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好”应得很干脆。
可混沌还是读出了几许咬牙切齿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多想了,总觉得这人是不甘心的。但随着旋涡关闭之后,白衣男子跟黑猊却也是消失了。
明月岛忽然安静下来。
万物寂赖。
失了对手的混沌看着消失的空间,很是无趣,便转头看向了白凌。
只是这一看的功夫,才发现男子的情况不对。
白凌挺直的身躯十分僵直,似乎是已经撑到了极限,握着长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随着承影剑掉落之后,白凌整个人也自虚空摔落,向着明月岛自由落去。
很快就化为了一道黑点。
混沌瞳孔一缩。
到这时,它才知道白凌居然连再坚持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看着人摔向了明月岛,混沌下意识地冲了下去,想要将白凌给捞上来。
然而动作在半空之中忽然顿住了。
混沌想,“它为何要救?”
以明月岛现在的情况,沉底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结界已经碎开,海水也开始倒灌进来,这一座城将会永远地埋在深海之中,无人知晓。
而以白凌的伤势,他绝对撑不过水流涌入的压力,只能死在这底下,而它……也将获得自由。等待了上千年的岁月,被白凌束缚的自由又将要重新回来。
它如何能不心动?
混沌静静地看着白凌的身影淹没在尘埃里,立在半空没有动,它想,就这样吧,它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天空,那透过了黑雾的光束,迎来了久违的自由感。
混沌想也不想地踏云而飞,从碎开的结界,穿过了裂缝,奔进了大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在大门处。
结界破开的一瞬间。
海水便涌进来了。
容九站在大门之前感受到的压力最清晰,但第一道光亮照进来,她也嗅到了死亡的威胁,不过虚云镜在打碎这门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动作。
而是在第一时间回到了容九的身旁,而后与灵魂树一起,裹着容九一起冲进了菖蒲殿,那动作,那神态,那速度,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容九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跟着它们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它们这是在跑路吧。”
容九想。
而黑色的大门前,在容九刚刚消失的那一刻,白衣男子与黑猊也出现在了场中,男子黑眸微抬,轻慢地看过四周,除却空中还残留的力量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信息。
“跑得真快。”
男子平静地说着,看着已经被破的黑色大门,已没有了再行祭祀的心思,他平静地跨出门槛,随后消失在了深海之中。
在他离开之后,遍布海域的恶婆也消失了。
好似刹那之间都融入了空间之内,消失无踪。
但在失去了这一层抵挡之后,更大的危机也来临。
容九被困在菖蒲殿内不知情况,可轩辕晟他们却是正面对着这迎面而来的压力,首当其冲的是风池跟鬼炙。
两个人只感觉到一股重力迫来,挤压得他们四周的空气都发出了摩擦声,就是护体罡气都在这情况之下,险些破裂。
但比起这情况,他们无法保持身子的平衡才是最为恐怖的。
几乎是在瞬间,他们就被一股暗流给卷动,随后不受控制地被冲走,身子卷入旋涡之中,无法自制地被拉进了深渊之内。
但凭两个人的修为想要从这旋涡之中挣脱出来都难以第一时间做到,可想而知这力量有多么可怖,这才是真正的自然之力。
天道毁灭之力。
他们根本无法逆转。
而随之同时的,还有明月岛猛然沉底的声音。
一直没能沉到尽头的明月岛,在白衣男子放弃了之后,也在瞬间砸落了海渊之内,一股无与伦比的毁灭之力从城中开始,向四周激荡而出。
如一头被解放的上古凶兽,咆哮着,汹涌地冲向了众人,前后夹击,前有两界失衡后的力量压迫,后有明月岛崩碎前的毁灭之力,置身在港口还未走进深海的一百多艘云船,在这个瞬间,似乎是走到了绝路。
张雨扬命令所有人都将护船结界打开,所有人都不惜余力地将自身的灵力注入了结界之内,守得一船平安。
这时候大家不再嫌弃身周的拥挤了,他们恨不得,人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才能撑得过去这一道难关。
可除了祈祷,他们别的也做不了。
万川看着这动静,瞧着随风逐浪的轩辕晟,心想:“还不开船吗?”
轩辕晟目光幽深地看向了明月岛,道:“他没有出来。”
万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现在的明月岛已经沉入了底下,离他们越来越远,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人深陷其中还能活着?
便是万川自己,也不敢保证他在这一股力量之下能平安出来,念头刚落,底下又传来了剧烈的坍塌声,山峰溪流,都消失了。
水灵族的第二大岛,就这么在他们眼前,沉入了海底,也许数千数万年之后会被人发现,可那时,也已经是一座鬼岛。
但随着海岛沉没之后,倒灌而来的毁灭之力,也直接撞向了他们这一艘云船,云船如受重击,飞出了数百米,船上的人都控制不住身形,猛然间摔了出去,若不是结界早已经开启,所有人都被挡住了,要不然掉出这外间,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现在外面的恐怖,已经无法用想象来形容了。
但同时间,响起的还有那一百多艘云船发出来的惨叫声。
张雨扬嘶吼着:“向前,方向要朝向前,不要回头,借着这一股力量,咱们还能多跑出一些距离。”
“可是队长,这前面是水浪……”
“不管,咱们必须冲出去。”
可冲不出去……
在张雨扬的声音还没落下的时候,那自大门之内灌来的海啸也到达了,如一张落下的黑幕,将船上各张面孔给严严实实地罩住,有恐惧的,有绝望的,还有死灰一片的,张雨扬缩紧的瞳孔倒映着最后的黑暗。
最后所有人都坠入了黑暗之内,再也爬不起来。
就是轩辕晟也只来得及看到黑色的水龙直涌而来,随后整艘云船都被拉入了其中,再也看不到。
“殿下!”
唯最后一刻,感觉到暗卫们都扑到他身周来,欲要护他平安。
轰。
一百多艘云船消失在了视线之内,坠入了看不见的深海之下。
连着明月岛,也被浑浊的海水所掩埋。
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一声低低的呢喃。
“阿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