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唐鸢本来就没等着他的回应原谅,正在此时徐管家带人回来了。
病人是被轮椅推进来的,徐管家已经找到了一间可以作为临时病房的房间,把人推进去,而后问道:“两位,谁先来?”
唐鸢瞥了一眼景云泽,倒是很大方:“你先去看。”
景云泽也没有推脱,虽然对她的感官有些复杂,但是他一进病房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变成了唐鸢初见时候,仙气飘飘儒雅端方的少年神医。
病人已经睁不开眼了,身上干瘦皮肤蜡黄。景云泽一点都不嫌弃的拿起他的手,屏气探了一会儿脉搏,而后又扒开病人的眼皮看了看,又在病人的胸口或轻或重按压了几下。
反正磨磨唧唧的,看得唐鸢有几分着急。
等到观察完了病人的症状,景云泽这才直起腰,嘴里面轻轻念叨了几句声音,“拿纸笔。”
徐管家连忙让人把纸笔送过去,景云泽慢慢思索着,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方子。
而后竟然转身出去准备煎药!
唐鸢都震惊到了,忍不住说了一句:“他现在这副情况,你还有时间煎药方?”
也不知道景云泽有没有听到,但是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唐鸢。
人已经转身出去,唐鸢本来是在原地等,但是她却眼睁睁的看着病人的状况在这分秒之内开始恶化!
病人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嗽声音仿佛是恨不得把肚中肠胃一道咳出来!
唐鸢眉一蹙,又瞥了一眼还在不急不慢熬药的景云泽,抿着唇,径直走进了病房,拿出自己的银针。
针在两指之间夹着,唐鸢另一只手在病人胸腔处按了按,而后拿针的手干脆利落,手起手落,一排针已经下完了!
半分钟后拔针,针尖竟然泛黑。
唐鸢啧了一声,暗叹一句这人体内的毒素看来沉积了不少。
但是她下针效果很明显,病人已经止住了咳嗽,并且还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唐鸢嘴角高高翘起,冲着萧岂城努了努嘴,示意他看自己的成果。
但是她还没有得意几分钟,却看到上一秒钟还安稳的病人突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吐血量惊人,并且吐出来的还都是黑红色的血液。
唐鸢怔住了。
这是不应该的!为什么会突然吐血!唐鸢上前一步,想要继续施针,但是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打断了。
“这是性命攸关!你竟然还敢贸然下针!”
是景云泽,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回来了。
先把药汤放到一边,他在病人脖颈某个位置按压了几秒钟,吐血状态稍微好些了,而后景云泽立刻给他灌下自己熬煮出来的汤药,病人吐血这才止住。
但是人已经晕了过去。
“这……”
唐鸢明显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她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他是……”
“浑身毒素堆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直接下针,我是该说你一句不知者吗?人最怕的就是没有敬畏之心!但是你身上,我真的看不到!你知不知道他的经脉不通,你这几针下去差点要了他的命!你要了一个无辜人的命!你根本就不配当医生,更不配拿你手里的这套银针!”
景云泽厉声怒斥,斥到唐鸢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人看着很迷茫,慢动作眨了眨眼睛。
萧岂城见不得她这幅表情,皱皱眉头,也觉得景云泽说这番话有些过了,“云泽,她并不想这样,你说的有点过分了……”
景云泽立刻吹胡子瞪眼,“我过分!真正过分的人是她!鲁莽不懂分寸,你拿着这套针,只会害人、只能害人!”
“云泽!”
“萧岂城!不用说了,我错了。”
唐鸢攥紧拳头,唇瓣抿直,转身出去径直上了楼。
萧岂城在她身后追了两步,但是这人走的太快,仿佛是在压抑满溢到要爆发的情绪,所以萧岂城并没能强行拦住她。
再回到“病房”,萧岂城忍不住叹息一声,“你又何必说的那么尖锐?”
景云泽在照顾那位病人,闻言只不过是瞥了他一眼,“在你眼中,一个陌生人比不上她。但是在我眼中,众生平等。我是医生,我珍视每一条生命,所以我才敬畏,所以我才慎重。但是她没有。”
景云泽站起身,对上萧岂城的眼神,认真到刻板,一字一句说道:“她如果想走这一条路,按照她现在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现在不拦着她,她以后只会酿下更大的错果!我这也是为了她好,你懂吗?”
而径直回到房间的唐鸢此时却大字摊开仰倒在床上,双眼放空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两只玩偶孤零零的坐在一边,并没有得到她的宠幸。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掠过去太多的东西,一直到眼睛干涩到难以忍受了才缓缓的眨动两下。
也许是挫败也许是委屈也许是恍惚,唐鸢就保持这一个姿势,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直到外面响起来了敲门声。
“少夫人,晚饭时间到了。”是徐管家。
唐鸢有点茫然,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不过她脑海中还是蹦过了一个念头,原来都已经到了晚上了吗?竟然没有一点感觉,一整天的时间就流逝过去。
这样躺着,似乎有些荒废,但是唐鸢实在是提不起劲头。所以干脆一个翻身,背对着门侧躺着,也没有回应外面的徐管家。
徐管家叫了两声,迟迟没有得到应声,叹息一声,慢慢下了楼,对着焦急等待的萧岂城无奈摇了摇头,“少夫人没动静。”
萧岂城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时间,唐鸢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了,这不行!他干脆就亲自上去,敲敲她的房门,“唐鸢?下楼,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菜色。”
唐鸢觉得外面的声音有点吵,干脆把玩偶一把掀一边去,然后拽住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阻挡了部分声音。
萧岂城也在门外劝说了好几分钟,奈何里面的人就是不给半点反应,这让他也很挫败,“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你先出来……”
无心?
有心无心有什么区别!
对唐鸢而言,她从来都是天之骄子,手中救下的人命也不少数,一生顺风顺水,哪里经历过想要救人反倒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差点直接要了那人的命!
唐鸢现在想起来,都不由得掐住了自己掌心。
这是耻辱,更是对她的嘲讽!
或许是她太过于傲慢了,或许——景云泽说得对。
唐鸢更往被子里缩了缩,这是在她身上很少见的一种躲避现实的姿势。
而门外的萧岂城沉着脸,就在想着需不需要让徐管家把备用钥匙拿过来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徐管家匆忙上楼的脚步声,他大大喘了一口气,“人救过来了!景先生把人救过来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萧岂城这边还没有说什么,但是却看见唐鸢的房门被猛地拽开,唐鸢抿直唇,着急问道:“真的?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徐管家被她问的一愣,恍了两三秒钟,唐鸢却已经着急到恨不得攥着他的衣领了,“是不是!”
“是!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徐管家连忙使劲点头,安抚唐鸢激动的情绪。
唐鸢这才松了一口气,萧岂城刚想跟她说点什么,却见到她径直从他身边经过,直接下了楼!
萧岂城:……
他这么大个活人,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唐鸢的眼中。
唐鸢直接去了“病房”,一眼就看到了还在照顾病人的景云泽,她上午离开时还在吐血的人现在已经止血,脸色也好看了些,眼睛微微睁着,由景云泽喂着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