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惊讶道:“可是当日明明……”
“那是你黄婆婆不愿而已,”无羁温和解释,从未有过这般耐心,“人老了,就不愿意动,妖怪也一样,你黄婆婆醉心于扎根地极,人形还是树貌于她来说都一样。”
“原来是这样。”安澜嘀咕道。
“好了。”无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以前的事,我也交代得差不多了,现在,该丫头你交代了。”
安澜挑眉:“我交代什么?”
“交代什么?”无羁露出了老狐狸的微笑,“自然是交代这次黄帝星之行。”
“有什么好交代的?”安澜亦露出一个相似的微笑,乖巧地说,“父亲想听什么,女儿都说与你听。”
一声父亲被她自然而然地唤出,令无羁心中一跳,一股热流上涌,只觉得女儿的笑容也跟他有九分相像,不禁心情大好。
“那李家小子你到底如何看待?”他道,“你母亲的事情虽然与上官锁青脱不了干系,但我们做妖怪的,一向是非分明,他是他,上官锁青是上官锁青。只是,他将你算计得明明白白,像是料定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却不想天不从人愿。如今你在这里,他在那里。你若对他还有念想,为父成全你便罢,最多以后多洗洗眼睛,但你若对他毫无情谊,便要快刀斩乱麻,为父最看不得的就是自己女儿受委屈。乖女可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口中字字句句似乎都在说他不在意,又实在字字句句都是控诉。
你还不能挑出一句错。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啊。
只是,她忽然想到:“对了,妖界是如何脱困的?”
“如何脱困的,有贵人相助呗!”甲莎莎神秘兮兮地说。
安澜靠坐在清灵池旁的青翠树下,看着泡在池中不肯出来的犀,听甲莎莎滔滔不绝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噼里啪啦倾倒而出。
她没想到,竟是久未出现的路经时及时带着雇佣兵出现在妖界,将上官渊所统辖的大军逼退。
她不禁嗤笑,恐怕这一下是李正白也未想到的。
当时妖界高手汇聚黄帝星,留守的妖军不管从数量上还是实力上说,都拼不过人界精兵,正是人界一举拿下妖界的绝好机会,即便动不了还有驻军留守的白泽星和方相氏星,但将九尾狐星一锅端却绰绰有余。
只是谁都没想到,会中途冒出路经时这个程咬金。
据说,当他带着雇佣兵赶到的时候,正是上官渊下令进攻的时刻。
若当日李正白亲临,还有与之对战的可能,但李正白为了吸引众人目光留守黄帝星,将此重任托付于上官渊一人,虽其麾下仍有悍将数名,但对上路经时这个煞神,都不够看,这就是李正白棋差一着的地方。
如此说来,在这盘棋上,李正白输得不冤,因为他错漏了路经时;但他输得又太冤,因为谁都没想到脱离两界之外的雇佣兵会横插一脚。
这事往大了说,是雇佣兵与妖界联盟对付人界;往小了说,是盘古星与九尾狐星私底下的交情。
但是,盘古星与九尾狐星什么时候有这种深交的,她怎么没听说过?
安澜道:“路经时人呢?”
甲莎莎道:“逼退人界大军之后就带兵回去了呗,据说家中还有要事处理。”
“这么急。”安澜道。
“是啊,”这时,火炎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如今像他这种做了好事既不邀功也不讨赏的人,不多了。”
甲莎莎仰着脑袋看去:“人家用得着邀功讨赏吗。”
“嗨,”火炎道,“就是那意思,明白就行了。”
“人家好歹是一界之主,你们这样说合适吗。”天明仰躺在树前的青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慢悠悠道。
呼啦啦一阵水花飞溅,犀浮上清灵池面,微微仰首看来:“天明说得对,人家好歹帮了我们大忙,应该感谢的。”
如今四只对路经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想都是个好人。
谁让他救了九尾狐星呢,九尾狐星,可是他们的家啊!
“可是,”安澜望着清灵池后的树林,问,“他是怎么知道妖界有难的,时间还卡得这么准。”
简直不偏不倚,多一秒都没有。
“这个嘛,”甲莎莎道,“就要你问你亲亲老爹了。”
“是他?”安澜转首。
甲莎莎摊开双手:“不是他还有谁?”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无羁的声音从后传来。
“你有疑问,为何不直接来问为父。”
音落,被草地掩盖的脚步声也逐渐清晰,原本或躺或卧的猛然起身站直,犀已经漂到了清灵池另一侧,吓得在水中打了个滚,哼哧哼哧地往回游。
片刻,四只直直地立在草坪上,对远道而来的身影恭敬地行礼。
“无羁大人。”
无羁的目光在四只身上逡巡片刻,首先落在犀的身上,提醒道:“先把皮带拴好。”
犀往下一看,尴尬得想钻地,一边转身整理,一边匆忙解释:“无羁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贪水……”
无羁任他喋喋不休,眼神又落在火炎和天明身上,带着欣赏的语气,点头说:“不错,一个是天上飞的,一个是海里游的,都是好的。”
火炎和天明心中一惊,皆恭敬垂头,不敢言语。
无羁一眼就看出他们真身,他们虽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还是不禁冷汗泠泠。
这话却让安澜心中一惊,她只知道天明是一条大尾巴鱼,但具体是什么,她还没有完全猜透,她虽然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肯定。
至于火炎,她也是隐隐从那双火眼和喷火的能力做了一些猜想,但都不能明确。
而这些,却被无羁一语道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时,无羁的眼神又落在甲莎莎身上,嘴角笑意更甚,说:“你刚才说的话,我听了很欢喜。”
甲莎莎顶着威压大胆抬头瞻看一眼,胆战心惊地回想,她刚才说了哪句?
这时,刚从青翠树下起身的安澜嘴角抽了抽,问:“亲亲老爹,请问您是怎么认识路经时的?”
四只嘴角亦同时抽了抽,顿时明白了令无羁大人欢喜的是哪句。
原来他老人家是这种风格。
对于安澜的提问,他们心中也非常好奇,故统皆看向无羁。
却见无羁却身形一侧,露出身后的黑色人影,道:“为父想了想,你还是问他比较合适。”
安澜定睛看去,那巍然耸立的身影不是路经时是谁。
他的头发剪短了,露出凌厉的眉峰,身着黑色作战服,腰间束一皮带,脚踩皮筒靴,就那么站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一双黑沉的眸子远远望来,令她无端心神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