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眼泪肆流，拼命地想要摇头。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做不了。
看着大家将他抬到小船上，看着他们打开底舱口，进入海底。
张散石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走了。”
张散石怅然道。
一行人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只，神色是一片等待的平静，等上了舱底，张散石将底舱口彻底封死，转头看向了墙上挂着的兵器，他平静上前，拔出了一把长剑。
长剑“铮”地出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冰冷的剑锋映出了张散石冷漠又带着些许疯狂的神色，他举剑高声喝道：“大家，跟他们拼了。”不为这一身铮铮傲骨，为了那一点可怜见的尊严，他们也要拿起兵器反抗。
十多名老渔民看了看彼此，也选了自己的兵器。
他们是普通的百姓，修为比不上先天修炼的灵族，但因空灵海得天独厚的条件，普通百姓也有一定的天赋，只是没有挖掘利用，才泯然众人。但这些被轩辕晟选拔调遣前来测量地形的老渔民，对于水系法术也有一定的精通。在这一行年轻的士兵里，他们的战力反而不俗。
张散石领着这些人，从底舱大步踏了出去。
一上甲板，就看到满地打滚的士兵。
还有士兵拿着兵器跟盾牌抵挡，面对这庞然大物，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战力，只能守卫。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好几个人被火箭射伤了。
浑身都着了火。
两名渔夫见此立即施展御水之术，海水自大海之上被抽调而来，成水龙之形猛然冲下，熄灭了数名士兵身上的大火，另外几个人上前，把士兵给拖了出来，拉到了底舱。
这一路逃亡，让他们这些人都养出了极其深厚的情谊，大家在看到明镜离开之后，谁也没有问人去了哪里，张散石的决定是他们一众人一致同意的。
那个少年，太累了。
出发前的两艘云船，两百多人到如今剩下的不过数十之数，伤亡太过惨烈。而这几十人还都是明镜消耗了生命的代价召唤了战兽战斗，这才得以保留下来。
可到了现在，如果明镜再留下来，那也只有死路一条，众人一想，何必呢。何必为了他们，再多牺牲一条性命，也为了报恩，他们要护这少年一次。
大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伤口，能站起来的就又带着兵器出去。
他们现在就要跟这战舰搏斗。
即便结局已经注定是输。
战舰上高高在上的人们，看着这顽抗到底的士兵，只觉得可笑，箭矢落得越发密集。
船头上，有一名年轻的男子坐在轮椅上，与战叔林并排看着云船，摇头说：“看他们这负偶顽抗的样子，可真是好玩之极。”
战叔林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薄唇微扬，笑得眼儿弯弯，道：“这啊，这就是战斗精神，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那我还真领悟不了这个精神了。”男子说：“我们一族，没这么多打打杀杀。”
战叔林摇着扇子：“谷族以种田发家，小公子就是卖卖药草卖卖灵药，就能不愁资源，像我们这种，只能靠抢了。”
听出了战叔林话里的嘲讽，男子也不生气，虚伪地笑着说：“可也比不上战公子修为高深啊，像我们这一辈，砸了千万的丹药也没养出一个王级来，如今有点本事的，也就堪堪几个天级，哦，听说前些日子，银族的小公子在你们那突破了，王级？这可真是少年英才啊。”
战叔林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可又很快扬了起来，笑着道：“星留小公子啊，他突破王级的消息如今已经满域皆知，谷公子不知道吗，我可记得，以前您俩的关系不错来着，也以为你早就知晓了，银族为了低调也没将这事宣扬，可你们谷族不应该不知道。”
谷弘眼神一冷，握着扶手的掌心紧了紧。
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还胆敢在这嘲讽！
战叔林却笑得温柔，还带点灿烂。
以前谷族还是安年当家之时，与银族之间的关系确实不错，两族甚至还有隔代联姻的打算。
若较真了说，如今的银万川，就应该是与自然灵族这一辈的女儿成婚的。可安宁与安南失踪了，他们的子女也没有下落，这婚事也就搁浅了。
而安年死后，谷族的族长之位由谷弘的爷爷继承。这婚事就更做不得数了。可刚刚登位之际，他们在空灵海的地位实在太过势单力薄，故而当年这谷弘的爷爷就打了这个主意。
要在谷弘这一辈的女儿家之中，选出一个最优秀的与银万川联姻。然而银族拒绝了，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连上门谈论婚事的谷正平都被赶出门外。
还把他数落了一番，说道他们痴心妄想！
一个奴仆之子也敢肖想大公子的婚事，还想给他们大公子当长辈，简直放屁。当时一番言论说得极其难听，骂得人完全抬不起头来。
可事实也是啊。
安年那是什么身份？即便他当年因为神魔之战的缘故没能继承到自然灵族的力量，可到底还是正正经经的灵族血脉，是自然灵族的后人。
他的女儿也是完美地传承了他的血统。即便因为有落娘的缘故，可也完全没有影响到她们的身份。
那是正经的灵族大小姐，以后要继承整座灵域，统治万千子民的女帝。
而万川可是银族嫡亲的大公子，以后也要继承君王之位，而这谷弘爷爷呢？一个家臣，说难听点就是一个仆人，也敢肖想银族大公子的身份。
还想要把孙女嫁给人家。
这岂止是痴心妄想。
简直是胆大包天！
以战叔林的说法来看，银族只是把人打出去还是顾着安年尸骨未寒的面子，这要是换了一族，能直接带兵上门，把他们一族给削了。
灭了也不足为过。
这件事后来自然是不了了之。
可之后他们这一族也完完全全地成为了整座空灵海的笑话，当年因为这件事，本来在谷族之中排名不错的谷正平也直接消失匿迹，如今都找不到身影。
后来还在明月岛一战中死在了容九的手下。
可惜啊可惜。
这个笑话怎么没活久一点，他还能打脸打得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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