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平静，还有几分疏离。
是他一贯的语气。
却比平常更加冷静。
千树没有回头去看。
即便那黑影如此庞大，千树也知道现在去看也看不见了，危机已经解除，可刚才一刹那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感觉，还是太清晰了，她还没能从这一阵刺激里缓过神来，声音里携着微微的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镜抿着唇瓣，没有回答。
虽然刚刚脱离了致命危险，可他们还没有进入到可以安全聊天的环境里。
在这一座颠簸的船体之内，他们随时都会因为海船遭遇到重物的撞击而瓦解，明镜根本不敢放轻松，少年利用着自身对水灵力的掌控，暗中操控水流轨迹，让海船顺着水流行动。
这样一来，海船承受的压力才不会太大，也不至于崩溃。
可因着还在海下，也因为还处在旋涡之中，这海船还在不断地旋转，对他们来说，就像是身处在一个球体之中一样，球在滚动。
而紧贴着球的他们，也在跟着旋转翻滚。
这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别说是保持说话的力气，就是想要维持着不甩出去已经是倾尽全力了。
千树不敢在这个时候给明镜捣乱。
可即便是在这种惊险的环境之下，明镜也在利用着水流将他们一点点地往前方送。
虽然缓慢，可他一直在动。
虽然前方未知，可他依旧未改初心。
千树没有说道什么。
她也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前方的响声还在不断地传来，许是距离得近了，他们终于听清楚了这响声是什么，可又有些不敢相信，归归有些不确定地道：“是、是撞击声吗？”
明镜目光闪了闪，道：“是。”
归归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想看，可又因为海船颠簸得太严重，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她双手紧紧地扣着木头，颤声道：“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千树心头越发蠢蠢欲动。
海岛前面有什么。
海兽群又在撞击什么。
听着金长老这几天不停的重复交待反复叮嘱，他们都已经知道，在近海区域，那一座已经被打开的守护结界啊！可是……
会是结界吗？
这些海兽是在撞击结界吗？
要不是刚才的撞击记忆太过清晰，身上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千树都想要站起来看一看这情况，可此时的她只能紧紧地抓着明镜的衣裳，等待着安全降落。
明镜目光闪动，道：“我们继续往前面去。”
千树道：“会很危险。”
比起后方的海兽群，前方的海兽群明显情绪躁动得多，他们如果再往前，极有可能会被卷进去，可明镜已经决定，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定。
明镜与赤龙交流了心念，又操控着水流前进。
千树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连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
归归也不敢乱动。
“砰”“砰”“砰”
这并非声音，而是从水流的震动里，千树读出来的波动。她抬起头来透过海船的结界，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前方的情况。
只是他们的距离似乎还不到可以看清一切的地步。
底下还是模模糊糊的。
明镜大着胆子，再次靠近。
彼时，一头鳞片发光的金鲤从眼前的队伍里游过，那漂亮的鱼鳞在水下温柔的发光，借着这光芒，他们也看见了那一座封锁住了海岛的光幕。
光幕无色，于水下无形。
在平日里，他们是绝对注意不到的，因为无形无色，可在撞击之下，这一座光幕荡起了微微的涟漪，这一阵涟漪被人眼捕捉，也才被他们看见了。
他们怔怔地看着。
看着前方水流尽头，无数的海兽汇聚，如魔怔一般，抬头撞向了结界，发出了愤怒的呼嚎之声。一头又一头，如山脉般连绵不绝。
那庞大的数量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壮观。
也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壮阔！
如果有人将镜头拉远，就会看到数不清的海兽集合在一起，在这些海兽里，有空灵海最为跋扈与凶悍的飞鲨，也有隐居深海极少出没的鲛人，还有潜伏在各地随处可见的黑水兽，以及见人就上的食人鱼……
这无数的，庞大的，强悍的海兽群体。
正在这钰族的深海与近海交汇的海域范围内，不要命地攻击着钰族的守护结界，它们突破了世人对它们的认知，此时在一起，合力执行着一件事。
撞击结界。
砰！
明明无声。
却震撼地响在了他们的心间。
那声音极大。
又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撼动。
沿着整座钰族海岛的范围蔓延而开，响彻了天地。
战舰上。
大徒弟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远方的海岛情形，那一座时隐时现的光幕，是结界没错吧？
可现在这结界，在颤动。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大徒弟觉得自己有些凌乱了，这些从各座海域汇聚过来的海兽群，是在攻击钰族的结界？
“为什么？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大徒弟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想要发问。
可没有人给他答案。
为何空灵海各座海域的兽族，会来钰族攻击一座结界啊！
啊？！
即便是金长老在此地，他也回答不出来。
兽群是脑子坏了才会干出这种事吧？
就是明镜也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这种画面突破了他们的认知，叫千树跟明镜都有些没能回过神来，却是归归出乎意料的平静。
好似一点都不觉得眼前这个画面奇怪。
她摸索着甲板，一步步地往前爬，爬近了明镜跟千树的身旁，因为海船一直在摇晃，她不敢站起来，维持着趴着的姿势，费力地扯了扯明镜的袖子，又指了指结界里头的情况，道：“看、看到了吗？”
“什么？”明镜跟千树喃喃地发问。
“光……”
归归的这一声轻喃，叫明镜跟千树一起看了过去。
在这充斥黑暗的海底世界，在这一座庞大的护城结界里头，有微弱的光晕在闪闪发光，它的光芒没有十分强盛，透过结界传递出来的光晕其实已经十分微弱了。
可即便微弱，那光芒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这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几乎叫他们的心都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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