗暗估算,还剩有十八支箭。
尚文通从未见过元十三本人,对于这个人物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好友慕容林。
西府元氏,现任家主池国公元允的十三族弟;
元十三,容貌俊美,无官无爵;善使一双草原弯月狭刀,刀法糅合了草原刀法和秦人刀剑技击术,灵动狠辣。
自十岁第一次出刀杀人起,弯刀出鞘从无空回。
最后一次有人目击到的出刀,是在去年春末夏初,元十三藏身于大业城朱雀大街旁的高楼,刺杀由大队侍卫保护着的大司马慕容坚。
自高楼上,飞身而下;
一击两刀,干脆利落;
来似惊雷,去如飞鸿。
虽然大司马慕容坚躲过了刺杀,同车的其四弟,七弟,却为保护大哥,分别中刀殒命。
一个被骄傲的自认西魏第一技击高手的慕容老八,视为生死大敌的人。
尚文通如何敢轻视?
何况,元十三身边还有个神情阴鸷,头戴紫金冠的伙伴。
双方都是两个主将,部众人数也差距不大。
似乎势均力敌,其实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随着宇文休急速奔行而来的百十个武士,黑袍黑甲,兵器也全是黑色,就连刀枪的刃口都黑黝黝。
列队而行,如同移动的黑云。
一眼看去,视线也像是要被吸了进去。
宇文休抬手一挥,黑武士瞬间便在他身后排列好了阵型。
黑武士的沉默,安静的让人心悸。
再看慕容林这方,闯宫的死士们,刚刚才经历一场乱仗,建制彻底打散,打乱了。
冲杀时使用长兵器的枪手冲在最前面,为了便于行动,身上只穿了简单的护具,伤亡最大,连番冲杀,此时尚能战斗的已经十不存三;刀盾手要好一点,也缺失近半,存活率最高的箭手,几乎都和尚文通一样,羽箭消耗殆尽;
听到尚文通列阵的号令,完全是靠着一起训练多年养成的默契,才能仓促间勉强列出个简单的雁形阵,也就剩下昂扬的斗志不弱于对方。
从人员组成,以及器械搭配,都说不上完美。
对方,虽然也只是百十个甲士;摆出的却是最适宜小规模对冲缠斗,需要人员演练纯熟,还要专用奇形兵器搭配组合的鸳鸯阵。
前有强敌;
死敌;
拦路敌。
不战而退,等于主动选择了灭亡。
那就拼命吧!
连着三个深呼吸,尚文通认为自己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弓弦上同时搭了两支羽箭,右手指缝夹着四支羽箭,缓缓的拉开了巨弓的弓弦。
“嘭!”。。。。。。。。。。
虚化门隐约的几声钟声混合在景淑宫檐角铃声里,或许在内宫深处会被人所忽视。
稍稍停息之后,两仪门接连不断响起的警钟声,顿时让静谧的内宫整个沸动起来。
宫娥内侍慌张的避入殿中,顶死了殿门,忐忑不安的在门窗缝里,向外偷瞧着在各殿间急速奔走的披甲禁卫。
警钟声飞过整座内宫,到达御花园深处听松阁,夹杂在猛烈摇晃着林梢的西风里。
守在门外的马宝,时间精准的在宇文拔脚步跨过门槛前,用手里的金钩,勾起了紫竹门帘。
宇文拔缓步走出房门,青白瘦削的脸波澜不兴,披散的长发荡在西风荡漾,杂乱的思绪仿佛随风而去,嘴角噙着一丝顽皮气的微笑,倚栏远眺着西边愈来愈昏黄的天空。
自打从东宫搬回内宫,坐上国主的御座,宇文拔逐渐习惯了,不问。
在他的私邸,这座仆役众多,金碧辉煌的内宫之内,吃穿住行,每一件事都不必让他操心。
出了内宫,端坐在肃穆的太极殿,面南的御座之上,面对御阶前恭立着的众臣,也无事要烦劳到他。
只是内宫之内,西魏国之中,甚至是整个朝天大陆之上;
所有发生过的,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大事件,都在被某个人或是某些人,精心梳理,加入了他们的见解和建议,延后了长短不一的一段时间,变成朝堂上某人的一段用词优雅的话,或是一份书写格式严谨的折子,传递给他这个一国之君。
一切的过程,他不曾参与其中,有了结果,也只是知晓而已。
似乎整个朝天世界热热闹闹的在演一场大戏,他,就是唯一的观众,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登基九年,三千多个日夜,深居皇宫,宇文拔早已习惯了对一切变故都淡然处之。
宇文拔之所以走出屋子,向四下打量着,不是因为“铛!铛!,,,,”响个不休的警钟声让他不安;
他只是很好奇的视野开阔的白昼,那个人还会不会突然就在自己眼前凭空冒了出来呢?
让他心生好奇的那人,此时正在虚化门的门楼之上显露出来身形。
宫门内外数百的兵卒无一人知晓,黑丝带束发,满腮卷曲的黑胡须,灰衣虬髯汉子,在什么时候,又是如何登上五丈高的宫墙,跑到了三丈高的门楼屋脊上坐着。
虬髯汉子腋下夹着柄黑鱼皮鞘的狭刀,半坐半躺,饶有兴致的看着三百步外。
对峙中的两小队武士,皆是闷声不响眼,神色麻木。。
虬髯汉子一面看,一面自语道;
“稀罕!金冠蟒袍拎着大槊跑的还飞快。
双头槊,可不好耍!没个十年苦功用不了。
是宇文休?
娘的,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呀。
明明是太子的命,却当了四十年的闲散王爷,憋得一脸苦逼相,,,,,,
真到了紧要关头,再如何憋屈,宇文休这个当大哥的,还是向着宇文家,跑来帮小兄弟了。
呵呵!宇文休带着的黑武士列的是鸳鸯阵!嗨!有看头了。
哈哈!小拔子嘴够严实呀,家底竟然藏在了休王爷府里!
鸡贼,真特么的鸡贼,当国主的就没一个脑子简单。
”
拦住慕容林的黑甲武士,即便在快速奔跑中,七人组成的小阵型依旧保持严谨。
居中一魁伟壮汉持长柄大戟,两个全身重甲,矮壮的刀盾手在前;左右是两个穿轻便皮甲,手长腿长动作敏捷的长枪手;后面,是两个着半臂轻甲的弓弩手。
七个人,体型各异,兵器互补,组成了枪戟刀箭,犬牙交错,攻守兼备的小阵。
每七个小阵又组在一起,按着阵法相互掩护,交替进退。
两个同样的阵型,一左一右衔接成一体,施展开来,如一对相守的同命鸳鸯,相互呼应,列阵在元十三和宇文休身后。
区区百十个沉默的黑甲武士展开了阵型,竟有种千军万马不可破的气势。
慕容林长出了口气,冲进内宫后,第一次紧皱起了眉头;看向左右追随着他的熟悉面孔们,眼底闪过一抹不舍。
五十年前,曾经有一支只有二百余人的黑甲武士,在宇文雄力压六镇,夺得国主之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组成鸳鸯阵的黑武士分开了,单独的武功都算不得身手高绝,七个黑武士组成的鸳鸯阵却无往不利。
鸳鸯阵的妙处在于,无论对手多寡,每个人都会觉得是在独自和默契配合的七个人交手。
仿佛是一个人长出了七双手,使用着不同的兵器,远击近攻,同时间展开。
鸳鸯阵的阵法并不神秘,仅仅西魏国知道的就人不少。
数百年来,真能够打造出一支娴熟运用鸳鸯阵的二百人队伍,却只有宇文氏一家。
想要七人进退如一人,已经很难很难,七个小阵旋转如一,就更难了,再加上两翼的两阵呼应配合,更是难上加难。
组合鸳鸯阵,需要专门的器械搭配,想要发挥此阵的最大威力,训练出彼此间的信任和默契,才是最难的。
宇文氏用来组成鸳鸯阵的每一个黑甲武士,都是遵照古法,从稚童中选出体格强壮者。
割舌,净身;同食,同住。
按照强者生弱者死的标准,经过层层淘汰,十年的严酷训练,到得成年成军时,已经十不存一。
最终得到的是一群毫无人性的嗜血怪物!
这样的一群怪物组成的鸳鸯阵,就是一架会移动的精密高效的杀人机器。
正是因为培养组成鸳鸯阵的黑武士的古法过于残忍,大伤天和。
宇文氏夺得王位后,顾及人言,对外宣布解散了黑武士。
已经足足消失了五十年的黑鸳鸯武士,随着休亲王宇文休一起,再次出现在了西魏国内宫。
元十三才看清了黄脸汉子手里的巨弓,他立刻和随后赶到的靖亲王宇文休,快速的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心里都明白,黄脸大髯汉子为何会在百步之外便停了下来。
传说中,那张恐怖的巨弓,就是在这个距离时威力最大。
元十三觉得要黄脸汉子手里破利于远攻的巨弓也不难。
休亲王和他带领的黑武士,只要能拖住慕容老八和他麾下杀红了眼的武士们。
为他争取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足够逼近黄脸汉子,将其斩杀。
俩人目光一碰,便定下了应对之策。
接下来,双方交手的过程验证了,人生永远是有心胜无心,多算胜少算。
“嘭!”
尚文通手里弓弦颤响,摆出防守姿态的慕容林,和追随他的死士,竟出奇不意的抢先发动了,以命换命的抢攻;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