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初天生眸色深、表情少,又因为身高的关系,绝大多数时间都保持俯视,哪怕无意,也有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但熟悉起来之后,就会发现,他的情绪并非一成不变。
他是个活人,也会难过,也会着急,也会笑。
笑起来的时候,两边唇角会微微上翘,眼周轮廓也会变得柔和。
很细微的弧度,要仔细看才好。
就连平时没什么温度的眼底,也会泛起浅浅的波纹,像乍暖还寒时,细风掠过湖面泛起的涟漪。
但是现在,那几圈涟漪好像开始上冻。
余渝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
“不是,是一个同事……”
小朋友们已经提前被另外一位老师带进礼堂,余渝负责统计家长。
转眼到了大礼堂门口,余渝站到约定的接待位置,廖初也顺势停住。
听余渝把事情原委说明,廖初哦了声。
顿了顿,又貌似若无其事地问:“没人找你去?”
等等,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解释?
余渝看了他一会儿,“我记得之前还曾有人专门跑到餐馆来,向廖老板大声示爱,廖老板没考虑过?”
廖老板……
以前都叫廖先生的。
廖初的眼睫抖了抖,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
不经常笑的人一旦笑起来,确实格外好看。
余渝被他笑得心虚,下意识别开眼。
斥巨资建造的大礼堂,规模自不必说,设计也十分考究:
仿蛋壳构造的建筑主体四周悬空,完全由钢架结构和巨大的落地玻璃组成一整圈圆形走廊,既能遮风挡雨,又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赏园景。
午后的阳光斜着穿透玻璃窗,将整片空间晕染成橙黄色。
入口处在东半边。
随着时间流逝,地上的光幕像活了过来,一点一点顺着他们往上攀爬,直到大半张脸都笼在朦胧的光晕里。
等等!
我为什么要躲?
余渝在心里懊恼道。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挺胸抬头,故作不经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夕阳落在他眼底,泛着笑意,像浮动着碎金。
廖初一边的眉毛挑了挑,微微带着点询问。
没事……
余渝想到,又本能地干咳一声,挪开视线。
所以说……
我为什么要躲!
余渝被自己气得不行。
太没志气了!
可能暖风开得太过了,他莫名觉得有些燥热,抬起手掌扇了扇风。
听到旁边的人发出几声压抑的低笑后,余渝就更气了。
他们到得比较早,又过了几分钟,衣冠楚楚的家长们才陆续走进来。
青叶幼儿园的家长中颇多买卖人,听说还有不少借机合作。
今天是难得大聚会,少不得顺势问候,好些都是三两一组,边走边谈。
打头的就是胡有才,他见廖初和余渝都在,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果果舅舅,跟余老师聊什么呢?”
他本是随便问。
而廖初也是真的随便回答。
“聊天降两百万。”
他的回答如此真诚,余渝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睁圆:
这个你也敢对外说?
廖初单手抄兜:
你信不信他们都不信?
胡有才和同来的另一位家长对视一眼,突然齐齐笑出声来。
“原来果果舅舅也这么爱说笑。”
“哈哈哈,如果每天都能天降两百万,咱们这些当家长的就不用愁喽!”
廖初笑而不语。
余渝:“……”
廖初不太爱主动跟人交际,对和胡有才同来的另一位家长不熟。
胡有才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老朋友了,孩子在大班上学,手底下有两个度假村,正好放假了,廖老板可以带孩子过去玩玩嘛。余老师也去!”
但凡涉及到生意,他不自觉就换上商场的称呼。
不然“某某舅舅”“某某爸爸”,总有点儿利用孩子的卑鄙感。
廖初跟那人握了握手,“幸会。”
那人倒是蛮热情,“廖老板年轻有为啊,你看,我做休闲度假,你做餐饮,都是一家人嘛!”
说着,又递上名片。
廖初拿出自己的交换,接过后细看:
西湾度假村 卫唐
这个度假村他有印象,好像就在清江市东半部,风景相当不错。
“从我们度假村海拔最高的几套房里看出去,本市海岸线尽收眼底,非常适合旅行度假!”说到自己多年的心血,卫唐难掩得意,“对了,貌似年后咱们省要举办烹饪大赛,廖老板是业内精英,或许到时候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廖初了然。
之前他倒是也隐约听到一点风声,只是没这么确切。
如今看来,大约那烹饪大赛的举办场地就要落在西湾度假村,所以卫唐才敢这么说。
“恭喜。”廖初颔首示意。
见他果然听明白,卫唐就笑起来,“同喜同喜,到时候来玩嘛!”
等胡有才和卫唐进去,廖初就发现余渝似乎在笑。
余渝笑道:“廖老板很威风嘛!”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摩对方商业互动,感觉很新奇。
好像跟平时见到的廖先生确实不太一样。
这笑有点狡黠,有点揶揄,看得廖初直磨牙。
他有些无奈的摇头,转身往礼堂走,“我进去了。”
余渝刚要说话,对方却在与他错开来的瞬间,突然伸手,又稳又准地往他后颈掐了一把。
触电般的感觉顺着脊椎一路电光火花般炸开。
余渝的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他差点嗷一声叫出来。
可想到这里随时都可能有家长过来,余渝还是硬生生忍住。
廖初走进去几步,再扭头看时,就见那人一张脸都憋得通红,正一手捂脖子,一手冲自己疯狂挥拳头。
廖初扑哧笑出声。
直到在位子上坐下,他脸上的笑意依旧颇浓。
旁边就是柳溪夫妇,“心情很不错嘛,遇到什么好事了?”
廖初正色道:“逗猫来着。”
又是猫?
柳溪就嘀咕,“那你还真是猫薄荷体质,我都没见过一只流浪猫……对了,我们准备下周带倩倩去滑雪,你和果果要不要去?”
也好。
廖初点头,“方不方便再叫个人?”
柳溪了然笑道:“余老师吧?当然可以,话说你们关系还真好。”
整天同出同进的。
廖初嗯了声,很坦然地承认了。
关系……确实不错。
至于朋友……
他也是有几个朋友的,黄烈,白鹤,甚至是康山也算一个。
大家在一起也会打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似乎都与他和余渝在一处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最初,确实是朋友没错的。
但渐渐的,好像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悄然滋生,一点一点,缓慢却坚定地爬出了所谓“朋友”
这个圈子。
柔韧的,暧昧的某种东西,悄然游离在朋友和某个定义之间……
一阵掌声响起,打断了廖初的思绪。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涌上来的心思暂时压下,开始随众人一起鼓掌。
视线逐渐游离,在虚空中漫无边际地晃动几圈,最终锁定在前排教师席的某个身影上。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心底自动漫出一点不可言说的满足。
一种近乎羞耻的,窥探所带来的满足。
在这一刻,是不是朋友,是何种程度的朋友,似乎都不再重要。
他截至目前为止的短暂人生,从未循规蹈矩。
就像荒山野地里的一颗种子,迎着冷风冰雨,野蛮生长。
种子从未考虑过什么后果。
只想活着。
可现在,树干上蔓延出的枝桠碰到某个柔软的小动物,忍不住收起尖刺,开始笨拙地试探……
既然如此,且行且看吧。
要说开大会上最令人愉快的事是什么,毫无疑问,开小差。
廖初偷偷给余渝发微信:
“下周滑雪,去不去?”
信息发出去大约两秒钟,他清楚地看到最前排的卷毛毛脑袋动了下,然后带点儿心虚地低下去。
说起来,他今天的头发好像特别卷……
昨晚洗了没吹干就睡吗?
几秒后,消息回来: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会!”
后面还跟了个坐地大哭的丸子头像。
屏幕亮起的微光映出廖初眼底的浅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几下:
“没关系,可以学。”
余渝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瞄了眼台上慷慨激昂的秃头校董,借着外套的遮挡飞速打字:
“请私教吗?倒是可以考虑……”
不过这么一来,是不是就要跟大家分开了?
他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抱着侥幸的心理,试图寻找同盟。
“廖先生,你会滑雪吗?”
要是大家都是菜鸡,那就没关系了。
一起摔跤啊!
结果:
“我会。”
第二条:
“双板单板都可以。”
还有几乎无间隔的第三条:
“而且技术相当不错。”
主要是他的故乡,姑且称之为故乡吧。
那里实在太冷了,冬日最常见的娱乐活动就是滑雪滑冰。
稍微长大点之后,他为了赚钱,就四处打工。
也不用人教,多摔几次,慢慢就摸索出窍门。
你话怎么这么多!
余渝磨牙。
这人一定是在炫耀!
校董先生的演讲极具催眠效果。
邻座的张老师偷偷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余渝怀中透出来的亮光,贼兮兮笑道:“女朋友啊?”
余渝:“???!!!”
不是!
他刚要解释,张老师就了然点头,往自己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懂!
你不懂!
余渝心道。
那边廖初就见余渝好像跟旁边的女老师说笑几句,然后久久不回应自己的信息。
他皱了皱眉,飞快地打了几个字。
余渝正因为女朋友的误会心情复杂,对方的消息又来了:
“私教未必可靠,我可以教你。”
大约两秒钟后,廖初收到回复:
“教练,请多多关照!”
还配着个鞠躬的小人。
廖初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整理下外套,正襟危坐起来。
例会,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例会结束后,家长们就可以帮小朋友收拾行李回家了。
廖初直接给余渝打电话,“我要和果果回去了,带你一起?”
班车还要等老师们集合完毕才开动,余渝看了眼依旧空荡荡的车厢,“好呀!”
有车坐,不蹭白不蹭嘛!
他看着脚边一大堆米面粮油,心安理得地想:
这就算我的车费好啦!
唔,还有以后的伙食费!
稍后廖初带着果果来接他时,看着他脚下的米面小山不觉失笑。
一个不下厨房的人和这些东西站在一起,总有点滑稽。
“鱼鱼老师!”
果果努力从窗口探出头来,“舅舅说,我们下周去滑雪呀!”
余渝示意廖初把后备箱打开,“是呀,但是老师不会,你会吗?”
果果摇头,“舅舅说可以教我们的!”
舅舅果然什么都会!
廖初下车,一手提面,一手提油,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大堆东西放入后备箱。
余渝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上车后,余渝又从背包里掏出小册子似的一大摞代金券,暴发户一样在空中甩得啪啪作响。
他兴冲冲道:“要不要去买点蛋糕吃?我请客!”
廖初沉默。
余渝笑眯眯拍拍他的肩膀,“廖大厨的手艺天下无敌,但是白给的券嘛,不用浪费了!而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要抱着刺探军情的态度大胆尝试!”
又对后座的果果道:“听说有好多小动物的蛋糕哦!”
果果的眼睛都亮了,“舅舅!”
舅舅看了看那一大一小,默默点开导航界面。
“我来我来!”余渝开心地凑过去,吭哧吭哧输入地址。
他脑袋上的几撮毛也显示出好心情,随着主人的动作跳来跳去。
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毛茸茸的脑袋,廖初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在冬日里尤其沁凉。
猫薄荷?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
发代金券的蛋糕房是一个全国知名的连锁西点品牌,非常擅长做造型蛋糕,三人一进门,就有四只眼睛被橱窗里形形色色的糕点夺去视线。
“哇!”
余渝和果果的动作表情高度一致,对着玻璃柜发出整齐的赞叹,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来了。
好可爱!
竟然有河马!
而且还是粉红色的!
这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梦中情糕没错了!
余渝激动地指着它道:“麻烦帮我包起来!”
果果完全已经被晃花了眼,看这个好吃,看那个也好吃,只好使出终极大招:
扭头喊舅舅。
廖初跟着蹲下去,“想要哪个?舅舅给你买。”
余渝赶紧说:“我有代金券哎,为什么要花钱?”
一副“你这人真不会过日子”的谴责表情。
廖初:“……”
果果看了一圈,“没有艾莎公主吗?”
店员见她可爱,也跟着蹲下来,歉意道:“抱歉,因为我们店和那边都比较重视版权啦,所以……”
胡乱借用迪士尼形象牟利,一定会被起诉的啊!
果果茫然,“什么是版权啊?”
廖初替她整理下衣服,“就是……好比我们店外养的鱼,别人喜欢,也不可以随便拿。”
果果就懂了,“那好叭。”
金鱼好可爱的,她才不舍得被人拿走咧。
店员笑着拿了几样糕点切成小块,用小叉子叉了,放在托盘中,“几位是第一次来吗?我们这边几种主打的糕点都很不错哦,尤其像这款酸奶慕斯,口感非常细腻爽滑,也不容易腻呢。”
果果本能的看向舅舅,见对方点头才拿了一块,“谢谢姐姐。”
她先喂了廖初一块,又跑过去喂余渝,最后才是自己的。
哇,好吃哦!
廖初点头,口感确实不错,蛮清爽。
以后可以试着帮小朋友做一做。
一扭头,来之前扬言要刺探敌情的余老师眉飞色舞冲他使眼色:
好吃!
学!
做它!
廖初:“……”
这算哪门子刺探?
三人挑了几样,排队等结账时,果果对廖初招手。
廖初顺势蹲下去,“怎么了?”
小姑娘趴在他耳边,小小声的说:“但是我还是觉得舅舅做的最好吃了。”
廖初一颗心就像泡在温泉水里一样,又软又热。
“那舅舅以后也帮你做这个好不好?”
果果用力点头。
廖初把脸颊往她那边伸了伸,小姑娘熟练的印上一枚香喷喷的亲吻。
回去的路上,余渝全程都抱着那个河马蛋糕,笑得非常满足。
廖初无奈,“这么喜欢,等会儿还能下得去口?”
余渝认真道:“河马这么可爱,肯定很好吃啊!”
廖初:“……”
想反驳都无从下手呢。
他刚要说话,却从后视镜中发现,后面的小朋友正偷偷向泡芙盒子伸出罪恶的小手。
“嗯?”他发了个鼻音。
果果立刻缩回手,掩耳盗铃般大声道:“果果没有想偷吃!”
余渝就笑,又笑眯眯问道:“廖先生,放假了,我今天可以点菜吗?”
廖初目不斜视,“食材够的话就可以。”
“毛血旺?会不会很麻烦?”余渝磨拳擦掌。
廖初看了一下他手里的蛋糕盒子,又甜又辣,你就不怕闹肚子?
其实毛血旺这类配料繁杂的菜反而很好做。
就像画画,越是简笔才越难。
因为构成的元素越少,就要求你每一步都必须历尽完美,任何一点失误都会被无限放大。
做菜也是一样。
所以往往招聘或是考核时,要求的题目大多是很简单的菜:炒饭,番茄炒蛋,土豆丝……
越基础才越能显示真功夫。
因为今天学校里有事,廖记餐馆下午不营业,廖初他们去餐馆拿了食材之后,直接开车回了家。
中间还遇上几个心存侥幸的食客,“廖老板,开门呐?”
廖初摇头,指了指门上提前贴出的公告,“今天不做晚饭。”
幻想破灭的食客不禁捶胸顿足。
廖初难得起了点坏心眼,“春节也不营业的。”
食客:“!!!”
“休息十天。”廖初微笑道。
食客:“……”
求求你做个人吧!
求求你贪得无厌点儿吧!
逢年过节,多好的赚钱机会呀!
你说你一个住址和店铺直线距离不过300米的餐厅老板,过节休息这么多天,像话吗?
廖先生表示,很像话。
连着两天没怎么吃辣,廖初倒是也有点馋。
毛血旺盛行于西南,现在虽然衍生出什么豪华版本,并摇身一变成了“烹饪规则”,但实际上,这道菜本就是为了满足普通百姓不浪费食材的需求诞生的。
说白了,是一道很亲民的家常菜。
而家常菜的最大特色,就是没有规则,有无限种可能。
具体口感,实际配料,都由厨师和食客协商后决定。
鸭血,毛肚,黄喉,鱿鱼……
各色食材切好过油。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看着就很有满足感。
别的倒罢了,那斜着切过两遍花刀的鱿鱼片,刚一遇热就迅速卷起,绿豆大小的方格绽放开来,活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撵不走的大小看客们便在旁边适时发出赞叹。
廖初无奈,“退后,会溅油。”、
这俩人很有当气氛组的潜质。
余渝从善如流,拉着果果迅速后退。
两人熟练地爬到沙发上,从靠背处探出脑袋来,继续观看。
余渝缩了缩脖子,“好危险……”
下厨果然是好可怕的事!
果果嘻嘻哈哈跟着躲藏,“舅舅好厉害的。”
余渝表示赞同。
廖先生简直就是厨房里的战神了。
对相当一部分川菜而言,装盘后的泼油炸香绝对是不可或缺的点睛之笔。
切碎的辣椒、蒜末和花椒麻椒堆在满满当当的食材顶部,似山巅的积雪,竟很有一点诗意。
廖初端着热油过来,手腕微侧,黄而透明的热油坠落。
“嗤啦~”
接触的瞬间,辣椒的辛、蒜的香、椒的麻,都在此刻爆炸开来。
大团烟气蘑菇/云一样翻滚着,伴着细小的迸溅开来的油雾,一起被拼命旋转的油烟机带走。
沙发后的一大一小拼命吸气,“好香!”
廖初道:“去盛米饭吧,还有两个菜,很快就好。”
“好的!”余渝一骨碌爬起来,身后还跟着个屁颠儿屁颠儿的小尾巴。
我超会盛米饭的!
毛血旺毕竟太油腻,而且果果也不能吃太辣的食物。
除了这个之外,廖初还提前做了个蒜泥拍黄瓜,之后又快速炒了蒜蓉西蓝花。
蔬菜解腻。
另一口小锅里的手工香肠也熟透了。
瘦肉的部分已经变成深深的红褐色,中间偶尔夹杂着几颗肥肉丁,蒸熟之后,都成了晶莹剔透的膏状物。
锐利的刀锋压下去,琼脂一般的肥肉部分立刻滋出莹亮的油花,顺着切面缓缓下流。
一股奇异的咸香,甚至穿透了毛血旺霸道的辛辣味,缓缓扩散开来。
我可能不太好看,但绝对好吃!
香肠无声宣告着。
端着米饭的余渝特意路过了下,“好香啊!”
疯狂暗示!
廖初:“……”
某位为人师表的青年觊觎了许久,今天总算如愿以偿。
他拿了两片,一高一低,“尝尝。”
直接就手吃?
余渝脸上忽然**辣的。
夜晚的家中本就是极其私密的场所,而亲手喂食……
可能是北方集体供暖太尽职尽责,所以才叫人脸热心跳的,余渝心想。
廖初又把香肠片往他嘴边凑了凑,“你腾不出手。”
对哦,余渝低头看看占满两只手的饭碗,我腾不出手嘛!
他一边嚼着香肠,心安理得地想。
哎呀不管啦,廖先生都不觉得有什么,我又有什么好矫情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自己做的风干香肠跟外面卖的真的很不一样。
关键晾晒的时间刚刚好。
肉里的水分去掉大半,香味更凝实。
原本余渝是不太爱吃肥肉的。
可这个肥肉的部分,怎么说呢?就是很绝啊!
一口下去,会冒油!
糯唧唧软绵绵,会像腌制的咸鸭蛋黄一样冒油!
特别香的那种油花!
我爱肥肉!
香肠里面没了它就失去灵魂!
他觉得可以吃掉三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