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之此举看似偏爱,却实乃动了真切的心思。
如今的年代,名流富贵盛行奢靡之风,总要挑选些无用的物件高价买下,摆放于家中,用于彰显财力。
眼下,岳安大商会成立在即,若能抢占先机,开辟新路,更对吴氏未来之发展有所裨益。
迟榕之想法,的确可行,更有几分新颖,只是皮雕原是欧洲的工艺,国内鲜有工匠能够胜任,若想觅得良匠,实属为难。
吴清之行事之标杆,从不坐以待毙,更不甘于服输,遂如此吩咐下去,总要试炼一番。
是日,骄阳似火,迟榕正躲在吴清之的办公室里蹭风扇吹,这领导的房间到底是宽敞,风扇的马力更是十足,直教她得以太太平平的睡午觉。
吴清之于是轻轻悄悄的拉下百叶竹帘,生怕阳光刺目,晃了迟榕的眼睛。
这几日,蒋孟光的确陆陆续续的寻了些工匠前来应试,可这一班人马,原是做马具出身的,所刻之皮具实用质朴,却缺乏纤细的美感,着实不能委以重用。
迟榕初来乍到,初有所成,吴清之不愿她的主意夭折于此,于是日夜关照,加紧日程,谁料,今日酷暑,食不知味,竟觉出略有些乏了。
迟榕仍在梦里,只不自觉的吧唧吧唧嘴,呓语道:“吴清之……让我枕一下。”
吴清之闻言,眉宇间不由得透出丝丝怜爱,遂唇齿温柔道:“迟榕,这么热的天,你却不嫌热了。”
话毕,却是毫无怨言,直走近迟榕的跟前坐下,以腿为枕,任由迟榕枕睡。
然,白日梦短,一厢浅眠终是被电话叫醒。
吴清之接起,只听过几句,便笑着说道:“如此,那周家岂不是双喜临门?只怕周老爷顽固,四少不好驱使,眼下灾民缺粮,他可曾施舍过一粒米?”
原来,这来电之人,正是帅府四少萧子山,此番相告,竟是为了通传。
岳安大商会成立在即,已是筹备了许久,种种事宜,如今皆已尘埃落定。
其中,重中之重者,当属那空悬于顶的商会会长之职位,最终决定交由周记粮行周老爷来担任。
粮油生意乃民之根本,周老爷当选会长,于情于理,最是应当。
然,周老爷之经营虽根基深厚,为人却薄情且吝啬,若非为了服众,再加之求粮救济之需,否则,帅府定是不愿允他以重权的。
萧子山道:“事情却是巧得很,周老爷不日便要做寿,他定会在寿宴上宣布高升!到时候,还请吴老板美言几句,请求各家商户为救灾出一出力。”
“这是自然,”吴清之淡淡的说,“疟疾事大,谋财事小,国难当前,不能丢了仁义。”
迟榕被这刻意压低的对话声唤醒,于是惺忪睁了眼,却见吴清之一面扶着听筒,一面转向她来,笑得温柔。
“你早就该叫醒我了,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迟榕眨巴眨巴眼睛,语气郑重。
那厢,吴清之讲完电话,却是慢条斯理的笑道:“迟榕,看你受累,我会心疼。”
迟榕闻言,喉间一哽,心中更是动容,遂绞着手指哼唧道:“……那我还不是、还不是想替你分担一些嘛……”
嘴上正是如此说着,迟榕便去翻那一摞摞的公文。
谁料,那公文纸页看似洁白如雪,实则边角锋利如刀,迟榕一不仔细,指尖当即被划出一道细口。
“哇啊!”
迟榕吃痛,直忍不住低声尖叫起来,吴清之见此情景,立刻将她的手拽了过去,仔细察看。
却见那莹白的指腹微微渗血,左右并无什么大碍,至多是那一瞬之间刺痛一下,便再无其他了。
吴清之默默不语,只轻咳一声,嗓音刚落,竟将那指尖含入口中。
迟榕登时乱了心神,声音陡然拔高,当即叫道:“你干嘛呀你,羞不羞人!”
吮吸舔舐如同亲吻,却比亲吻更为深入,迟榕又羞又恼,身子直从指尖酥软下来。
良久良久,吴清之终于意犹未尽的松了口,却见他施施然抬起头来,非但面色如常,更是好整以暇。
吴清之单手托腮,盈盈一笑,直将风度与流氓耍了个干净:“不羞人。”
话毕,更是厚着脸皮邀功,“迟榕,我怕你伤口出血,这才情急不已,你不奖励我也就罢了,反倒是训起我来。”
吴清之巧舌如簧,总在**的方面很有言语可说,迟榕斗不过他,遂气鼓鼓的撅起嘴,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凑过来,我向你道歉。”
吴清之乖乖的附耳上前。
吧唧。
竟是响亮的一吻,重重的印在了吴清之的脸侧。
迟榕支支吾吾道:“奖励和道歉算在一起,这总行了罢?”
“迟榕,你真的很小气。”
于是,话音刚落,气息交缠。
天光似乎暗了下来,迟榕再也看不清眼前旁的景物,视线当中,唯有吴清之英俊清矍的脸庞。
酉时过后,下班归家去罢,迟榕甫一进门,便见得管家携一年轻女子,欣欣然迎上前来。
然,不待迟榕定睛,那少女已然开口叫道:“小柳回来看您了!”
迟榕又惊又喜,直招呼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难道是遇上了麻烦,怎么忽然想到回岳安城了!”
小柳摇一摇头,只从包袱中拿出几本书来,道:“我的大妹妹快要升学了,我就来城里买些给她。”
话毕,更是垂下头去,又在那方方正正的包袱中翻翻找找,终于捧出几块木板,献宝似的奉上来。
“少夫人,这是木刻的版画!乡下风景好,我也想让您看看!我们那穷乡僻壤的,没有照相师傅,只有刻下来!”
小柳喜洋洋的说道,“我男人别的不会,木工却是传承了五代的,除了打家具,还能把景物刻得跟真的似的呢!”
迟榕闻言,立刻接过那版画去看。
谁料,只一眼,便是惊叹。
“吴清之,你快来你快来!”迟榕急促的说,“你快看,小柳的夫君刻的版画,手艺好得不得了!”
迟榕咋咋呼呼的,吴清之便略有些起了兴趣,于是倾身上前。
却见那木板之上,刻有石桥流水,田园绿野,刀刀笔笔,竟是栩栩如生。
吴清之眸子一眯,当即开口问道:“小柳,若是请你夫君刻画于皮料,能行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