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示意太子妃去拉了吉侯府下手,太子妃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吉侯向来不聪明却还想借着太子在朝堂上为自己的世子分一杯羹。当吉侯入局的时候,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做些什么,他只要想起阿容来的时候就会难受到窒息。
他一面希望太子能成功,一面又盼着他不能成功。
若太子能成功,以太子的资质,当上大王,只会受到外戚和权臣的掣肘。只待他们乱起来,大梁就是内耗的下场,大齐就有可乘之机。
若太子输了,谋逆之罪牵连起来,吉侯府必然会被开刀。
于公于私,他都不亏。
可最后牵连起来,不但是牵连了吉侯府,还牵连了她。
梁王在这场谋逆之变中无意见到了她,为了得到,连府也被牵连在其中。
他一直盼着梁王昏庸,好让他能有机会一报当年的家族之仇。如今终于如愿,梁王为了美人也做了一回昏君,可是却未曾想到,他的夙愿得逞还赔进了他心爱的姑娘。
她在宫中过得很不好。
她虽然被梁王换了身份,但她的得宠还是让宫里许多妃子都不喜欢她。加上王后被废,而她入宫得宠,让陇西世族的矛头都对上了她。
她为了连府和吉候府在后宫里格外忍耐,小心翼翼地打探着阿吉的下落,以及那个吉候府的庶子。
最终,为了平息后宫和世族的愤怒和不满,梁王舍弃了她。续娶了另一位长孙家的嫡女,将她丢出去交给了长孙家处置,再没有过问。
他收到消息赶到大梁京城的时候,她已经不知所踪。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去寻找她的下落,最终在叶罗安军营外不到三里的荒林里找到了她。
她被送到了叶罗安军营里的红帐子,那里是军女支集中伺候军中士兵的地方。
她忍受不了这种羞辱,从那里逃出来,而几个士兵追出来到荒林里发现了她,在那里直接扒了她的衣裳准备就地正法。
他在那里见到了她,他第一次那么愤怒,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他用刀疯狂地在那几个士兵的身上留下伤口,即便他们都已经断了气,他还是无法停止自己愤怒的刀在他们身上肆虐,直到尸体变得面目全非。
阿容身无寸缕地站在那里,月光柔柔地洒在她的身上,即便满身血污都无法掩饰她的惊人美貌和绝美的月同体。
只是她的眼神空洞地仿佛一口枯井,一眼看去,只有无尽的黑暗,再无任何波动。
她慢慢往前走去,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在走。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羞耻,没有了一切。
他想起从前鲜活的生命,再看看如今眼前这具行尸走肉般的驱壳,心如刀割。他终于追过去,将自己的外袍裹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身体,紧紧地从身后抱住了她,声音喑哑道,“阿容,是我。”
她仿佛并没有听到,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拥抱,仍旧麻木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他咬咬牙,最终只能将她打昏,直接抗上马带走。
他还未走出几步,一个玄衣男子策马伫立在林子的尽头,手持大刀,身穿铠甲。
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娇躯,手中的匕首闪着凌厉的银光。他知道,这是叶罗安,或许,会是他此生最大的敌手。
叶罗安的眼神在他和阿容的身上来回打转,最终勾唇一笑,“原来是你。”
用了这么长时间找到他的端倪,最终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他,看来这世上的缘分都有定数。
“你想怎么样?”
“棋逢对手,我也很期待。”叶罗安笑,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了身后一眼,那里有四具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士兵尸体。但他却只是微微勾唇,策马离开。
他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让阿容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救救他吧!”
这个“他”是谁,他心里很清楚。
他沉默很久,阿容只是一直看着他,也不说第二句话。
他有多少的算计,也终究抵不过她眼神里的哀求,“好。”
她将藏在发髻里的血玉拿出来递给了他,“他肯定在叶罗安的手下,可是我找不到他。”
她找不到的人,却相信他能有无数种办法找到。
他苦笑。
他确认下落0的那一天晚上,他犹豫了许久才去告诉阿容,空洞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一分身材,她怔怔许久,最终笑着说知道了。
“我想办法带你去见他。”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他忍住心酸,走了出去。
她看来这么高兴,可他却忍不住觉得难过。原本说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为着她的高兴而欣喜,俄日这她的悲伤而痛苦么?
可他的心里就是有说不出的酸楚,无人可言,无人可道,也无人可消。
有那么一瞬间,他就是不能明白,他陪着她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好的时光,也度过了最坏的时光,为什么,她的眼里就不能多给一个位置给他。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那么明亮,在黑夜的时候虽然不能照亮整个世界,却是给人一种暗示,只要肯等待,黑夜终究会过去,黎明终究会来临。
他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抬头看看月亮,在绝望之中也会感受到希望。可这一夜,即便是这满轮的月亮,还是让他眼前一片迷茫。
他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要用什么手段去得到。但这一刻,他却迷茫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走出眼前的困境。
他曾经自诩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叫他觉得为难的事情,可如今才知道,曾经的事情再难也不过是因为他明白,只要付出,就能够改变,可现在,对于他来说,他已经没有这样的信心了。
千军万马在眼前,却已经被动摇了军心,这本是最不该的。
他长叹,又觉得自己无能,又感慨世事无常。
原以为人心尽数计算在手,到头来最想要得到的,却没能掌控在手。