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鬼听见虚紮这般,乐得欣喜若狂,一个劲儿跟虚紮道谢。
最终我也没拦住虚紮,两日之后,人药成熟,虚紮也离开了人世,临去之前,虚紮抓着我的手,“上神可千万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那捏在我手心里的温度渐渐散去,可她的眼睛还执着地盯着看我,“上神……”
她话还未说完,可是我知道,她想说的是只有穷哲,穷哲穷哲,还是穷哲。
我合上她的眼睛,带着她的骨灰和药鬼所给的九转阴阳丹离开了药鬼谷。
走到山巅,我看着隐藏在群山之中的药鬼谷,问阿淼,“所以,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他吗?”
随意拿捏旁人性命完成自己的私欲,而满山谷的药草,也有不少都是借助人药完成培植的,我瞧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艳红色,就忍不住想象那些挣扎着流干血的人们,这些人药本就是邪恶之药,灌满的是一个人的私欲和贪婪。
这些药草仿佛是盛开在一具又一具的实体之上,盛然生长,却充斥着死亡的幽暗之感。
我就是觉得恶心,不可饶恕。
阿淼揉揉我的脑袋,“别多想,最多三日,这药鬼谷便会不复存在。”
“你做了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过是把结果提前了罢了,这里早就该毁去了,我只是给了那些人一个机会。”
那些人?我问,“是他的那些弟子。”
阿淼笑着默认了我的猜测。
我不管是用什么方式都好,只要这个药鬼谷不能再害人,怎么样毁掉的都好。
回到穷哲那里的时候,我将九转阴阳丹转交给了穷哲,“这是虚紮的愿望,就算你再怎么与她生死不见,就当做是完成她对你最后的希望,不论是为了怜悯还是为了别的,她都不会介意的。”
穷哲却坚持没收下,“虚紮她人呢?”
“失踪了,死了,另嫁他人了。”我问穷哲,“不论是哪种结果,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反正就算她回来了,你不也不会见她的吗?”
我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狠心到底为了什么,两个人就算分开了都过得好好的,也永远无法比过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过得好好的。
我强行把丹药的瓶子塞进了穷哲的手里,转身就走。
“上神!”穷哲唤住了我,“虚紮呢?她人呢?”
我反问他,“你现在问她有什么用吗?”
穷哲的模样映在落日夕阳的晚霞余晖之中,仿佛是被嵌入了这身后的荒凉和颓废之中,“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白泽做梦是很准的,我梦见她去了。上神,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死了是吗?我的回答是,对。但她不让我告诉你。”我看着穷哲渐渐惨白的脸色,心里本有一种隐隐报复的痛快感,可那种快感不过瞬间,取而代之的就是沉痛的难过,我为了虚紮感到难过,是极其深切的难过。
穷哲的嘴唇颤抖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那她,是怎么去了。她,有没有什么话……”
“穷哲,你想知道她是怎么去的?她走的时候很痛苦,而且为的是你。药鬼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想必也清楚,虚紮在他手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她为了救你的性命,甘愿给药鬼当人药,原因就是为了能得到一颗九转阴阳丹。喏,就是你现在手里的那颗东西。”我盯着穷哲攥紧的拳头,“因为药鬼告诉她,只得到一株九品阴阳仙斛草根本不能救你的性命,但是配上一颗九转阴阳丹,你的性命就有救了,而且他可以不计较你的人去偷走了他的九品阴阳仙斛草一事。”
我话还未说完,穷哲伸手便把手中的丹药瓶子给丢了出去,仿佛那是极其烫手的火焰一般。丹药瓶子滚到了我的脚边,我换换弯腰将它捡了起来,“穷哲,这是虚紮拿命换来的,你不该把它丢掉。虚紮走之前几乎已经脱力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她还一直看着我。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她最后的愿望便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如果这个丹药能给你这个机会你不该辜负的。”
穷哲依然没有接这个丹药,于他来说,这就是虚紮的命,可不论他是否接受,虚紮都不会再活过来了。
我把丹药瓶子交给了小溟,“你好好盯着他,既然上天给了他活命的理由,他不该浪费的。”
而且,他也没有资格去浪费。
我走出了房子便停住了脚步,我思索半晌,还是折了回去,把虚紮的骨灰坛子放在了门里面,“虽然虚紮并不想让你知道她的死讯,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思前想后,这于情于理后事都该让你来办。”我顿了顿,“毕竟你还没有写了休书给她,她还是你穷哲的妻。”
如果死前他没能好好待她,我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在她死了之后,给了一切她应该得到的。
我离开了房子,良久才听见从那屋子里传出来的凄厉的大哭,一声一声,哀哭切齿。
我捂住了耳朵一路快跑出去,一把抱住了在外头等着我的阿淼,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他的怀里去,“阿淼,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那是她最后的愿望,我不应该这样刺激着穷哲,让他这样难过痛苦。
阿淼却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后背,安抚着我的小情绪,“我觉得你做得并没有错,穷哲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虚紮的结果。而且,既然他们还未能和离,这一切,穷哲有知情的权利。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地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我知道阿淼的意思,当我那时候知道远古时候,阿淼曾经许愿以全部的灵力换取我的性命,我也是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偿还他的恩情,无知地活着,一旦明白,才更让人觉得痛苦。
“就算你做错了,我也只会站在你的这边。飒飒,不要怕,这世上的事情谁都难以预料,谁也难辨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