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宸慢慢地把手上的鱼子酱,抹在了宴春灵巧湿热的舌尖上,手指退出的时候,还在她一侧犬齿的小尖尖上勾了一下。
手指肚上被刮过的地方,一路麻了尹玉宸半条手臂,鲛纱之后的双眸染血一般的红,十足十像个魔修。
他也确实入了魔,只不过他的魔和道,都名为“宴春”。
“好吃吗?”他压着喉间的痒意,慢条斯理地问。
宴春知道个屁,她还认真用舌尖咂了鱼子酱,咬碎细小的颗粒,笑着点头说:“好吃。”
尹玉宸放缓自己的呼吸,免得宴春听出不对。
宴春不知道尹玉宸在想些什么关于她的乌七八糟的事情,她还学着尹玉宸,用手指挖了下鱼子酱,说:“咸鲜,佐粥正好,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味道……呃?”
尹玉宸抓着宴春要送到嘴边的手指,没让她再放进去,而是拉到了自己唇边,张开嘴唇含了进去。
甚至还用舌尖卷了一下宴春的指尖。
然后在宴春莫名一哆嗦的疑惑里面,尹玉宸已经侧过身,态度自然又“义正严词”地说:“你没洗手,很脏。”
“鱼子酱有点咸,你一会佐粥再吃。”
宴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没洗手自己吃了脏,玉宸小师弟吃了就不脏吗?
尤其是被舌尖卷了一下的指尖,麻酥酥的宛若被小动物咬了一样。
尹玉宸的这个理由不够说服她,可宴春这个人,只要不是在莫秋露的面前,被迫激出一身刺,她就是个脑子不好的二傻子。
况且她生平一眼到底,比圈养在龙牙山的某些食用灵兽阅历还要浅薄,生平没有遇见过尹玉宸这种骚/货,也没接触过乌七八糟的玩意,还是被家里护得太好了。
所以她虽然觉得嘬对方手指有点奇怪吧,却没往不堪那边去想。
一脸单纯地点了点头,被尹玉宸催促着冲了下手,就准备吃粥了。
饭堂前厅的弟子们还有一些没有散去,他们索性就在后堂吃,尹玉宸本来没胃口吃自己做的东西,他这双手干过的那些事情,他自己想起来都恶心。
他现在也进入了破妄境,按理说最好不吃这些带有浊气和杂质的食物。
不过宴春这个“下饭菜”在旁边,他自然也就盛了一点,坐在宴春身边慢慢吃。
“很香……”宴春吃了一大口,又舀了一大勺,大张着嘴正要送进去,被尹玉宸按住了手臂。
“师姐,你时间久了不吃东西,突然吃,不要吃太急。”
宴春侧头看他,舔了下嘴唇,很乖道:“哦……嘿嘿,太香啦,还甜,天呐,青华鱼居然能这么好吃,我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
尹玉宸索性放下了勺子,看着宴春吃,提醒她别急,别吃太多酱,最后吃了一碗,她还要再去添,又被尹玉宸拦住了。
“师姐,不能吃太多。”尹玉宸说:“食量要慢慢加,而且现在很晚了。”
宴春是真的有点扫兴,看了眼锅里的粥,道理都懂,她也知道尹玉宸是为她好,但多吃一碗,应该没事吧,好不容易吃到这种味道的……
“我以后进了内门,如果师姐喜欢,我可以天天给师姐做。”尹玉宸说:“我会很多凡间小吃,仙山没有的。”
宴春眼睛顿时亮了,没人不爱吃好吃的,尤其是她早就想去山下各国,尝遍美食。
荆阳羽本来答应过她,待她修为一到破妄境,两个人结为道侣,就带她去其他的国家除邪祟。
衡珏派是个大宗门,经常有来自各地各国的求助灵鸟,有些是凡间宗门送来,有些则是凡间皇族和贵人们送来。
这些是弟子们的历练机会,宗门也能借此得到凡间助益,还有名声。
不过宴春只去过衡珏派山下的南嘉国,才跟着弟子们去了几次,就遇见了魔窟现世,被搅碎了灵府。
从此她想吃各种好吃的美梦破碎,她以后也没机会去了,变成孤魂野鬼的话……是尝不到凡间滋味的吧?
但宴春没想到,玉宸小师弟竟然会做!
“好啊!”宴春顿时就不为一锅粥伤悲了,看着尹玉宸的眼神更加热切起来。
“那我不吃了。”她把碗放下,已经开始期待下次尹玉宸给她做什么了。
尹玉宸很想摸摸她的头,但是克制住了。今天的亲近已经算是过线,宴春再怎么傻,小动作多了,也是会被怀疑的。
于是他纯良笑笑,看了眼计时的灵钟,主动对宴春说:“吃好了,我送师姐回康宁院吧。”
尹玉宸再怎么舍不得,也知道来日方长,他晚上要见云睿诚他们,分析明天大比的抽签对战。
宴春也起身,点头:“走吧。”
等两个人出了饭堂,一前一后朝着山上走的时候,宴春才忽然醒悟似的说:“你送我做什么?我又不怕黑?再说这山上也不黑啊?”
这里就是她家的前院一样,尹玉宸跟在她身后一副维护的样子,让宴春有些哭笑不得。
“小师弟,你真不是哪家的公子吗?我从前看的闲书上,只有世家公子哥儿,才有夜会美人之后,必须将人送到家门口的风骨。”
宴春站在高一阶的石阶上,好笑地俯视着尹玉宸。
尹玉宸心说我没有世家公子送美人回家的多情,我只有送人上西天斩草除根的习惯。
送你是舍不得你啊,傻子。
但是他却只是自下而上,对着宴春笑了笑。
“我想看看师姐住的地方,等到进了内门之后,好方便找师姐玩啊。”
宴春一听居然觉得这太有道理了,等到尹玉宸进入内门,他们确实得多多来往。
她已经在想把康宁院的符文密令告诉尹玉宸了,或者回去找找符文玉牌,直接给他,就不用每次进入康宁院都以手结印。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但莫名的一点也不尴尬冷场。
宴春是因为之前神魂出窍的时候,无法同谁交流,飘到山洞就整夜看着尹玉宸不说话,已经习惯了。
尹玉宸却是脑中在捋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和明天要如何甚至是以后进入内门要怎么做。
他断断不是个什么活泼开朗贴心人,他本性凶恶卑鄙,走起路来一肚子坏水乱晃已经成了习惯,满脑子男盗女娼也是多年来被浸染在骨头里的东西,他变着法逗弄宴春,是对她企图不良,宴春看不破罢了。
两个人很快走到康宁院门口,站定之后宴春回头看向静静跟在他身后的尹玉宸,见他低着头,因为鲛纱覆着眼睛,看不见他眼神如何,宴春自动从他微抿的嘴唇看出了他的黯然。
她心里竟然涌上了一股难言的不舍。
她以己度人,自觉和尹玉宸相谈甚欢,就觉得人家肯定也和她想得一样。
于是宴春走到不知道琢磨什么出神的尹玉宸面前,抬手按在他肩膀上。
安慰道:“玉宸师弟,你肯定能进内门的,等进了内门,我们就能天天一起玩了。”
宴春今天因为实在太开心,把她身上乌七八糟的共生颈环,包括“不像她”的莫秋露都给忘了。
像小孩子约隔壁玩伴一样,拍了拍尹玉宸肩膀说:“等我回去找一找,康宁院的符文玉给你,到时候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的。”
符文玉牌作用不同,但又大抵相同,专人绘制,用于开启每个长老院,禁地、灵器库、丹药阁的玉牌。
给了尹玉宸,就是为他敞开家门,欢迎入内,康宁院的玉牌,整个仙山除了康宁院住着的三位,只有荆阳羽有。
尹玉宸听到宴春这么说,眉梢都挑起来了。
尹玉宸恶毒地想,这种见两面就给人家里通行玉的傻子,怪不得被人欺负的嗷嗷哭。
他心里又恨,又热得像是被烧化了。
他鲛纱后的双眼死死盯着宴春,咬牙道:“双尊不会同意吧。康宁院的玉牌怎么能随便给人?”
“我们悄悄地,不让他们知道。”宴春说:“他们回来还得等一阵子。”
固魂草生长在魔域风沙城,没那么容易拿到。命魂镜里面他们的归期也不是最近。
宴春想起了什么又说:“玉宸师弟,你后面的对战有把握吗?外门弟子里面有你忌惮的人吗?”
“要么你现在跟我进院子里面,挑一挑能用的法器?”
尹玉宸:“……”进去弄死你!
他心乱得不像样,再不走他可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来,这种月黑风高夜,不杀人放火也可以奸/淫掳掠啊。
双尊不在,通过和宴春一整天的接触,他早套出宴春和荆阳羽有了矛盾,荆阳羽不会来,只要哄她脱了弟子服就不会触动荆阳羽灵府。进了康宁院了,简直天然屏障,还不是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一夜,他能把这小傻逼啃得渣都不剩,明早上就算死了也值了!
否则他这种人,这种身份,双尊和荆阳羽不死,这辈子他也别想吃到这只“小白鹤”。
尹玉宸心中全都是阴暗想法,抿着唇不说话。
宴春又说:“走啊?我记得我母亲给我找了几件东西,不太显眼的,裹在你的佩剑上,能拔高品阶的,不算违规。”
她拉着尹玉宸走到了康宁院门口,尹玉宸差点就跟她进去了。
但最后好歹还是忍住了。
毁一个人太容易了,尹玉宸这辈子毁的人多了,毁自己都不眨眼。
可宴春偏偏是他的痴梦,更是他唯一想要护着的人。
傻是傻,但有什么办法?
尹玉宸在康宁院门口挣开宴春的手,说:“师姐,信我吧,我能获胜的。”
“不要再给我那些东西,否则会有流言出来,说我是被内定的。”
宴春还一脸坦然无畏,“那怎么了,我瞧着昨天就一个弟子用好东西拔武器品阶呢,又不犯规。”
“那要是以后有人看见你跟我来往,说你同我不清不楚,说我是靠着你才进的内门,说我们……”是奸/夫淫/妇呢?
后面难听的话尹玉宸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他问宴春:“整个宗门都知道你同荆阳羽早已经互许终身,同我不清不楚,你还想不想做掌门夫人了?”
尹玉宸这些话说得心里有气,他不想让宴春和荆阳羽扯上关系,但他也无比清楚,和自己比起来,荆阳羽才是最好的选择。
正直、强大,将来是宗门之首,对宴春也算得上深情厚谊了。
他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他进内门……不过想要跟在她身边做条狗罢了。
他其实从没想过真的拆散宴春的大好姻缘,只想离她近一点,看着她过得好便罢了。这才有这么多次机会能弄脏她,都没有对她下手。
“做什么掌门夫人?”宴春提起荆阳羽,神色难免沉郁一些,却很坚定道:“我就做宴水云!”
死也做宴水云,自由自在的那个水云。
尹玉宸听她这么说,猛地抬头。
宴春对他笑了笑,说:“别怕,我们清清白白的,怕别人说什么?我已经和我大师……和代掌门分手啦。”
尹玉宸闻言脑中嗡鸣。
鲛纱后的双眼都要流出血泪。
他想说清清白白个大头鬼,信不信我现在就玷/污你。
尹玉宸从康宁院的门口离开,是真的用了他这辈子能用的所有自制力了。
宴春说她和荆阳羽分手,尹玉宸并没有相信,他又不瞎,提起荆阳羽宴春那种情绪变化毫不作假,真的不在意了,不会是那样的。
宴春说得分手,在尹玉宸看来,这就是闹了个别扭。
可这点别扭,还是在尹玉宸这里掀起了惊天巨浪,人的贪欲是不会停止的。
尹玉宸最初只想远观,想着进入外门,和她待在同一座山,便好了。
后来痴心妄想,想要进入内门,同她做个“同门”。
到现在内门还没进,宴春对他的不设防和亲近,让尹玉宸的痴梦像一场蜃魔编织的盛大幻境。
他想要得到宴春,完完整整的,让她这只“小白鹤”落入他的口中。
宴春一直看着尹玉宸身影消失在了石阶的尽头,这才回了康宁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她那种不舍和孤独的情绪,又如同死灰复燃的野火一样烧了起来。
宴春肩膀都塌下一些,朝着自己的屋子走,然后在自己的屋门口,撞见了荆阳羽。
宴春现在的修为实在是等同没有,荆阳羽什么时候到了她的门口,她完全不知道!
“大……”
宴春第一反应,是像之前一样扑上去,依恋的叫大师兄。但是很快她脚步顿住,深吸一口气说:“代掌门怎么会在这里?”
她色厉内荏的太明显了,就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足够“绝情”。
荆阳羽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无奈和宠溺,抿了抿唇,并没有说教她身体刚刚恢复,不该乱跑,也没有提起白天她将莫秋露伤了的事情。
只是问:“你很喜欢尹玉宸吗?”
荆阳羽看出了尹玉宸的痴心妄想,却根本没将他当回事。荆阳羽自认对宴春很了解,宴春很好相处,可真正放在心中的人,这么多年除了双尊就只有他。
荆阳羽并不知道他以为无坚不摧的墙角,没人撬都在摇摇欲坠。荆阳羽今天看了尹玉宸的路数,长老们也都看着呢,虽然他修为靠着进境丹强提上来了,境界却如同走在悬崖边一般。
随时会倒退不稳,纵使侥幸获胜进入了内门,想必也没有哪个长老,会收这种戾气过重的弟子。
他打法太狠毒了。
荆阳羽将尹玉宸那点极端的修炼方式,包括他未来在宗门之中的地位都看得一清二楚,内门无人收为弟子的情况下,顶多打杂个几年,就会修为倒退,被踢出内门。
若是放在从前,荆阳羽根本看都不会多看这样的弟子一眼。可现在那个弟子妄念动到了小师妹的头上。
他就得问一问了。
“凰翎簪乃是宴长老专门为你寻来,”荆阳羽想到宴春白天给尹玉宸献殷勤,摊开了一地好东西,毫不设防的模样,说:“师妹,你还是太单纯。”
宴春一点也不想和荆阳羽发火,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尊敬他。
可现在她面对荆阳羽就觉得自己脚腕被拴了绳子,绳子上坠着大石头,她就要溺毙在名为“爱”的水中。
她想到白天荆阳羽和莫秋露站在叠阵最上方,心中短暂忘却的难受,又翻江倒海地回来。
宴春深吸一口气,看着荆阳羽说:“我可不是太单纯了吗?否则怎么能被莫秋露一激,就暴露‘疯病’了?”
“代掌门过来是想要说什么?又说教吗?”
宴春哼笑一声,说:“翎羽簪我用不上不能送人?又不是给你,我怎么不能喜欢尹玉宸了?”
“玉宸小师弟不知道多好,他说我和莫秋露根本不像!”
宴春激动的眼圈都要红了,“你为她心软晃神,可尹玉宸一眼就能看出她不像我,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我恨不得……”
宴春口不择言道:“我恨不得马上和他结为道侣!”
荆阳羽:……他明知道宴春说的是气话,却还是感觉胸口一阵窒闷。
宴春说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可她实在太难过了。早上因为这身弟子服和荆阳羽的一点缓和,现在又结冰了。
荆阳羽甚至恼怒,恼怒自己斟酌了好久,却还是一开口就说错了话。
师妹和那个外门弟子在一起开心,他没想管,荆阳羽修为已经入了脱凡境,他最是懂得什么叫做道法自然。
人与人的相处也是,他越是干预,越是会起到反效果,只等那外门弟子自己暴露了本相,宴春就会离他远去。
荆阳羽只是想提醒她,不要随手送出去太多贵重东西,这样反而会让对方反感,之前宴春交往的弟子就很多这样。
可宴春从来不长记性……
“师妹。”荆阳羽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怕再说尹玉宸的贪图,会将事情越抹越黑。
他只好叫了宴春一声,最后妥协道:“我并没有干涉你们来往的意思,别说气话。”
“我何时干涉过你。”荆阳羽看着宴春,说:“我来给你查看灵府。”
“不必了。”宴春没看荆阳羽,却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妥协。
荆阳羽确实从没干涉过她和谁来往,这么多年闯出了祸事,也都是他帮着自己收拾,隐瞒父母的。
他朗月清风,心中无私,这份纯粹宴春从前多喜欢,现在就有多么伤。
宴春生怕自己离荆阳羽再近一点,又要没出息的依赖他,忍着鼻酸和心酸说:“我今天好得不得了……你去看莫秋露吧,你说的,她好我才能好,不是么?”
宴春说完,转身就跑。没回自己屋子,而是转身钻入了双尊的屋子里,还“砰”地关上了门,拒绝和疏远的态度十分刺人。
荆阳羽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面上像是凝了层冰霜一般的冷。下垂的眼睫被头顶房檐上长明灯映出的细密阴影,扫在冰雕般的脸上,带着难解的无措。
他又站了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离开了。他今天悄悄跟着宴春一整天了,门中大比堆积了一堆事情,他必须去处理。
荆阳羽什么时候离开,宴春并不知道,她一个人蹲在双尊的屋门口,没进屋,就蹲在那里窝窝囊囊地流眼泪。
荆阳羽横贯她整个生命,仅次于生育她的父母,剥离如同削肉剔骨,才咬牙动手,宴春已经疼得不知所措了。
她哭了半宿,然后回自己的屋子扑在床上睡了,梦里又梦见命魂镜之中她见到的一幕,雪夜,她血染前襟,跌跌撞撞独自下山。
宴春从梦中惊醒,是第二天早上。
她去了一趟涤灵池,喂了小阴和小阳,然后顺便用涤灵池水,把自己的狼狈涤洗干净。
宴春又去山下看大比。
今天她依旧被传送到了外门弟子的底层,又碰见了那个圆脸的善影师弟,和其他猪肝脸云睿诚的狗腿子。
这些弟子对宴春尤其得毕恭毕敬,因为宴春现在在他们眼中不仅是个内门弟子,她还是个好哄的冤大头。
“冤大头”看着场上比试,正出神,身后善影就把一个食盒递给宴春。
里面传来淡淡牛**,宴春其实一进来就闻到了。这叠阵里面也叠着清洁阵,外门弟子边看大比边吃小零嘴的不多也不是没有,她最开始进来以为是别人吃了东西留下的味道。
食盒送到面前,宴春愣了,下意识就着牛乳味道咽了下口水,问:“给我?”
“专门给你的。”善影笑得面如发面饼。
“师姐,这是昨夜玉宸师兄专门连夜给你做的。”善影说:“快吃,还热着呢,就方才,他抽签之前,才去饭堂后面烤出来的。”
宴春眼睛张老大,看着食盒有些没反应过来。
善影又说:“玉宸师兄说这一道点心是山下西邻国十分著名的牛乳糕,配上咸牛乳,焦香咸鲜最是可口。”
善影把自己都说饿了,但他可不敢打这食盒的主意,昨晚上尹玉宸在饭堂后面,边揉面,边严肃地给他们分析今日对战局势的样子,历历在目。
宴春接过食盒,朝着外面对站台上看了一眼,还没到尹玉宸。
她接过之后,在一众外门弟子羡慕嫉妒等等复杂视线之中,打开了食盒。
咕咚。
看着就饿。
宴春捏起一块塞进嘴里,不大不小正好,都不用咬第二口,但是再想塞一个却塞不进去了。
她一边吃脸上笑意一边扩大,抱着食盒坐在叠阵里面,吃吃喝喝好不畅快。对着善影说了一声谢,也没让一让,反正她舍不得,毕竟糕点数量不多。
宴春吃着喝着,昨晚上到今天白天那点难受的情绪,都被满口的美味给压下去了。
她眯起眼睛,正好也等到了尹玉宸上场。
他打扮和昨天的区别,就是头顶上走动间烧起了一把火,叠阵上方的弟子们见状都讨论了起来,上品凰翎簪他们自然是认识的。
这种堪称法器的翎羽戴在头上,今天就是和内门弟子对战,也没几个能伤到尹玉宸。于是场中盯着他在灵风之中散发着猎猎火焰一般的脑袋,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宴春吃着牛乳糕,听着身后有外门弟子讨论着关于尹玉宸的翎羽簪,和他被内定的事情,好笑地眯起眼。
心中想,就内定了怎么样,这场中除了尹玉宸谁能戴得了这般艳丽的翎羽簪?
宴春视线跟着对站台,见尹玉宸和他的对手站定,正准备看着尹玉宸一招得胜,就见尹玉宸突然朝着她所在的叠阵看过来。
不光如此,他还对着宴春这边笑了下,红唇红簪,秾丽容色,俱是烈日红花般的灼眼。手中长剑在半空中挽了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
宴春:“咳咳咳……咳咳咳。”呛着了。
宴春身后的云睿诚同伙们,表情一阵难以言喻。
太骚了。
尹玉宸平时跟他们在一起,表情宛如死了娘,这般白齿红唇的笑起来的时候绝对没有。
还挽剑花……活像个要献舞的舞姬,更似开了屏的孔雀。
宴春喝了牛乳压住了咳意,满口都是**,被逗得笑起来,见牙不见眼。
一般这种战前臭嘚瑟的,都容易输得很难看,宴春知道尹玉宸不会,果然对面和他对战的弟子一见他竟然敢发骚,立刻伺机冲了上来——
对方用的是笨重的大锤,加上体型非常强壮,这般气势汹汹地挥来,裹挟着千钧之势。
宴春心中一提,眼睛紧紧盯着,倒不是担心尹玉宸接不住这种招式,是怕他那种命门大开的打法,要和这个大锤兄两败俱伤。
结果尹玉宸横剑在胸前,被压得弯腰向后,宴春眼睁睁看着他那腰水蛇一样,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而后触底反弹。
撤剑翻转,灵活无比地绕到了那来势太猛,势收不及,朝着前面冲去的大锤兄身后。
长剑如同善解女子衣扣的浪荡子一般,令人眼花缭乱的一顿挑刺,破了这大锤兄的护身符文,长剑直接横在了那大锤兄的脖子上。
宴春心中一惊,场中观战的所有弟子,连带着最上层如菩萨般俯视众生的长老们,都跟着眼皮一跳。
尹玉宸打法狠毒,昨天一天便已经扬名。
司刑弟子已经朝着对战台掠过来,所有人都以为尹玉宸要抹了这大锤哥的脖子的时候,他凶恶压在对手命门上的长剑,却生生收住了势。
对战从来都是去势容易收势难,去势如山洪,收势若细雨,这才是高境修者的修养和能力体现。
尹玉宸进境急功近利,现在就是个拿着剑的孩童,他和高境修者毫不沾边,他能收势,是拼着反噬。
尹玉宸其实就算抹了这个大锤哥的脖子,也并不算犯规,对战有伤亡天经地义。
至于内门长老们收不收他,他也从来不曾在意,唯一让他为了收手,不惜反噬的,只因为宴春在看着。
她看着,他怎么敢暴露本性。
于是司刑弟子打开对战台的时候,就见尹玉宸喉结滚动,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血,正逼着大锤哥掏出玉牌认输。
尹玉宸获胜,又对着宴春的方向抿唇一笑。他现在不敢露齿,嘴里都是血。
宴春心放回原位,她内心也惊讶尹玉宸没下死手,毕竟他之前练习对战宴春可都看着呢。
宴春因为他留手,心里高兴极了,抬手和尹玉宸挥了挥,鼻尖出了一层汗,和小痣一起排列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足可见她刚才多么紧张。
尹玉宸猜得对,宴春是无法接受他当众杀人的,哪怕是在对战,死伤天经地义的情况下。
尹玉宸下场,然后宴春伸手又去摸食盒,结果摸了个空。
牛乳糕没了,咸牛乳也没了。
快乐,没了。
宴春不打算看接下来的比赛了,她拎着空空的食盒出了叠阵,脚步欢快,她要去找她快乐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