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鼻塞头痛发烧真是一样都没落下。
虚紮端着极苦无比的药让我服下,说是良善将军送来的。
我就着蜜饯把药一饮而尽,仍旧苦得我差点没反胃把药重新吐出来。
我对虚紮说,“这良善将军也是个人才,这真是我这一大把年纪以来喝过最难喝的药,没有之一。”
以前总觉得满天朝里最令人讨厌的司职是司医,现在才觉得其实人家还是挺可亲可爱的。尤其是跟良善将军相比。
忽然门外有了一阵嘈杂,我在床上躺累了,索性去到门口看看。
来的人是离火,“我来瞧瞧飒飒罢了,上神何苦这样拦人呢?”
“飒飒如今既然病了,自然是需要静养,司火还是不要打扰了。”阿淼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是客气,“至于你来看飒飒的心意,本宫自然会告诉她的。”
离火神色微动,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有些冷了下来,“飒飒既然要养病,自然应该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养病。我府上虽然不够宽裕,但单独留给飒飒的房间也还是够的。飒飒说到底也是个女孩子,这么长时间没名没分不清不楚地留在上神您的房间里养病。您自然是不怕旁人说你风流,但飒飒若是招惹了闲话,往后的名声只怕不大好吧!”
阿淼背对着我,我实在看不见他此时脸上的神情,“这种名声好与不好,与司火你又有什么相干。这样的名声无非是为了将来找个好夫婿,飒飒已经有我了,旁人说什么,我不会在意的。”
离火斜着凤眼冷哼一声,“司酒好大的口气,脚踏两只船的行径,同为男人,我都觉得不耻。既然你已经心里有人了,为何还要一次次跑到这君影城来撩拨飒飒?她可和你曾经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她虽然见多识广,却保持着最干净的一颗初心。”
“前面的那些话你都说错了,只有最后一句话,你说对了。她那么好,所以我绝不会再放手!”
“酒!淼!”离火眉头紧蹙,“曾经是你自己放弃了她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阿淼轻笑一声,“是,我是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你之所以这么关心飒飒,无非是对她还没有死心。曾经共工给你争取了这么多的时间,你都没能如愿以偿。哪怕是现在,我依旧允许你公平竞争。”
“这恐怕不是你允许不允许的事情吧!”
“从你的态度上我就可以知道,你心虚了。飒飒的心到底向着谁,你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阿淼很是胸有成竹,“我和她这么年,我比你更了解她。我既然与她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就只是早晚的事情。”
虚紮双手抱拳,一脸的花痴,“哎呦诶,司酒上神真是太帅了!”
我递给她一张手帕,“口水流下来了,赶紧擦擦。”
虚紮没有理会我,而是继续歪着头看着阿淼的背影,“要是有谁能对我这样,我简直都要以身相许了。”
我很想提醒她一句,她已经以身相许过一次了,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你这么少女心爆棚,对得起你现在已(失)婚妇女的身份吗?”
“不管。”虚紮轻轻一跺脚,回过头来看我,“司史,这司酒上神都已经表白到这程度上了,你要是没有拿出非君不嫁的架势,当真浪费了他这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了。”
我心里的结一直都没有解开,要是就这么糊里糊涂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就算我和阿淼在一起了,我也只能永远委曲求全。从前我爱他连自己都差点丢掉了,从我恢复记忆以来,我便决意不再如此。
当初我代替哥哥活下来,可不是让哥哥看见已经成为了宣飒的我仍旧活得那样窝囊。
或者,若是我开口去问他,我也不知道得到的答案会是什么,总觉得这心情就好似没法被自己场控似的,七上八下。
我看了虚紮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当初不是说让我留在君影城当城主夫人的嘛?这才多过了多少时间,这心思是不是也太善变了?”
“虽然我承认我们司火大人是很英俊的,但比起我心中的男神司酒上神,还是稍微略略逊色了一些的。”
我有些好笑,“这胳膊肘拐得,要是离火知道,非得剥了你的皮。”
虚紮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那你千万别让司火大人知道,否则我下一次要找他批假,他肯定拿着借口借机报复。”
我自然知道虚紮总是批假是去干什么,“你找了他这些年,还是没有放弃?”
虚紮撩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刘海,“虽然他一走了之有些对不起我。但是好在我大度不和他计较啊!寻常的丈夫失踪了,妻子不也是终其一生都得把他找回来吗?”虚紮拍拍的胸口,对着我郑重保证,“上神你放心吧,我也打算终其一生找他,但找个千把个年头还是应该的。毕竟他在的时候,待我还是不错的。”
可是一只妖兽,终其一生也就是两千余年,虚紮的年纪已经快过了一半的时间了,再加上个千把年的时光,也就是她的一生了。
门外的脚步声想起,我拍拍虚紮,然后立马钻进被窝里去躺着,刚偷听了墙角,实在不太好意思面对阿淼。
虚紮立刻会意,抬手放下了帐子。
阿淼进来的时候,便问虚紮道,“飒飒还是在睡?”
面对阿淼的时候,是虚紮最不会撒谎的时候,“那个,药里面总有些安神的成分。休息得久,自然这身体恢复就快了。”
虚紮没撒谎,但一句也没承认我还在睡。
我不禁要给她鼓个掌了。
阿淼点点头,“那你先出去吧,我看着她就是了。”
虚紮不敢不出去,又怕我露馅儿,只好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默默地出去了。
“虚紮,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或许能帮得上你。”
虚紮果然停下了脚步,“上神?”
“从前我得到过一面白泽镜,传说这面护心镜是会认主的。我想,若是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或许能帮你找到穷哲。”
想要找到穷哲,是虚紮现在最大的心愿,阿淼若是能助她得偿所愿,虚紮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阿淼的好。
“上神说得可是真的。”虚紮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上神若是能找到穷哲……”
阿淼伸手丢了一个小包裹给虚紮,“但你要知道,或许最后找到的他未必是活着的人。”
“我知道。”虚紮颤抖着手接过了白泽镜,“但无论如何,我都感念上神的恩德。”
阿淼淡淡道,“不必了。飒飒看重你,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倘若你能如愿以偿……”
阿淼话还未说完,虚紮立马绷直了身体抢先表态,“我明白我明白,上神放心好了。司火大人那里,我一定会帮上神好好盯着的。”
“你明白就好。”
虚紮干笑着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了门。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连动一下都不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体都快僵了的时候,那帐子被人轻轻地掀了起来,“我知道你没睡着,想不想起来喝一碗藕花羹?”
想。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我自从要戒酒瘾之后,对于吃各样美食的渴望就更深了。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阿淼淡淡一笑,“你睡觉的时候不老实,像这么纹丝不动的标准睡法,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根本没睡。”
被拆穿的我,好生尴尬地红了脸。
藕花羹是丽人做的,这姑娘虽然我不大喜欢,但是不得不说的确是个贤惠的好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和她相比,我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对天下的女子们起到一个良好的模范作用。
我病了以后,丽人倒是很自觉,一边也没有荒废了我交代给她的任务,还常常到门口来问候我一番。虚紮每次说起来的时候,我都觉得,是不是当初我把人家想得太坏,手段用得太狠了一点儿?
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着实应该以礼相待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能才更符合我一个上神的风范。
可正当我为着过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而反省的时候,门外传来通报,说是这姑娘来了。
“那就让她进来吧!”
丽人带着一小箱的书进来,正是我要她抄写的,“看到上神如今容光焕发,便知道病已经去了七八分了。这是当日上神吩咐奴家抄写的,都已经抄写好在这里了,还请上神瞧瞧是不是合上神的心意。”
我随手翻了几页,瞧得出来这字很是用心,“挺好的,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丽人笑得很是温婉,“只要上神看得上,便是奴家的福气了。”
阿淼也随手拿来翻了翻,“你打算教这些?”
我知道阿淼说的是去翰墨香林上课的事情,我觉得他话里有话,“怎么了,难道上一堂课我上得不好?”
我觉得效果不是挺好的吗?
“不,我是觉得你教得太好了,倒叫我有些自惭形秽了。”
呵呵,虽然我知道阿淼说的一定只是客气话,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受用啊!
当年论起行军打仗的本事,谁能比得过阿淼去。我虽然懂一些,却也只是纸上谈兵的时候多。
阿淼取了一本说道,“若是他们能学到你三成的本领,大约各个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了。这冥朝的来犯,也不必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