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繁华鼎盛一铺难求的南大街,此刻空了大半,且门上贴着封条,屋子里的值钱东西都被搬空,只剩下些破烂杂物散落遍地。
青灵原本是想去城里的酒楼订些做好的饭菜,用泡泡裹起来再冻住,扔到脑子里的大海中,等到要吃的时候取出来加热一下即可,却没想,稍大些的铺子都关了,剩下的铺子要么做的式样太简单,要么食物有些差强人意。
她犹豫了下,调头去米粮铺,决定买点米盐油各式调料。
她跟青缈都不再仆奴成群的侯府千金,总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进塔之后,不知道多久能找到出路,手有余粮心不慌嘛,青灵便决定大批量购买,反正海够大,能装。
她跟着朝掌柜学认字,又学了不少东西。人的丹田穴位很小,但随着修炼有了神通后,会逐渐发生变化。就像她的海一样,里面能够拓展出一片独立的界域,可以放很多东西在里面。如果只是随手扔进去,会有异物排斥感,但如果在扔进去前,用气包裹住,便不会了。
青灵担心自己买得多,影响到城中百姓买米面粮食。那些挣扎生存的穷苦人家,有时候可能几斤糙米粗面就是一条人命,也很少舍得吃上等的精米细粮。她找了好几个商家,只买最好米面食物。这样一来,大户人家有存粮,饿不着,穷苦人家吃的粗粮没被她买走,也不会受影响。
她不喜欢血腥进入脑子里的大海,总不能让青缈天天只吃米饭不吃肉菜,于是还是买了些肉冻起来扔到大海里,用冰和水幕结界把血腥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食物调味料都买齐后,又去买了锅碗瓢盆各式菜刀,之后还去买了桌椅凳子,总不能在让青缈荒郊野外学朝悟道碗着碗蹲地上撅起屁股吃饭吧。她觉得可能青缈宁肯饿着。
睡在野外,总不能露天席地,于是又买了帐篷。
青灵身上揣的金银锭子都多,给得起钱,又不介意多跑几家,这家店里备的货买完就去下一家,不等他们慢慢悠悠地调货,省了很多时间,哪怕东西买得多,也只花了半天时间便买齐了。
离幽街出入口开启还早,青灵决定回朱紫大街看看。
她离朱紫大街还有一段,便见到空气更加污浊,阴气、煞气、汇聚着血光之气宛若笼罩在朱紫大街附近的几条街道上,若不是其中还夹杂着有人烟的大户人家,看起来跟幽街也差不多了。
青灵很是诧异。她离开幽街的时候把国师府和律国公府都掀了,宁王、庆王已经胜出,照理说不会再有什么两批兵马对冲互杀死伤无数的情况,怎么还会有这么重的血腥……
她又走近了些,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将朱雀大街、朱紫大街附近的几条富贵云集的街道都看了遍,看出了异样。这些血腥味并没有出现在大街上,而是那些与律国公府走得近的公侯官员府邸。
她挑了离得最近的一家,便发现地上的血已经干涸变黑,显然发生有一段时间。
她蹲下,手摸在地上已经干涸的血上,放开了感知。
这些血是死者生前留下来的,它有着死者身上气息,那些凶死、横死会有煞气滋生,凶器、死者的血、尸体等生前所接触的一切都会沾上。她不喜欢煞气,但从煞气中能看到他们死时的情形。
她在这些血上看到庆王带着府卫强行破开门,见人便杀。
她连续探了十几家,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有些是庆王,有些是宁王,有些是拱卫京城的十二卫。
青灵想到幽街宝塔,想到地下那纵横千里的地煞气脉,想到护国公府千余人被诛时引起的灾祸,觉得大沧国有这样的皇室,真是倒足了血霉。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自家府上,看到主院,又想起西宁侯娶的继室。才十八岁,在府里受尽磋磨,西宁侯好的时候,她没享受到好处,倒了,跟着倒了霉。继室对她跟青缈还算不错,没有像其他后娘那样欺负前头元配留下的孩子,偶尔还挺尽职尽责地充当起母亲这个角色,哪怕,她只比青缈大一岁多。
青灵乐得见到西宁侯府的人落难,但若是让继母跟着一起遭殃,她心头过不去。
她出了朱紫大街,没多久,便到了刑部衙门。
衙门前的差役见到青灵穿着不俗,猜测可能是哪家的千金,客气地上前,问:“姑娘找谁?”心下诧异,如今京城这么乱,她怎么连个仆奴都不带,也不坐马车,一个人溜溜达达地就过来了。
青灵问:“我想打听下西宁侯府的人。”
差役西宁侯府便想起他们府里的二姑娘,再看面前这姑娘年龄对得上,又是这么副做派,立即更加恭敬。一位试探着问:“可是西宁侯府二姑娘?”那可是一举掀翻国师府和律国公府的人,京城都变了天。
青灵点头,说:“我想打听西宁侯府的人关在哪。”
差役不敢擅自作主,说:“您稍等,我这就进去禀报。”没敢把她晾在门口等,而是迎进了大门旁边待客的耳室。
青灵进入耳室,放开感知,便见到刑部上上下下一片忙碌,一个个走路健步如飞,有整理宗卷的,还有身上沾有血腥味了。她的感知掠过前院,探到了后院牢房及地牢,便见牢房里关满了人,正有官员领着差疫在审犯人。
他们特别忙,分成好几波,在不同的刑讯室里审。刑部衙门的审讯室都快不够用了。那些犯人受到各种刑具折磨,有些在惨叫,有些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一个犯人被吊起来抽得浑身鲜血淋漓,正在那招供,报的是田产庄子情况。青灵越听越觉得这些田产耳熟,再朝那不成人形的犯人脸上扫去,赫然发现,这正是给她娘亲管庄子的管事,报的庄子是她的嫁妆。
她扫见旁边坐着个文书正在写口供,罪名是贪墨主家财物。
她娘亲以为她是傻子,将她嫁妆里的商铺、田产都交给青缈管着。她们离开西宁侯府前,由青缈亲笔写下放仆书、过契书,盖了印,她去取的奴契、房契交手交给柳娘和桃娘她们。这个挨打的人正是桃娘的丈夫。
青灵困惑了。这些钱财,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赠送。况且,即使不是送的,民不举,官不究,她跟青缈没去衙门告状,没有苦主,庄子管事又是奉命管庄子的,他们哪来的脸说人家贪墨主家财物,这关刑部衙门什么事。
刚上任的刑部尚书上完早朝回到衙门,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到差役来报,西宁侯府的二姑娘来了,委实意外了一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西宁侯府的两位嫡出姑娘舍了家业财产入了幽街,去修炼神通本事去了,怎么还会来刑部衙门。
刑部尚书“咝”了声,问:“没弄错?”
差役不敢确定,正欲将来人的情况告诉刑部尚书,觉身后有异,扭头就见到那位姑娘已经进门了。他赶紧退到一边,说:“大人,就是这位姑娘。”
刑部尚书没见过青灵,见她气势不俗,又孤身来这刑部衙门,气度胆色都不是一般闺阁千金能有的,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他拱手,客气地问道:“不知姑娘到此有何事?”
青灵说:“你随我去趟地牢。”
刑部尚书想到西宁侯府姐妹俩手里那价值数十万两银子的财产,她们的那些管事庄头这会儿全在地牢,心里咯噔一声,面上更加客气,说:“这地牢都是些犯人,怕冲撞到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您交待一声,我这就差人去办。”
青灵听到刑部尚书的心跳乱了几跳,便明白他有参与。她嘲讽道,“律国公府抢人,你们掳人掠货抢钱。”懒得再跟他废话,释放出一阵风托住自己,瞬间便穿过刑部衙门的院子,进入地牢。
吊起来的庄园管事昏过去,又被一瓢水泼醒。
大牢差役又抽了他两鞭子,咬牙切齿面目狠厉,恶声叫道:“少装死,还有哪些庄子田产,都在什么人名下,要是敢糊弄,抽死你!”那周身的血腥味和煞气,比起幽街那些被送到刑场砍头的鬼还要略胜几分。
青灵刚到刑房,便让这些人身上的血腥秽气呛得脑袋嗡地一声。律国公府的人比起他们都算得上是干净的。
突然出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大牢差役叫道:“你……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抡起鞭子便要抽过去,看到她那身光鲜亮丽的衣裳,没敢落下去。这身穿戴,从头到脚都是钱,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负责审犯人的小官也站了起来,上下打量青灵,想到她出现得诡异,迅速镇定,问:“可是青二姑娘?”
庄园管事意识都模糊了,听到青二姑娘几个字,抬起头,却因头晕眼花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他想着二姑娘有神通,说不定来了呢?哪怕不抱希望,也想着她能来。他虚弱地喊道:“二姑娘,桃娘……桃娘……桃娘……”桃娘受了刑,被拖回去,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央求道:“救救,救救她……”
那小官说道:“二姑娘,我们听到府衙报案,称他们偷走了你和大姑娘的房产地契,伪造大姑娘的手书,意图趁您和大姑娘不在,侵占你们的产业。陛下感念您的恩泽,哪能让你们的产业叫人占了去,正在审讯。”
青灵懒得跟他们废话,说:“放人!”
那小官痛快应道:“二姑娘开口,我们现在就放人。”
一旁的差役赶紧把吊着的庄园管事放下来。
那小官又说,“把他的夫人,儿女们都放了。”
青灵放开感知抬眼扫去,之前在耳房只注意到刑讯室,这会儿看清楚牢房的全部情况,发现刑部地牢宛若地狱。惨叫哭嚎声不断响起,回荡在地牢。牢房里不仅躺着重伤的人,有咽气不久的尸体,还有几个差役正聚在一起□□下狱的官家女眷。
这可是刑部,执掌朝廷律法执掌公正维持秩序的地方!
青灵的心情极为复杂。祸害朝纲百姓的国师和律国公府倒了,换了一批人,却比律国公府、比国师更变本加厉。
她径直往牢房深处走去。
小官见状,想要阻拦,又想到她神通广大行事难测,怕惹恼了自己掉了脑袋,唯有赶紧带人跟上。
青灵穿过面前的刑讯时,便到了关押犯人的牢房区域。
中间是长长的过道,两侧是用铁栅栏封得严严实实的牢房,每间牢房里都关满了人。最外面是男犯人区,往里去,拐了一个弯,便到了女犯人区。
小女孩喊娘的哭嚎声就在前面不远处,还有人骂着畜牲,放开我儿媳。
小官听着这声音就知道怎么回事,脸顿时黑了,还不赶越过青灵提前赶去收尾。
青灵拐过弯,便见五个差役围着一个官家女眷正在干那极其恶劣的事情。
那女人痛苦至极,却连叫都叫不出来。她的女儿贴在牢里的栅栏上,哭喊着拼命地伸出手去想要救娘。
女儿的哭喊让那群差役更加兴奋,就好像当着别人的女儿做这种禽兽之事,更有趣味。
突然,原本正在迅速摆动腰部的差役打了个激灵,紧跟着便发出了痛苦凄惨的惨叫。他们的双手捂住裆部,痛得身子蜷成虾米,惨叫不已。他们的子孙根冻成冰,被强大的力量撕扯下来,化作弧线落到了旁边的火盆里。
那受辱的女子没了束缚,一头突然冲向旁边的铁栅栏,却被一股气流挡住。
青灵说:“就这么死了,你不嫌亏得慌吗?死上的几个都还活着呢,凭什么你去死。”她去到隔壁间,冲最角落一个满身脏污屎尿月红全在身上的状若疯癫的女人,喊:“郁小月。”
那女人很害怕地瑟缩了下,却从垂下来的头发缝里朝外看去,待看清楚来人,眼泪一下子滚落出来,手脚并用的爬到栅栏旁,喊:“二姑娘,二姑娘,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她在这里都快要疯了,每天都看到旁边的牢房有人被拖出去□□,吓得她只能装疯把屎尿拉在身上。可她知道,哪怕她能熬过刑部牢房,将来只怕也会被卖出去。
整间牢房的人都反应过来,纷纷爬到栅栏前向激动地哭嚎求助。
这间屋子里关的全是西宁侯的妻妾女儿们,一个个充满惊惧,仿佛濒死者看到救命稻草。
青灵原本只是来找西宁侯的继室,可地牢这样,不好再把她们留下。她打开牢门,示意她们离开。
小官的嘴唇颤了颤,终究没敢把她这样做是劫刑部大牢的话说出口。这二姑娘一怒之下可是连国师府和律国公府都掀了。她劫牢,谁敢拦?陛下在这里都不敢。
牢门一开,里面的女眷仓皇地往外跑。
青灵卷出一道水流把郁小月身上的污脏洗干净,说:“你进府后,对我和姐姐都算不错,西宁侯府没给过你一天好日子过,不想你跟着西宁侯府受难。你的父母都不是东西,别回那家了。”
郁小月跪下便冲青灵砰砰叩几个头。
青灵把她拉起来,又找到替她娘亲管理铺子田产的一些管事、庄头从牢房里放出来。一个牢房里的,只要不是那种沾上多条人命特别奸恶的,也都顺便放了。
一群接一群的犯人往外跑,惊动了刑部上上下下,都知道是西宁侯府的二姑娘来了,没一个人敢拦,敞开大门放这些人出去。
青灵母亲留下来的产业多,大管事底下有小管事,各个铺子有掌柜、账房,庄子里有庄头,全让刑部的人抓了。他们全都受了刑,个个伤痕累累。伤得重的,连走都走不了的,伤势轻的也没力气。
青灵便放出一个个泡泡把他们裹在里面,带出刑部衙门,送去医馆。
她拿出银子、珍珠、玉佩付了诊金药钱,让大夫用最好的药治他们。
青灵原以为给了他们钱财,他们便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哪怕惹人觊觎,交出大部分,自己留点零头也能活得很好,却没想到竟是让人连根刨,全部下到刑部大牢里,半点活路都不给留。如今京城这样子,他们若没有人护,莫说钱财,性命都保不住。
她趁着这些管事、庄头都在,说道:“看你们这情况,过契想必是没有过成的,此事作罢。那些商铺、田产,你们以后是怎么管的,以后还是怎么管。佃户的租子再减一成,每年年底,庄头、管事、伙计等,每年年底多领一个月月钱过年。只一样,不准盘剥贪墨。你们以前干的事,既往不咎,但如果再有,我决不轻饶。”
管事、庄头、账房们顾不得身上的伤,纷纷跪下朝着青灵叩头道谢。
青灵又对郁小月说,“我母亲在柳巷街有一座三进的宅子,以后你住那里。你帮我和姐姐管账,府里的开支一应从公中走,你的月钱按照侯府大管家的来。每年冬天,从余钱中取一半,拿去救济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给他们做些粗布棉衣,一点粗粮吃食。如果有什么事,到道兴街,在入夜后街道全黑,写封信扔到大街上即可。信上写‘请朝掌柜转交青灵’,会有人送到我这里。”
郁小月应下,又感激地重重地向青灵连连叩头。
青灵交待完这些,施展神通,踏着一条丈余长的小鱼,飞到比房顶高一点点的高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气势汹汹地朝着皇宫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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