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方才说有什么正事,不会耽误了吧?”苏异问道。
“不打紧,喝完酒再去也不迟。”
曹竞习惯说话时在前面垫一句,万一真的喝过了,出言劝止时也好有由头,免得伤了情面。此时见几人都有分寸,也就不再多说了。
曹竞知道苏异想问是什么正事却不好意思开口,便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城南那边还乱得很,收拾起来要费不少功夫。县府衙门的人都调过去了,六扇门也去了,爹便让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其实那等场面,我们也插不上手,但曹府没个话事的人在又说不过去。就是这样子了。”
苏异点点头,又问道:“那妃仙呢?你们也去城南?”
曦妃仙摇头道:“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苏异心道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确切说,是师叔要找你。”
“宋秋韵找我有什么事。”苏异不快道。一想到她坏了自己的好事,便有火气冒出,心中的凶性蠢蠢欲动。连忙灌下一口烈酒,他胸中方才舒畅一些。
苏异对宋秋韵的不敬,曦妃仙一点都不放在心里,只是答道:“师叔说,北玥城发生的事情太轰动,事态严重超乎想象,不是一个县府能解决的。待他们将城南的残局收拾完,安抚好百姓,腾出手来,就会着手调查事情始末,整理情报,同时上报朝廷。不久之后,便会有朝廷派遣的钦差前来北玥接管黑水城入侵一案。”
“师叔想问的是,你接下来何去何从?是留下来,娶曹灵媗。还是离开北玥城,避开朝廷的人?”
“为何宋长老要关心我的去留?还有,为何我要避开朝廷的人?”苏异对宋秋韵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是一股气憋着发泄不出罢了。说到正事,态度自然端正起来。
曦妃仙微微抿了一口酒,面色如常,就像没喝一样。陶碗里已不知新添了多少个“两口酒”了。
“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师叔认为,当然我和楚楚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在此事中表现得太过抢眼,无论是那场大战,还是私底下的行动。朝廷的人一旦查起来,很多线索都与你有关,曹府很难将你摘出去。就算曹府愿意这么干,别人也未必会配合。盐帮和真武剑派的那些人,你都见识过了。倒不是说朝廷的人会如何借此事对你不利,只不过你风头太盛,难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若你不想和朝廷有太多交集,最好的做法便是远远避开,就算他们有意与你接触,也找不到你。而如果你有心入朝为官,这倒绝对是一件好事。但你是这样的人吗?”
曦妃仙最后一问,其中的深意只有苏异明白,他当然不会就此认为曦妃仙已经将他的底细透露给了宋秋韵。或许是在自己险些杀掉庄羽生的时候,宋秋韵便看出了自己的立场。
一个真武剑派不算什么,麻烦的是庄羽生背后的天衍道。朝廷既然允许一个民间的“朝天阁”存在,两者之间必定有着什么联系,天衍道的背景很难说到底有多深。
或许阻止苏异杀庄羽生,是出于宋秋韵的一番好意。但依旧不能平息他的怒火。他有自己的打算,最是不希望有人扰乱他的计划,更不希望自己的意志被左右。击杀庄羽生,只是为了杀鸡儆猴,好叫那些正道之人知道,要算计他,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曦妃仙又继续道:“再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若是你选择留下,我们便会马上离开北玥城,这次见面,也算是告别了。”
“告别…”苏异一愣,问道:“难道我选择离开,你们便留下来?难不成宋长老他…”
他心想难道自己刚才已经惹怒了宋秋韵?
曦妃仙笑道:“你会错意了。若是你选择离开,我们便会再多留一段时间,至于留多久则取决于你。”
“取决于我?难道你们要和我一起离开?宋长老想要做什么?”
“这就得问师叔了。所以你下定决心之后,无论是何种决定,最好都去见师叔一面。当然,如果你明天还不能给她答复,那我们也会离开北玥。”
“回神女宫?”苏异问道。
“不,往长乐方向走。”曦妃仙答道。
苏异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没再往下问。
“我明白了。你们离开之前,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苏异伸了个懒腰,道,“好了,该聊的都聊完了,撤吧。”
也就这个时候他能偷一会懒,三气之乱的难题他还没解决,接下来便要开始一段漫无止境的不眠夜之旅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正当众人打算离去时,殷楚楚才问道,“月无双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苏异又坐了回去,问道:“什么怎么办?”
“你不去救她?”
“我为什么要去救她?”苏异反问道。
殷楚楚眉头一皱,似乎很不能理解苏异为何会有此一问,只道他对月无双的安危毫不关心,顿时对月无双生起了同病相怜之意来。
殷楚楚虽不喜欢月无双,但一码归一码,见死不救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她也算和我们共过患难,还救过灵媗,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和他这几日更是形影不离,感情定也好了许多。难道她出了事,你不帮她?”
苏异摇头道:“在牢里待一段时间,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养尊处优惯了,以为世间可以任她横行。吃点苦对她只有好处。”
“即便如此,牢狱之灾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是太重了吧?”殷楚楚坚持道。她有自己的主见,不像曹灵媗那样对苏异盲目崇拜,只要苏异表现出不合她意的地方,她便会大方指出。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劫大牢吗?还是你觉得我无所不能,想让她从牢里出来,衙门的大人便会立马将她放出来?”苏异无奈道。
殷楚楚默然。她只想到结果,过程要怎么进行,却是没想过。但她忽然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确实认为苏异是无所不能的。就如每一次生死关头,他都会及时出现,将自己救下。这一次救月无双,大概也会是一样。
“楚楚姑娘,你了解月无双吗?”苏异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殷楚楚不解道。
“我的意思是,她是什么人,家在何处,家中是什么情况,这些你都知道吗?”
殷楚楚摇头道:“对她不够了解,不是不救人的理由。”
苏异不理会她,兀自问道:“我知道你博闻强记,酷爱读书,那你可知道京中有哪位姓月的大人物?”
月姓是个稀有的姓氏,殷楚楚只需脑筋一转,便想到了,说道:“我记得曾在“京都轶事”一书上读到过,‘兵部尚书月至温呈奏陛下有关西北屏川一带战事的表书,陛下盛赞,赏黄金千两,温谢辞,百姓称其廉洁,异党谓之虚伪’。月姓稀少,居京中又是大人物的话,应该就只有这个月至温了。难道你是想说,月无双是月至温的女儿?”
“这很好猜不是吗?”苏异点头道,“如果她爹是兵部尚书,她就算不能自救,报出她爹的名号,总可以了吧?再退一步讲,朝天阁敢不给月尚书的面子,其中定有什么纠葛。以我们的水平,如果贸然插手,哦不,是我贸然插手,定会惹得一身骚。”
“我也没让你一个人去。”殷楚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道理她都听明白了,但心里总还是觉得苏异是在借故推脱。
“好了楚楚,别再为难苏异了,他自有打算,你说再多也没用。”曦妃仙替苏异解围道。
然而这话听在苏异耳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道我说的话她们怎么都不明白呢?莫非她们真的认为,如果月无双有难,自己会见死不救?
“我答应你们,至少去看她一眼,确保她无事,总可以了吧?”苏异无奈道。若是连曦妃仙这个理智派都认为他无情无义,那他做人也太失败了些。
殊不知曦妃仙说到底还是个女子,再理智,到感性时,思考的方式总是和男人不一样的。
见曦妃仙眼里透着狡黠,苏异知道上当,还了她一双白眼。
…
与几人分别,苏异回到客栈,却见驹铃已在房中等候。
“咦!铃哥,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久。”苏异奇道。
驹铃一阵哆嗦,道:“你别这么叫我。”
“行吧小驹驹,你之前都跑去哪儿了?”
驹铃心中升起一阵恶寒,决定忽视那三个字,说道:“你和殷姑娘她们被凌绝顶抓走时,我和月姑娘就在附近。她见你落入险境,便去求朝天阁的人救你。可惜朝天阁的人也没那个能力…”
苏异没想到月无双为了他,竟还会有此一举,心想难道还是太过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朝天阁就因为这个把她给抓了起来?”
“啊,原来你知道她被抓走了。”驹铃惊道,“那倒没有,只不过后来朝天阁通报说,有人检举她与黑水城有染。哦对了,朝天阁的人里竟有一位是你们太鄢山的玉瑾师姐,这世界可真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