鹫儿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圆圆脑袋上竖着一根朝天辫,脸蛋红扑扑的甚是讨人喜爱,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将她裹得像一只小彩球。
我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熟透了的果子轻步过去,见那屏风后头露出半颗脑袋的鹫儿正掩嘴咯咯直笑。
“给……”
心头微微一松,我便对着屏风后头娇小可爱的鹫儿递去了一个果子。
原本以为这娃娃见着果子便会伸手来取,不想她那一双大眼直勾勾盯着我手上的果子来看。
这果子颜色鲜红,果肉甘甜,极为可口,她该是被其外表所吸引,故而看得仔细;但她迟迟未伸手过来拿,又教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领我的这份情。
“鹫儿,来,尝一口!”
我弯腰蹲下去,欲与她拉近些距离。
却不想她那红扑扑的可爱小脸瞬间沉了下来,目光于这新鲜的红果子之上不再离去。
一滴两滴……我顿觉手腕之处有冰凉之感传来,这晶莹之物是……
鹫儿的口水,我瞬间抬头看她,那小脸已然成了青黑色,小嘴两边露出两颗獠牙,黝黑的双眼睛染上一层青绿,此刻她紧盯之处并非是果子,而是我手腕处的伤口。
果子被其一巴掌打落在地,直直滚至门框边的角落之处打了几个滴溜,方停止不动。
“鹫儿!”
我猛回过神唤了她一声,且速速拉下袖子将伤口盖住,但此举非但毫无一点用处,反而激怒了正垂涎在血腥边缘的鹫儿。
这伤口本是昨晚被玉雪剑所灼伤,虽被少君的七彩之灵修复了,但他却要我多留意几日,因玉雪剑的仙气本就凌厉,好得自然要慢一些,方才提得篮子有些沉,怕是又将伤口牵扯到了。
果然一阵隐痛渐渐传来,白色的衣袖下头晕染出几处斑斑鲜红……
淡淡的血腥味与屋子里蔓延开来,鹫儿青绿色的瞳眸闪过诡异之光,转而“呼”的一声朝我身上扑来。
我几步跑出门外,见她这般疯狂嗜血的模样心头不禁有些担忧。
“主人莫怕,她不过一只修为三千五百年的鹫鹰,她若敢伤主人,玉雪便替主人灭了她!”
耳畔传来玉雪剑清冷的声音,我知道她此时已融入进我的体内,既认我为主,自会与我言听计从。
“多谢玉雪,此处乃玉德殿,帝君帝后的寝殿,故而我不能多造次。且这鹫儿是帝后的心头好,若动了她,倒霉的那个人怕是我了。再说,你乃三界稀罕之物,我岂能叫人家瞧见?”
此时我是极不情愿将玉雪剑示与众人,少君将她送与我做佩剑,我当真舍不得拿出来使唤。一来怕自己驾驭不了她,二来又担心引来众人不必要的猜忌。
鹫儿化了原形,一只强壮硕大的鹫扑腾着强劲的翅膀与地面卷起了一阵无形的飓风……
那风甚是猛烈,吹得玉德殿内草木皆折,乱石满天飞舞,砸到瓦砾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碎裂之声。
我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不说,连着身子骨都有些瑟瑟发抖,脚下若再不稳固一些,整个人便要被吹飞了……
我暗中定了定神,袖中白绫呼之欲出,“唰”的一声便往鹫儿身上游走而去。
“鹫儿,你不是早已入了仙门,如何见到血腥还会做此反应?”
我挥动手中白绫,却不能伤她半分,心中暗暗叫苦,以软击硬,我这不是自寻苦楚。
鹫儿虽然妖性未泯,但身为帝后心头之物,只要帝后喜欢,她自然就受众人厚待,妖精又如何?
鹫儿如利勾一般的嘴“唰”地划过我的衣袖,忽然仰头嘶鸣,像是在宣誓自己必胜之心。
臂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我忙抬手按住被勾破的衣袖,垂眸一眼瞥过,已见着里头皮肉血红外翻,心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我受伤,鹫儿双翅便一下下拍打得地面越发厉害,怎么办,我若再由着她这般嚣张跋扈下去,定然会被其中伤。
“主人,若再由着她为所欲为,怕是来不及了,快用我制衡她!”
玉雪剑未经得我同意便潜出元神立于半空之中,娇小、莹白的剑身大放寒光。
“玉雪快回去!”
她这般一意孤行使我心头一阵慌乱,但她显然是不受我的约束,此谓我怕驾驭不了的原因之一。
“少君将玉雪赠予主人,无非就是希望在主人遇到困难时可以自救,哼,玉德殿如何,帝后又如何,主人若是因此受伤,玉雪定将上元宫搅他个天翻地覆!”
玉雪话毕,瞬间变成三尺青锋,周身寒气逼人,飞速往鹫儿身上刺去……
“玉雪不要……”
我心下大急,话未尽,便已听到鹫儿传来的一阵无尽哀鸣……
“哼,区区一只鹫鹰,胆敢依仗帝后撑腰便欺凌我主人,此番算是予你的见面之礼,倘若他日再敢造次,我便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玉雪分身出数十把剑影,围着鹫儿不停旋转,那凛冽的寒气将鹫儿冻的全身僵硬,且在外头布了层冰罩。
我见鹫儿已被冻在原处动惮不得,便对着半空中无比清高的玉雪低声轻唤道:“差不多够了,快回来吧……”
“是,主人。”玉雪剑几个翻身,便恢复了短剑之态,一道寒光划过,已融入了我的身体。
鹫儿仍旧与我虎视眈眈,我见着她并无大碍,只不过被玉雪刺了不致命的一剑,且冰冻了身躯而已。
但她看我的眼神却是极为不善,我不知自己身上有何东西在吸引着她,但这种仗势与我而言,委实不是件好事。
我慢慢靠近鹫儿,却见她在冰罩里头动了动身躯,青绿的眼神布满了无限的恨意。
这抹仇恨若说来自一个人身上,我尚能理解几分,但鹫儿不过是一只灵禽,她与我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凌乱的伤痕,轻轻叹道:“鹫儿,你既已入了上元宫,便是你命中之造化,跟着帝后是你无上之福分,但你若不好生修炼,便等同于违背了天道,到时自会有人将你收了去。
唉……我也是上元宫的人,并非要与你为敌。”
我抚了把衣袖处灼痛的伤口,暗自沉吟:“你若不改嗜血的习性,帝君的上元宫,定然不会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